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明明不應該會發生,但就這樣發生了。
有些人明明不應該會遇上,但在命運的搬弄下,兩個人就這樣認識了。
突如其來出現的陌生女子,連樣貌都看不清就給予我令人措手不及的擁抱,但所給的不是溫暖,而是訝異,首先是一陣濃烈的香水味道刺激我的嗅覺,然後我感覺到衣襟被她的淚水沾濕了一大片,不知她為何擁著我,只知道她在哭泣,哭得有點痛不欲生,而我的腦袋則錯愕得一片空白。
被陌生的女子擁著的一瞬,不但只限於腦海,就連整個人彷彿都被掏空了,再也聽不到銅鑼灣街道的喧嚷,猶如身陷於黑洞之中,時間和空間恰似再也不存在;
刹那間不知從那裡感受到微弱卻帶有節奏的脈搏在跳動,一下接一下的旋律,好像是時間開始一秒又一秒般的再次流動,讓我的意識一點一點恢復之際,我感受到一股暖意彷似電流在我的心窩和意識間流竄,為這個略帶微寒的二月擋去一刻的淒冷,驅去潛藏在我心裡的寂寥。
回過神來後,只見該位陌生的女子依然緊緊地擁著我,動也不動的把姿勢維持著,要不是聽到她那氣若游絲的低泣聲,否則我定必以為她哭得昏厥。
但......這樣好嗎? 任由她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就這樣擁著我嗎?
 
環顧周遭,有不少人對此奇景心生好奇和投以取笑的目光,讓我的處境非常尷尬。
同時我更害怕有人因為好奇而拿出手機,拍下照片和影片放上討論區或者Facebook,這樣的話我不但有機會一夜成名,甚至有機會立即被單身!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該位跑去洗手間的微胖男生,到底何時回來?別說馬桶都被他坐爆,用了三十分鐘以上大解,我深信連皇室堡也快要陸沉吧?
當我被一連串的問題困擾得不知所措之際,突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膊一下,接著有一把虛弱不已的男聲說道,
「先生,你唔好咁啦!我去個廁所姐,本來呢個擁抱係我嫁。」
話音剛落,我所朝思暮想的男生終於回來了,同時該位緊緊擁著我的女生放開了我,我把那個燈牌交回後,再把視線稍移,這一刻我才可以好好的端詳著該位女生,她是一位深啡色的長頭髮,身形偏向纖瘦,戴上眼鏡的女生。
 
至於樣貌......由於她把妝容都哭得化掉,根本弄不清她的樣子。
我唯一所認知和了解是她身材豐滿得不太明顯,縱然算不上波平如鏡,但我確實在擁抱間和視線裡,感受不到和看不到。
只見她不敢直視著我,對我點了點頭,然後哽咽地說了一聲,
「唔該曬你,同埋......唔好意思。」
霎時間遇上一件多麼荒誕的事,根本不知如何應對,於是隨口說了一聲,


「呃......小姐你好呀!唔洗唔好意思,你......無事就得。」
她再對我微微一躬,柔聲地說了一聲再見後便轉身離開,望見她漸行漸遠的身影,也依稀感受到她的失意和落寞,一位女生能夠傷感得隨便在街上找一位陌生人擁抱,肯定是從生活上某方面大受打擊,如無意外應該是失戀吧?
我的視線沒有離開過那位女生,只見她一邊走著一邊把手機放進手袋裡,然後再從手袋中掉了一些東西出來,情形十分狼狽,可是她仍然沒有為意,只是一直低著頭向前走著,而我見狀立即跑上去,至於一直默默地站在我身旁的男生不知因何故同樣跟上;
大概他待在街頭一整晚,所等待的正是一個溫暖的擁抱,明明能有一個大好機會,卻在他眼底下溜走了,轉贈到我這個陌生人身上,想必現在的他鐵定對我恨得咬牙切齒,同時埋怨自己的肚子痛不逄時吧。
他的不甘我絕對理解,但同時得出這樣的結局,亦絕非我所情願。
原來剛才的那位女生所掉下的是一個證件套,驟眼一望是一個名牌子prada出品,由於「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我把藏在證件套的東西悉數取了出來,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而證件套內藏著的東西沒有特別,只是兩張信用卡,數張名片和......一張職員證。
我手中拿著職員證口中振振有詞的呢喃,
「Nana Lau 劉雅雯,幾好聽喎個名。」
「中X集團人壽保險有限公司。」


一直站在我身旁的男生突然開聲說道,
「挑,即係保險妹啦!」
話音未落,已經嚇得我把視線轉向了他,更差點鬆開了手,把職員證掉到地上,接著他伸出友誼之手對我點頭說道,
「你好,唔記得自我介紹,我叫阿John!」
「我叫林志穎,叫我阿穎得嫁啦。」
阿John竟然聽到我這個姓名沒有任何反應,相反他一臉認真的對我點點頭,惹得我好奇地問,
「竟然唔笑?」
阿John嘆了一口氣對我娓娓道來,
「有咩值得好笑?好笑得過我個名。」
「下?」
「我姓王,做寬頻嘅。」
做寬頻?
我答不上話來,望見他欲言又止,思索了數秒後才對我娓娓道來,
 
