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愛住家飯
第一味 瑤柱瘦肉粥
1.2◎是粥也是你和我

我們的日常生活,像一碗白粥,平淡而乏味,從起床梳洗,到啟程上班,結束漫長的工作後又再趕回家,晚飯洗澡打理好家頭細務後,又是回到床上的時間。

因為生活需要有規律,固定的模式推進我們到固定的目標,除了偶然像節日般的特別日子或突發事情外,生活一般也如白粥般清淡。

但平凡的白粥只要加入不同的配料就會變成特色粥品,皮蛋瘦肉粥、黃沙豬膶粥、艇仔粥……





食材讓白粥更美味,更吸引,更精彩。

人生,只要懂得選擇適合自己的配料,一樣可以活得精彩,但選擇是一種困難,嘉欣亦為自己作出過的選擇在煩惱。

和阿東交往的七年,是嘉欣意料之外的事,當時二十三歲的她正青春洋溢,但因為前一段愛情以男友劈腿而告終,嘉欣想要安穩的愛情。

阿東滿足了這個條件,旁人羨慕嘉欣有個如此踏實安穩的男友,父母也對這以事業為重的未來女婿十分滿意,就連嘉欣自己也找不到埋怨的地方。

七年了……還會有甚麼新鮮?還期望甚麼驚喜,現實生活並非愛情小說,他們並沒有遇上驚濤駭浪的情節,也不想再嘗試提心吊膽的愛情,現在的不滿連她也無法解釋。





嘉欣回了老家,沉默地看著深夜重播的劇集,千篇一律的劇情,有如她了無變化的未來。

「阿女,今晚在這裡睡嗎?」嘉欣的媽媽說。

「嗯……」嘉欣沒有看著媽媽說。

「和阿東吵架了?」媽媽對同居後甚少回家過夜的女兒有點擔心。

「沒有……」嘉欣知道就算大吵大鬧,阿東也不會反駁,只會遷就她再說句對不起。





沉悶的日子,連吵架也會顯得新奇。

「媽媽……當年,你為甚麼會嫁給爸爸?」嘉欣腦海浮現了這問題,這問題她問過,但答案她忘記了。

「會有甚麼原因?就是自然地交往了幾年,又自然地懷上了你,就自然地結婚了。」媽媽的回答讓嘉欣知道自己為甚麼會忘記。

因為無趣,和她即將結婚的理由一樣無趣。

⋯⋯⋯⋯

每天一早,榮式住家飯的主廚阿楚也會早早去到街市,為的當然是選購新鮮優質的食材,偶然阿楚為了找到心頭好,不惜走訪四,五個街市,像今天,她走到上環的海味街,為的是選購優質的乾瑤柱。

優質的乾瑤柱色澤金黃富光澤,乾身且帶有少量裂紋,但不宜太乾,因為過分乾身反而流失了原來的鮮味。

為甚麼要刻意購買優質的乾瑤柱?





