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我終於撐過了星期四的上課時段。
雖然內心的情緒仍然十分波動,但總算撐過了這天。 

回到家中後,由於十分勞累的關係,我不小心進入了夢鄉。
那可惡的夢境又再重複來襲,而那人的臉,亦一次比一次來得清楚。 
可惜,我仍然未能肯定那是誰,只知道,那人對我來說,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 

我已不知道這夢境又再重複了多少次,我的心裡只有一個渴求,就是不要再重複下去。 

「咦......呢度係......」不知經歷了多少時間,我身處的環境突然改變了。 





我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甚為可怕的地方,除了空氣中濔漫著濃重的惡臭外,地板竟是由滿滿的人骨所組成的。 
而這裡的天空是可怕的血紅色,若有人跟我說這裡是地獄,我也會相信。 

有一瞬間,我在懷疑自己是身處在夢境,還是身處在現實。
畢竟,我可沒有印象自己曾經去過一個這樣可怕的地方,雖然夢境可以十分天馬行空,但這種超脫現實的環境,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當然,下一秒我便懂得這裡是夢境,因為當我嘗試看我自己時,我發現我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身體,即是說,我在這裡只是一個沒有實體的意識罷了。 

我的意識為甚麼會來到這裡?這裡又是甚麼地方?到底這是夢境還是我已經靈魂出竅? 




滿腦子的疑問還沒有得到答案,眼前的景像已經出現了變化。 

只見在我眼前,突然出現了三人,一個是炎冰,一個是天命叔,另一個則是差點在公園把我殺掉的別西卜。 

「點解會咁?炎冰!天命叔!我喺度呀!」 不論我如何吶喊,他們都好像聽不見似的。 

我無法確定眼前的到底是現實?還是幻覺?
我只知道,現在的我跟那惡夢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任我如何努力,我也干涉不了,亦改變不了眼前的狀況。 
這種無力感使我的情緒變得低落。 





然而,眼前的狀況讓我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中的時間也沒有。
只因我看到,天命叔已經和別西卜開打起來。 

眼前的情況轉變異常快速,像在用十倍速來看電視一樣。
雖然速度很快,但也還不至於看不到他們,我大約了解到天命叔成功救出了炎冰,可是其後又折返回去。 

而最後,天命叔成功把炎冰救出並把她送出了那個詭異的空間。
我還沒有來得及高興,便已發現天命叔竟露出了恐懼的神情,難道別西卜竟能威嚇到天命叔。 
不可能,我不相信! 

「阿叔你唔係呀,平時叫我唔好乜唔好物,你唔係呢個時候淆底呀?」 

雖然我仍然無法分辨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亦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否能傳達給天命叔,但我仍然忍不住開口,希望能多多少少改變這個狀況。 
也不知道是否我的聲音起效了,天命叔真的重新振作起來,成功把別西卜束縛起來。 





「好嘢!」 我看到這一幕,激動得大喊起來。

 伴隨著我的一聲大喊,我突然清醒過來。 

「咦?點解?」

我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在自己的房間內。 
我下意識地掐了自己一下,臉頰傳來的痛楚使我認知到,我現在真的是在現實世界裡。 

回想起剛才的夢,那真的是一場夢嗎? 
猛烈地跳動著的心臟,彷彿在告訴我剛才那個並不只是一場夢! 

我沉思了一會,那種不安的情緒仍然無法散去。
被不安的感覺纏繞的我,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於是決定致電給天命叔。 





我拿起電話,才發現已經是晚上十時。
這個時間天命叔很大機會不在道堂裡,即便沒有人接聽,也不能確定剛剛的是夢還是現實。 

雖然如此,我仍然撥通了電話,希望有人能接聽。
可惜,直到電話鈴聲中斷,也是沒有人接聽。 這一刻,我實在很有衝動去天命道堂,確定一下情況如何。

可是,我又不肯定剛剛是否只是一場夢而已,再加上,明天已是星期五了,說不定天命叔和小詠正在準備明天的事情,我這樣貿然行動,可能只會令事情變得更壞。 
反覆思量之後,我選擇相信天命叔他們,畢竟我也沒有任何力量去改變任何事情。 

