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監獄] 感受沙咀: 45.馬拉松
距離上次有印象的長跑,應該是那次籃球場大找的三百個圈
那場大找 ,打數的阿峰真的呃了很多數,實際上跑了一半都唔知有無
加上係籃球場,轉彎既頻率好快,打數的次數亦都快,感覺上只要跟著隊伍跑,點都可以完成到
事後計返,可能跑左10K都無
但今次不同了
偌大的,放眼望去絕對係廣闊的足球場,給予了莫大的壓力
跑了大概3-5分鐘,我才能辛苦地對著阿sir那邊大叫一聲“同sir報 1”
頭五圈左右,隊伍尚能維持住隊形,
但五圈之後, 隊伍開始鬆散了.
人龍開始變得越來越長,再不能兩個兩個對齊並肩跑
漸漸地,有人脫隊,有人加速
有快的人,也有速度適中在中段的人,
更有處於隊伍末端,最慢的人
很快地,快果批已經追上了末端的最慢那批,他們已經領先了一個圈
而我則當然是最慢那批, 體能一直都是我的弱點
短短五圈,我已開始大喘吁吁, 望著前面絕層而去的人,心裏真的很羨慕他們的體能,他們的身體已經事先好過了我很多很好
諸仔急速地從我身後跑來,再擦過,短短六圈,諸仔已經超過了我兩次. 而阿峰似乎在開始的時候,同諸仔話要鬥快,所以阿峰都不甘示弱,跑過了我快速追逐前面的諸仔
我不禁在心中大呼,真係痴線, 佢地兩個又會咁撚好氣既？
但又諗深一層,其實都係既,一個踢開波,一個又係菁英排版,
肺活量方面,他們兩個確實係優勢
「同sir報,同sir報！」
我向著阿sir嗌出自己的打數
第七個圈了
跑步真的是很累啊...
腳下的步伐開始沈重起來,我自覺呼吸都好似跟不上一般.
眼前的景色,漸覺遙遠, 無力感加重, 仿佛好似要跑好耐,我先完成到一個圈
呼呼 ...呼呼
「同sir報,八！」
呼呼 呼呼
「同sir報,同sir報！」
呼呼 呼哈
呃啊...
我大呼一口氣
放慢腳步..
真係好難頂啊...
雖然不至於抖唔到氣,但我已經開始覺得呼吸好辛苦
心中那個安慰自己的聲音不斷響起
唔好勉強自己..
唔好勉強自己..
唔好比哮喘出黎..
慢慢行,
慢慢行,
慢慢黎.......
我放慢呼吸,雙腳真的慢慢不再抬腳,走起路來.
嗚...
但不知怎的,擇左行路之後,心中竟有股難以言喻既感覺由心而發
啊...怎麽了？
這股不甘是...我是想憑自己, 挑戰這五十個圈嗎？
可能嗎？
此時心中那份消極,赤裸裸地出現
就好似見到了老朋友一般,他對我說：
五十個圈？！
傻左啊？ 一定做唔到啦唔係咩？
放棄啦！搵下其他辦法度過呢個難關算啦
你自己計下數,呢到一個圈大概一個標準場,不過無跑道,我就計你一個圈350米, 50個圈係17500米,大嗱嗱17.5K啊大佬 , 你跑條鐵啊？ 咁撚巴你都想跑曬佢, 你傻左啊？覺醒左M屬性啊？
再講,上次果次大找,阿峰一跳打數就跳左30圈,到最後起碼呃左一半既圈數.
所以就算你上次跑到,但唔代表你今次都跑到,OK？
之前兔仔跳受既腳傷呢？前幾日先好返既, 唔怕依家突然咁大負擔,又再傷過？
就算俾你跑到啊,你唔怕你哮喘併發咩？ 前年游水果次既發作,唔記得左啦？扯哈扯到死下死下, 又唔記得啦?
係呢個地方併發既,你唔怕醫院阿sir搞鳩你？ 其他阿sir比面色你睇？
一句講曬, 值得咩？
跑完之後,你會得到啲咩？有咩著數？
無啊,你坐緊監,就算跑完,你都係咩嘢都無啊！
你都會係個乜嘢都無既廢柴啊！
認左佢啦！
放棄啦！
放棄啦！
對呀...
對呀...
我的確係個廢柴..
我知道這些踩自己的說話,說的都是真的
因為我琴晚的確檢視了自己一次,我的人生真的是一無是處
跑乜鬼馬拉松啊...
我根本做唔到...
繼續係到得過且過咪算鳩數咯
何苦,去逼自己難受呢？
而且,阿sir佢地應該都唔會真係會記住每個人既打數,所以我好似上次阿峰咁,打數果陣跳一跳,跳下跳下就應該都可以湊齊五十個圈去交數.
無錯...
就咁話...
就這樣,我用行路偷懶的速度,走了一圈
第十次經過阿sir,我心有餘愧嗌出了打數
「Thank you sir 10.」
但那句虛假既報數一講出口,
那股好似背叛左自己既感覺
那種細細個一直都討厭的無力感,居然重新浮現在心中
這些感覺就如一根根刺針,直插在心頭,
吉得我好痛...好痛...好痛...