因為阿楚相信,很快,會有一個女人為瑤柱瘦肉粥而來光顧。

然後阿楚回到榮式住家飯,為接下來的工作開始準備。

晚上十時的化妝品商店內。

「嘉欣,待會一起吃飯嗎?」較嘉欣年長三年的女同事說。

「不……待會我還有地方要去。」嘉欣正在執拾行裝。

「你怎麼了?一整天也板著口面,和阿東吵架了嗎?」同事對嘉欣今天的表現感到好奇。

「沒有……只是……」嘉欣欲言又止。





「只是甚麼?」女生都愛探聽別人的心事,簡稱八卦。

「阿東……向我求婚了。」讓嘉欣心情忐忑的原因,正是婚姻。

「那就好呀!我和男友交往這麼久他也無提過結婚二字!阿東真的是個好男人!」同事顯得羨慕,三十有三的她期待著婚姻。

「對呢……」嘉欣知道自己的煩惱很奢侈,但人們無法騙過自己的內心。

「那你為甚麼還一臉愁容?」

這問題,嘉欣沒有回答,她提起手袋急急步出店外,她想趕及榮式住家飯打烊前吃上對她別具意義的一道菜。

晚上十一時,嘉欣氣喘著跑上唐樓的樓梯,到達榮式住家飯。

「小姐幾位?」阿雅木無表情地說,對快打烊時跑出客人,她其實非常不滿。





「一……一位……」嘉欣坐上昨晚坐著的位置,但對面不再有阿東,鄰桌的老夫婦亦不在。

「吃甚麼?」阿雅在擔心她點上製作需時的菜式。

嘉欣還未回過神來,卻被突如其來的觸感嚇了一跳。

打著領帶的短毛貓招福依著嘉欣的腳邊,她不害怕寵物,只是被溫軟的觸感嚇著。

「今天我們的特色料理是瑤柱瘦肉粥,小姐要試一下嗎?」波屎故作有禮,彎身鞠躬向客人請示,肢體動作非常誇張。

「好……就要這個吧。」嘉欣感到莫名其妙,心裡想著的料理像被看穿,而且招福用頭輕搓她的感覺像有能撫慰心靈的作用。

而阿雅,亦終於知道為何沒有任何客人點,阿楚卻早已把粥煮得綿滑,她知道這對八卦夫婦已經盯上了嘉欣。





在等待上菜的時間裡,嘉欣忍不住撫摸招福的毛髮,招福用頭哄靠嘉欣的手,嘉欣用拇指撫摸招福的眉心。

招福露出享受的表情,而嘉欣亦會心微笑。

寵物之所以是人類的朋友,是因為牠們有撫慰人心的超能力。

然後阿雅遞上熱粥,她已經知道今晚不能準時下班。

而嘉欣看著熱騰騰的瑤柱瘦肉粥,臉上先是抹去了微笑,隨著一羹又一羹熱粥送到口中,她的表情更是百感交集。

平平無奇的粥,開展了七年的關係,更讓她察覺這段關係是多麼平平無奇,她緩慢地吃著,但怎慢也慢不過七年時間的流逝。

「怎麼表情這麼難看的?我們又好心做壞事了嗎?」廚房內波屎靠向阿楚耳邊說。

「又是你說看到她盯著王伯的粥!說這道菜對她一定大有文章!」阿楚盡量壓低聲線扭著波屎的耳朵說。

「你小聲點嘛!不會被她聽到吧?」波屎把食指放到唇上慌張地說。

「肯定聽到了。」阿雅把除了嘉欣桌上外,最後的碗碟送到廚房。

十二時,店內已經只剩下嘉欣一個客人,寧靜的唐樓單位內正迴盪著剛才波屎和阿楚的對話。

然後嘉欣抬高了頭,向廚房內的夫婦微笑點頭。

⋯⋯⋯⋯

「雖然有點唐突,但嘉欣你不介意我們坐下來吧。」非常唐突,而且在說話的同時波屎已經坐下了。

「啊……不……介意。」嘉欣向後退了一下,心裡想著對方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叫波屎,亦是這裡的波士,這位是我的愛妻,這裡的主廚阿楚。」波屎揚手示意阿楚坐下。

雖然八卦,但阿楚較波屎內斂一點,只有一點。

「你們……認識我?」嘉欣只來過一次,雖然對榮式住家飯面書上的帖子經常讚好,但無想過對方會認識自己。

「其實昨晚你離開後和你同桌的男生遲遲未走,我們見他一臉愁容,於是就陪他聊了幾句。」波屎認真地說。

「是嗎……」嘉欣心想,自己突然離開,想必阿東一定很擔心。

「和你現在一樣,他也一臉難過。」阿楚開口搭話。

然後嘉欣看看手機,工作了一整天,又匆匆趕來榮式住家飯,嘉欣沒有留意那三十個未閱讀信息,和十五個未接來電。

全部,來自阿東。

「可以告訴我們嗎?被求婚後反而這麼煩惱的原因。」阿楚想要撫慰嘉欣。

從脾胃,到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