想到這裡,又是那種可惡的無力感。算了,由他吧,明天,只要撐過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後,由於睡了一覺,精神與體力都回復了不少。

所以我決定硬撐到早上,我實在不想再經歷那個惡夢了。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隨著鬧鐘響起,我總算撐過了這個煎熬的晚上。 





「過埋今日......過埋今日就得啦。」 

雖然徹夜未眠使我感到非常疲勞,但是只要想到,所有事情都會在今天完結時,我便有動力撐下去了。 

「子鋒,子鋒!」阿奶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吓?咩......咩事呀?」我沒精打采地回答。 

「要轉課室上堂啦,你好無精神喎,唔係......有啲咩事呀?」阿奶略為擔心地問。 

「無......無咩,噚晚瞓得唔好啫,過埋今日,所有嘢都會完㗎啦。」我拍了拍臉頰,強裝精神地回答。 

「咁就好啦。係呢,咁天命叔佢幾時會過嚟,定你陣間會去搵佢呀?」 





阿奶的提問使我清醒了一點,因為我從沒有想過今天到底會怎樣。 

我根本完全不知道天命叔會採取甚麼行動,而且我也沒有方法聯繫上他們。
難道,之前他要我等,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又或者,他根本沒有想過要來幫我? 

不可能,不可能......但現實是,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辨,亦不知道接下來應怎麼做。 
我......被拋棄了嗎? 

「子鋒?你諗緊咩呀?」阿奶看我一言不發,擔心地問。 

「無......無呀,我只係......有啲攰啫。」我無力地回答。 

「咁你駛唔駛去保健室抖下呀?」 

「我......好,我諗我都係去抖下好啲。」 

我愈想愈不對勁,加上熬夜的疲勞使我無法正常思考,我決定要好好地躺一下。 

來到保健室的我,雖然一再提醒自己別要睡著,但在精神和身體的雙重疲勞下,最終還是徐徐的進入了夢鄉。 

「子鋒,點解你要咁做?」一把熟悉的聲音從暗處傳來。 

「咩呀?你講咩呀?咩點解要咁做?我唔明呀。」我向著暗處喊。 

「你唔明?唔係,其實你由始至終都明,你知自己係負累,你知自己無用,你知自己係垃圾。」 

「你講咩呀!我唔係垃圾,我唔會再好似以前咁!」 

「你每次都係話唔會好似以前咁,然後每次重複犯錯之後,又再嚟後悔。咁你都唔係垃圾係啲咩?」 

「我......我每次都會成長,因為錯,我先可以變得堅強。我唔係垃圾!」 

「你有成長?你有變得堅強?係咁嘅話,點解你要咁做?」 

「你到底想講咩?你究竟係邊個?」 

「我係邊個?我係被你害死嘅人!」 

「我無害死過人,我無!」 

「係咩?如果唔係你,我都唔駛搞到跳樓!」 

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慢慢走向我,漸漸地,我終於能看到這個人的樣貌了。 

「無......無可......」我掩著嘴巴,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我係因為你,所以先會死㗎!子鋒,你唔係想講你唔認得我嘛?」 

雖然那人全身沾滿血跡,半邊臉爛掉,頭部更像被敲爛了似的,不斷流出一些既像血水,又像腦漿的液體。 
縱使如此,我也不可能認錯這個人,這個人正正是從小陪伴我成長的德叔。 
看清他的臉容後,我的淚水不斷瘋湧而出,無止盡的悔恨佈滿心頭,使我無法吭聲。 