我係到心痛啲咩啊我...？
我真係一個咁無用既人,五十個圈都跑唔到嗎？
我入左黎受左咁耐,堂堂PE都做到成隻死狗一般,依家我既體能真係做唔到嗎？
但腳傷
但哮喘
17.5K
五十個圈
一個鐘
我真係得？
「同sir報 同sir報 ！」
原來諸仔已經在我身後不遠,打數到第十四個圈了.
於是我趕了上去,想問問佢
「做咩啊？停左腳唔跑既？吞卜啊學童？」
反而係諸仔微微喘氣問了我先
「呃無啊...不過你做咩要跑咁快喎？」
我反問返佢,因為諸仔既速度無疑係最快的,但有必要跑得那麼快嗎？
「屌因為我跑得到咯 ！阿叔我果陣練波練跑,跑得仲多啊！」
「但都無必要跑得咁快啊,又唔會搏到啲咩,咪又係早啲坐低休息吓然後再食妹...」
我對諸仔說
但咦...我明明唔係想咁講嫁...
「呃...咁你覺得我鍾唔鐘意踢波啊？」
「你一定鐘意啦,前日見你踢波咁犀利,點會唔鍾意啊？」
「係啊.我真係好鍾意踢波嫁...」
說罷諸仔開始加速起來
「喂屌等埋,你答左啦？」
我亦提速追了上去
「啊？答左啦,我就係鍾意踢波,先專心跑步咋嘛,好難明咩？」
喔,原來這就是佢既答案,
「咁,咁 ！ 咪跑咁快住先啦屌！」
「做咩啊,我同阿峰鬥緊嫁.」
「咁有無方法可以跑得耐啲？」
我呼吸開始急促,追住佢黎跑仲要講埋嘢,真係癲
「喔? 唔吞卜啦？咁你試下一吸兩呼去抖氣,姐係吸一口氣,然後分兩次呼氣,每一次呼氣都跟返你落地既腳,好似我咁樣」
然後諸仔故意地將呼吸聲弄大了聲量,示範了一次比我睇,
果然,諸仔前兩步一吸, 後兩步則呼兩次
「哇,佢追到了, 我走先啦,你試下先啦」
說罷諸仔加速拋下我
「哇屌,差少少追到佢」
經過的阿峰亦不甘示弱,繼續提速追了上去
一吸,再兩呼嗎...?
我放慢返個速度,心中靜下來
開始嘗試這種呼吸方法.
但喂.
你真係想跑？
腳傷呢？
哮喘呢？
17.5K喎
五十個圈喎
一個鐘要完成喎
你真係得？
消極的想法,仍然在
不過心中那股銀住銀住既痛,我總算知道原因了
我新人組果陣,不是答應過自己要改變嗎？
我一年班果日,不是答應過戈sir唔再逃避？
我知道我自己無用
我知
我真係知
但甘心嗎? 一直都係咁無用嗎？
.
.
.
.
.
.
No !
我唔甘心！
我開始抬腳,向前跑去
喂！腳傷呢？
我開始一吸在前,兩呼在後
喂哮喘呢？
我的不甘,在心中吶喊
不理了不理了不理了 ！
死就死啦！
比起再次傷返隻腳,比起再次忍受返哮喘時痛苦既自己
我更加討厭現在接受左自己失敗,但係唔做任何嘢去改變既自己！
來吧 ！
跑吧 ！
我維持住自己覺得hold到既跑步頻率和節奏.
一吸兩呼,兩呼一吸
認認真真地,開始跑起來
「同sir報 11 ！」
「同sir報 12！」
「同sir報 13 ！」
「同sir報 同sir報 ！」
.
.
.
.
.
呼呼呼
好辛苦..好辛苦...
呼哈呼哈..
好攰
「同sir報 21 ! 」
就黎跑到一半啦..
唔好停
唔好停
我邊跑邊張大了口, 每一口吸氣, 都大啖大啖地吸氣
雖然腳下的速度不算快, 但我仍然抬著腿, 重心繼續擺在前
每一下腳掌落地,我都感覺到草地的凹凸
每一下前進, 我都知道自己仲跑到
「仲有半個鐘! 全部人加快 !」
「Yes sir ! 」
呃啊..
「同sir報 26 ! 」
終於跑到一半.
咁先跑到一半...但我已經攰到就黎想死.
不過唔會既,
唔會既.
我仲跑到 !
「同sir報 40 ! 」
身後的諸仔再次爬我頭, 仍舊保持慣速
「同sir報 35 ! 」
啊哈..原來阿峰已經落後左五圈
「哇.佢真係好鬼好氣..呼哈呼哈..認輸..認輸..」
阿峰亦不禁歎氣道
這時,身後又傳來一聲
「同sir報 30 ! 」
30 ? 跑得咁快 ?
