我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上跑著跑著,走廊黑黑的,地下一直踏著水,這裡應該是一個下水道,為左避著他們的追捕,我一直跑一直跑,我差不多要暈倒了。
重重的衣服是一個很大的障礙,尤其是厚厚的又一層一層的和服和重重的木履。很熱很熱,也很累很累。為何我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畫面一轉,我在一個瑰麗堂皇的藝館,我在前藝館的「龍廳」門外等著客人的呼喚。
我穿著低領的和服,和服是用絲綢造的,今天選擇了屬於愛情的淡粉紅色。
「男眾」幫我扎上了だらりの帯,很重很重。
我化了一個白白的妝,鮮紅的嘴唇格外耀眼,就似一朵盛放的紅玫瑰,好不吸引。男人看見我的嘴唇,一定會情不自禁地吻下來。頸背畫上了三本足,初為「藝妓」,我亦學著姐姐們紮起島田髷,今天我我在頸側、耳邊及手腕的大動脈位置塗上了香膏,象徵女性的嫵媚,也是性感的表現。今年的我20歲,剛由「舞妓」轉為「藝妓」。
 
光顧我們藝館的客人都是達官貴人,也是有頭有面的人。
「雪姬,進來!」領班叫著我。


我帶著要演奏的「三味線」,就進了「龍廳」。
「龍廳」是一個八帖的房間,在我們來說是中型房間吧,一般來說,這房子可以容納4位客人。
「龍廳」裡只有一位客人跪坐在地上,面前有一張檯,檯上放了一瓶酒和一個杯,應該只有他一個人前來。他是一位武士,我沒有見過他,穿著江戶時代的武士服,深藍色的上衣,寬鬆的袖子,黑色的褲子,頭戴尖頂像笠一樣的竹帽。
我感到他有像擸鷹一樣的銳利眼神,彷彿是他的獵物的話,就走不出他的手。但因著他戴著帽子的關係,我看不清楚他的臉。而且,基於禮貌,我們是不可直視客人的眼睛。這是對客人的不尊重。
 
進去「龍廳」以後,我向他行了一個鞠躬禮,之後跪坐在檯前小心翼翼地為他倒酒。
他沒有摘下帽子,一直戴著,他見我為他倒酒,就一飲而盡。
別的達官貴人,飲酒時都是大刺刺的將頭往後傾,之後就會笑著跟我們談天,而他跟別人不一樣,他先用右手的手袖遮著自己的臉,再用左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動作快而俐落。之後放下酒杯,垂著臉。我感到他不開心。
我再為他倒酒,之後就輕聲告訴他:「少爺,雪姬為你演奏一曲。」
正當我預備起來時,他伸出手,做了一個叫我坐下的動作,說:「不用了,我今晚只想飲酒。」


在此時,我當然是使出我的看家本領,藝妓嘛,我們最擅長的,就是談天說地、奏曲唱歌,琴棋書畫。
「那….雪姬陪你聊聊吧…」
「不用了…我只想飲酒…想自己一個靜靜的。」
既然少爺這樣說,我也不敢打擾…只是靜靜地為他倒酒。
少爺已飲了一瓶酒,我跟少爺說:「雪姬為你多點一瓶。」
少爺沒抬起頭,只靜靜地回答:「好。再來一瓶。」
我跟門外的侍從說了一句,叫他們送酒來。
我只是默默地為他倒酒。沒說話,沒作聲。
畢竟,這只是我的客人,他說甚麼,就做甚麼好了,反正嘛,得罪了他,領班被罵,我亦不會好過…搞不好,三天沒飯吃。三天也不能接客,那就煩了。



「你好香…」武士對我說。
我呆了一呆,良久沒有說話,我知道我臉紅了。當然,在厚厚的白色化妝底下,武士沒可能見到我臉紅的。
我以微笑回應了他的讚美。
他繼續說:「你好香…」
此時我竟不知怎樣回應他,只好說:「謝謝你。」
他突然捉起我的手,拉到他的鼻前,使勁地聞了聞,我受驚了,驚呼了一下。
在門外的侍衛立刻打開門。武士放手了。
為怕侍衛得罪客人,我對侍衛說:「沒事沒事。」
武士向我說:「對不起,我喝多了。」
我們藝妓,只賣藝不賣身的,這是我們的傳統,領班說過,我們連男朋友也不可以有,尤其我這些初為藝妓的少女。
曾經有一位姐姐,她私下交結了男朋友,還珠胎暗結,被領班知道了,領班命人打她,她孩子不保了,男人不要她,她從此變得瘋瘋癲癲...

武士霍地站起來,說:「對不起…我要走了。」他放下銀兩就走。
不知怎的,我不想他離開。
不知怎的,我好像沒對他演出他就走,我好像未完成我要做的事。


我…想念他。

鈴鈴鈴鈴鈴,原來是一個夢…又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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