「做咩唔出聲呀?係咪知道自己做錯咗,所以唔敢出聲呀?定你仲係想堅持自己無錯?抑或......你想扮唔記得,因為你而跳樓嘅事實?」 

德叔的一字一句都在刺激著我,我的頭突然一陣劇痛,一些本已被我遺忘的片段,亦開始慢慢恢復過來。 

「呀!!!」我抱著頭,痛苦地叫喊著。 

是我......是我害死德叔!
要不是我,他就不會碰到這種事;要不是我能力不足,他就不用跳樓。 

我,原來全部都是我的錯。
德叔說得很對,我根本從來都沒有改變,我根本就是一團垃圾。 

「我......我......對唔住。」

我跪在地上痛哭,也不知道這句「對唔住」是在對德叔說,還是對其他曾經對我抱有期望的人而說的。 

「對唔住係無用㗎,你留喺度,只會有更多人因為你而傷心,更多人因為你而死!」 

「唔好再講啦,我......我都唔想......」 

「你唔想?其實,好簡單。」 

「簡單......」我眼神散渙地看著德叔。 

「係,你唔需要再擔心傷到人,亦唔需要再擔心會害死其他人。」 

「我......我要點做?」 

「好簡單,將你嘅靈魂交出嚟。」 

「咩話,靈......靈魂?」我聽到後,感到有點不對勁,卻又一時說不出個所以言來。 

「係,你記住,交咗出嚟,所有事都可以解決。」 

「真......真係?」 

「無錯,你過嚟啦。」 在德叔的誘導下,我走到了他的身旁。

他把我的衣服拉起,突然,我感到小腹一陣刺痛,本能地我退後了數步。 

「做......做咩事?」 我不解地看著自己的腹部,只見一組泛著紅光的數字在閃耀著,好像擁有生命力似的。 

「666?」 

「哈哈哈哈,無錯,就係666!你個白痴,估唔到你咁易上當!」眼前的「德叔」語氣突變,令我感到一陣心寒。 

「你唔係德叔......你......別西卜!」我察覺到眼前的是別西卜的化身,體內的怒氣馬上滿溢全身。 

「係,係我。」別西卜從德叔的樣子,轉化為我熟悉的樣子。 

「可惡,你到底想點,呢個又係咩嚟?」我指著腹部的印記大喊。 

「你能夠成為我最後一個靈魂,你應該開心先係。」 

「我唔知你喺度講咩!但係我唔會畀你得呈!」 

「唔會畀我得呈?講就講得好聽,不過你係垃圾呢個事實係唔會改變。就係因為你咩都做唔到,佢先會死!」別西卜在說話的同時,又一次變成德叔的樣子。 

「收聲!收聲呀!」 

「而且,仲有另一個人,都係因為你而死。」 別西卜在說話時,變成了天命叔的模樣。 

「無可能!無可能!佢唔會咁易死!」 

「你講得啱,如果佢唔係為咗去救個女仔,佢應該可以唔駛嚟送死。不過,佢最後都係嚟咗。我仲記得佢死之前個樣,真係好好笑,你想唔想睇下佢死嗰陣係咩樣呀?」 

「收聲呀!」 

「『子鋒,你要好好生存落去,唔好屈服......』」

別西卜用天命叔死時的模樣和語氣對我說出這番說話,我實在無法分辨,這真的是天命叔最後的話語嗎?
還是只是別西卜編撰出來的謊言? 
我實在不知道甚麼是真,甚麼是假了。我只知道,別西卜的所有行動,都成功地激怒了我。 

「你去死啦!」我奮力地撲向它,但卻撲了個空。 

「啱啦,憤怒啦,唔好再抑壓自己,將你所有嘅怨氣渲洩出嚟啦!然後,成為我嘅糧食啦,我喺現實等你,到時,我會畀你一個解脫。哈哈哈哈!」 

伴隨著別西卜的笑聲,四周的空間開始扭曲。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我咆哮著清醒過來,發現保健室已經空無一人。 

我懷著滿腔的怒火,踏出了保健室。

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奇怪的是,整間學校裡,好像誰都不在似的。 

但這對來說並無甚影響,此刻的我,只想盡快把別西卜找出來。

而從清醒過來的那一刻,我便感覺到,別西卜正在這裡的某處等著我。 

我一步一步地走上頂層,推開了天台的大門。而別西卜已經靜靜地等待著我。 

來吧,我要為這次的事件劃上句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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