「我叫王維基。」


 
「下?」
他的職業與他的名字太合襯了吧?不知道他所屬的公司是否香港寛頻?
縱然John沒有取笑我,但我卻因為他的名字按捺不住笑了數秒。
最終和剛認識的朋友John「不計前嫌」的握了手,其實他真是一位挺大方有風度的人。
我們再一起望著職員證上的照片,如無意外應該是屬於剛才的女生,她也算是一位可人兒,樣貌有點像石原聰美,有一份成熟和銷魂,但對比起石原聰美的話,應該過於柔弱吧。
 
John不屑地說道,
「一定係公廁啦!個樣生得唔錯又有啲銷魂,做保險一定做埋床單啦,可惜我無錢,如果唔係我都搵佢!」
我一臉疑惑地問道,
「嘩!你好似識好多野。」
John氣定神閒地指著職員證中的照片說道,
「以我閱女無數嘅經驗,佢個英文名叫得Nana咁Q mk,再綜合以上嘅論點一定係雞係公廁啦。」
我呆了望著神探上身的John,心想他果然厲害,單憑一張照片,一張職員證,他已經把別人的生平往事如數家珍般推算出來,倘若香港的法官由他來擔任的話,應該......很多冤獄吧。
我不禁問道,


「John哥!你好似見識好多野,敢問......你係咪拍過好多次拖。」
 
語末我打量著John的外表,雖然算不上真的很胖,至於樣貌......有點像糖兄。
John嘖有煩言的道著,
「妖,見識女人多呢,就唔一定拍過好多次拖嘅,而且同香港啲女人拍拖?你係咪未做過童軍呀,定係未做過奴隸呀?一係你就鍾意做埋單嗰個。」
 
我搖了搖頭拍了他的肩膊一下,
「睇怕,你應該受過好重嘅情傷。」
John笑了一笑對我說,
「咁又唔係,我好幸運無受過情傷喎。」
 
聽罷,我不禁大吃一驚,
「下?難道......你係傳說中嘅溝女高手?」
他拍了自己的胸膛了一下,
「好話啦,我嘅往績呢就係從來未敗陣過。」


 
我開始有點感到疑惑,
 
「下,即係?」
 
John一邊說著,語調在平淡間帶點惋歎;
 
「小弟生平未敗陣過,亦無遇過任何對手,同時等待一個可以擊敗我嘅對手。」
 
天呀,他是外星人嗎?他是寫小說?回答一條簡單的問題有需要這麼婉轉嗎?
 
「John哥你睇開金庸架?講啲野好有武俠小說feel喎。」
 
「小弟保持0勝0敗嘅紀錄,一切都係歸零,即係未拍過拖。」
「......」


即是獨孤求敗的朋友,毒撚求女;
 
即是A0!
 
說罷,從A0 John的眼底好像閃過一絲唏噓。
說得太遠,還是說回職員證這件事;
 
其實,兩個男人站在街頭上研究一位陌生女子遺下的證件套,好像有點變態,更有點......嘔心;
 
不過我們還是把職員證仔細無遺的看了數遍後,再開始發掘其他物件,信用卡是屬於她本人的,而證件套內的名片,有數張是屬於其他人的,有來自各行各業,同時有兩張是屬於Nana她本人,而名片上刻有Nana的連絡電話......
「條女嘅電話喎。」
A0 John 指著其中一張名片,然後再從褲袋中掏出手機,本以為他想把電話號碼儲存,怎料他看了一眼後便對我說,
「喂!阿穎,我要返屋企啦,聽日仲要返工呀!我係附近擺街,有機會再見啦。」
我對他點一點頭,
「我都係附近返工,有機會再見啦。」
其實像我們兩位男生萍水相逢,有多少說了再見以後,真的會再見,哈哈!
互相道別後,John的離開意味著一個瘋狂而荒唐的凌晨結束了,唯獨我站在人湮漸減的街頭上;
我把其他名片和信用卡塞回證件套,手握那張印有Nana Lau 劉雅雯手提電話的名片和職員證想了一會,刹那間閃過一個念頭.......
籍著歸還證件套這個機會再見她一次?滿足一下好奇心?
還是把證件套掉回在地上?裝作一切視而不見?反正證件套內除了信用卡外,並沒有其他貴重物品。
 
對了,把證件套還回地上,可是......像石原聰美的女孩確實有點吸引!
在理性和好奇心的苦苦交戰下,雙方爭持不下,再望了一望眼前的職員證,好奇心則愈來愈大,最終輕鬆地把理性擊倒,選擇了前者。
說真的,每個人面對這個情景,想必也會選擇前者,這也算是人之常情,更何況其實只是把證件套物歸原主,順道滿足一下好奇心。
於是我取出了電話,儲存了這位連絡人,再發出了一道Whatsapp;
「小姐你好呀,我係正話果個男仔,你跌左個證件套,依家我保管住,你想我點俾返你?」
 
我猶豫了半晌,結果還是按下送出,然後把手機和證件套放回了褲袋裡,想起已經錯過了地鐵的尾班車,只好乘坐亡命小巴回家。
那天一個荒唐的凌晨,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一聲小姐你好換來了一個開始,為人生路上增添了一位人物。
那天要是選擇放下,或許往後的日子就不會讓人那麼糾結於放下這兩個字,其實放下與否,是時間或遲或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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