我回頭一望,原來係一年班的阿堅
「咦? 衡仔你咁落力跑既? 跑左幾多個啊你?」
阿堅一面輕鬆地做著跑步模樣,但我心中清楚, 佢根本無跑到三十個圈
「26個..」
我說
「哇你宜家先報26個 ? 學我咁,跳數呃幾圈啊嘛. 我地個個都報30啦等陣.」
「哇, 咁醒目既?」
我故作驚訝, 但其實個諗法我一早諗到.
不過都啱既
學下佢地咁, 得過且過地跳下數, 散下步,仲可以結伴吹下水
係呢到捱世界就係要咁捱嫁啦
連阿sir佢地都執得唔嚴, 我又何必咁認真姐.
我望著阿堅佢沾沾自喜既樣, 突然覺得原來自己曾經同佢一樣
我覺得眼前自以為醒目的阿堅好屎...
啊對了...
如果頭先我放棄的話,
我都係會變成佢咁既樣吧?
哈哈...
我真係好廢
我真的是遜斃了啊...
我咬一咬牙
加速向前,將身旁的人拋開
我想用力跑
盡力跑
將所有嘢都拋開, 丟掉
包括那個廢物的,以前的自己
「同sir報 30 ! 」
「同sir報 31 ! 」
「同sir報 32 ! 」
.
.
.
.
.
好快,好快.好快就跑完
頂落去
跑落去!
轉了已經不知多少個彎
我抹走面上的汗珠, 身上早已是汗流浹背
我好清楚.我個身體好痛苦.
雙腳的小腿好似無了知覺
但大腿仍然不斷抬起, 我既決心仍然在驅使我前進
我得既
我得既 !
「同sir報 45 ! 」
仲有五圈 !
「同sir報 46 ! 」
仲有四圈 !
「同sir報 同sir報 ! 」
仲有三圈 !
「同sir報 48 ! 」
仲有二圈 !
圈數慢慢歸零
我心中不斷地倒數
呼呼呼呼呼...
我做得到
我做得到
但既然都就黎跑曬, 不如跑多一個圈彌補返頭先行路果個圈吧 !
「同sir報 同sir報 !」
仲有兩圈
「同sir報 同sir報 !」
最後一圈 !
終於跑到最後一個圈 !
這時朱sir在遠處宣佈
「仲有十分鐘啊 ! 未跑完既同我加速啦 ! 跑完既人, 慢慢行多一個圈先好坐低 」
真的只剩下最後一個圈了
我踹息不止, 我開始覺得頭暈腦漲.
但真的只剩下一個圈了
我就黎做到了
轉多兩個彎,我來到最後的那段直路
突然覺得, 我應該追得上前面不遠既阿堅呢.
於是我邁大了腳步, 加快擺起雙手
由慢跑轉為快跑,
反正都就跑完, 不如爆埋佢吧
颼~颼
耳邊的風聲開始流過
我身旁的景色開始加速至朦
距離終點仲有一百米,
已經事先跑了五十米但仍處於慢跑的阿堅
我追得到佢
我追得到佢 !
啊!!!
那一百米..跑著跑著
我就好似回到了我中學那次的一百米短跑
那次的短跑,我只是為了PE分數而參加
雖然盡力了, 但亦毫無懸念地拎左個包尾...
觀眾席上的人, 沒有人為我喝彩, 亦沒有人為我加油
但今次, 唯有今次, 我想超越那個自己 !
我加速至極限
心跳已經被我泵上了極致
每一步,我用盡全力
每一下擺手, 我都指向前方
我挺胸, 頂著迎面而來的強風
這種突破了音障的錯覺, 讓我急速接近阿堅, 跑向終點
七十米
見到阿sir佢地了
五十米
啊..原來我個心跳可以跳咁快
三十米
就黎追到阿堅啦
二十米
十米
「同sir報 50 !」
我猛地壓了壓頭, 好似衝過了一條虛構的終點線一樣,
我跑過了身後的阿堅
跑過了以前的自己, 還幻想了一堆觀眾都為我企起身喝彩
說不出的爽快
因為此刻的我, 已經拎了第一
我無力地走去休息的長凳那邊
一早已在那裡的諸仔說
「唔好坐低啊.行多一個圈先返黎啦 . 頭先你用命搏咁跑.幾驚你休克死啊.」
佢又推返我出去
不過,佢又搭了搭我膊頭話
「做得好...你跑得曬真係好叻.最後果下衝刺好靚.」
「嗯..」
是嗎...哈哈
我放慢腳步, 在球場上走起
但走著走著,眼中的熱淚已經流下, 和汗水混在一起
我...
嗚啊...
原來我真係做得到....
什麼腳傷, 什麼哮喘
原來通通都只不過是我的藉口
原來我真係做得到
我抬起頭,拼命忍住痛哭
是後悔嗎 ？
還是喜悅呢？
總之,我比我想象之中的自己,更加叻仔
以後...嗚...
我唔要再睇死自己了
.
.
.
頭上的天空,仍舊是那麼的藍,
遠處的飛鷹, 盤旋著, 瞭望著
這片天, 仍舊是我以前望的那片天吧？
不
現在開始, 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