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徐徐的過,工作還是如常,Nana的慰問依然源源不絕,不過我沒有心情認真的回覆著,今天唯一不同的是再沒有當上一位偷空的低頭族,不用再當一位等人在線等人回覆的傻人。
 
面對突如其來的轉變,想不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灑脫。
 
還是現在的灑脫只不過是感受不到痛楚,還未感受到遲來的痛吧?
 
又或者在這段關係中,等待是生活的一部份,失望是附帶的日用品,每天至少用上一次,用著用著便習慣成自然,面對失望時也處之泰然,那怕是比失望更痛的沮喪,痛也不會痛上一段時間;
 
相反,現在只是害怕在充斥等待、失望和沮喪的生活中,突然出現一絲希望,得到一絲曙光;
 


知道嗎?長時間活在灰暗世界的人很害怕見到光芒,因為總覺得很刺眼,同時更懼怕光芒消失了後,再度活在黑暗世界時那種落差的感覺。
 
打從沒有回覆Selina的whatsapp那刻起,縱然看似無事,但生活和心靈上好像缺少了一點事情,漸漸地我開始認清自己內心那刻起開始不敢面對生活,因為從前我還有空間去思考某些自欺欺人的籍口,明明內心滿有希望,卻硬要令自己學會「無望」,每天依靠著活在抱有希望、練習無望,再找上數百個籍口理由,依然能勉強地過下去。
 
直到那刻起,我要面對沒有籍口再去自欺欺人的日子,要面對要學習真正的無望。
 
更可怕的是,那刻以後的第一個晚上,我害怕聽到電話會響起whatsapp的提示,因為我生怕再度感受到希望,於是我把手機設置了靜音,合上雙眼,不顧一切,開始連Nana的慰問也一併無視,已讀不回,另一邊廂卻會偷望Selina的whatsapp對話框有否在線。
 
望見她在線上,我會去想她是否想起我?還是只不過和其他人靠著whatsapp傳情?
 


望見她下線,我會想起肥基在下午時對我說的話。
 
種種矛盾的行為和感受,令時間難過得很。
 
在床上輾轉反側,根本難以睡去,望著臥房的天花板,感受到有一抹涼風從窗邊吹進我的被窩,那陣涼風讓我想起靈魂能有共鳴的那個晚上,在尖沙咀地鐵站外點起一根煙,點起了一刻的共鳴,要是沒有Nana的話,我不會發現自己原來也不甘寂寞,靈魂是如此疲乏。
 
有一陣熟悉的味道若隱若現,好像夾雜涼風飄進我的臥房,是Selina和Nana的香水味道,明明......這一股味道根本沒有可能會在這裡出現?
 
把冷冷的空氣嗅著嗅著,味道便消失了,聽說香味在我們的大腦裡也有可能殘留著某些記憶,在適當的時候大腦的記憶區域會産生錯覺,讓我們嗅到那種記憶中的氣味。
 


那一晚,我嗅到這一種回憶裡意味著苦痛和共鳴的氣味,可是不知道自己想念著誰。
 
誰是垃圾 誰不捨我難過 分一丁目贈我.....
 
那一晚,獨個哼唱著K歌之王,任由淚水滑過臉頰。
 
第二個晚上,經過一天漫不經心的工作,同事們和肥基的諒解,終究把這一天捱了過去。
 
當我開始有了一定程度習慣「新生活」的第一天開始,Selina真的沒有找過我,可見我在她心中多麼的不重要,可有可無的一個人,更有可能她老早想過分手,只是找不到籍口,找不到時機,至於默默忍受的原因是不願當上壞人而已。
 
輕輕的一段話描述沉重過捱的一天,其實只是不想憶起當中的細節。
 
想著想著,電話開始震動起來......
 
是Selina嗎?


 
屌,死性不改!
 
是Nana。
 
可是......我沒有接聽,因為我只想好好的靜下去,任由自己活在一個寂靜的空間。
 
來電過後,電話再度震了一下。
 
「你無事嗎?其實我明白你嘅感受,你冷靜完再搵我啦。」
 
那一晚,我沒有回覆Nana,我只想好好地安睡,因為我真的累了。
 
第三天平靜地過去,Nana的whastapp我一直沒有回覆,然而電話終於清靜起來,再沒有人找我,沒有致電給我,這算是犯賤嗎?為了一個對自己漠不關心的人,把一個默默關心自己的人都趕走了。
 


第三天以後,Nana還會保持著每天早上透過whastapp對我說一聲早晨,然後我會同樣回覆她一句寒喧,寒喧以後其實再沒有然後。
 
至於Selina,她真的沒有找我。
 
同時我發現,時間可以沖淡一切這句話有點騙人,因為過了數天,沉重的感覺仍然壓在心頭。
 
有人說過,時間的確可以沖淡一切,可是那個「時間」只不過是一個名詞,而時間的量詞可以是一天、一個月、一年,甚至是一生;
 
走到人生的終點,迎來身陳代謝的盡頭,時間一切歸零,到時候種種前事真的可以沖淡。
 
沉默算吧 別再管你和誰遊戲
誰想跟蹤你一世紀
天早變亮 卻未見歸期
 
明白了吧 其實早已被你嫌棄


仍在每晚黑望來望去
望床上那空氣
 
你快樂完便過來纏我
相信我可 快樂像最初
當初或者我亦試過相信
卻慢慢傳來痛楚
 
藥力漸過先知道 我每日捱一刀
凌遲或者施暴 不比愛情恐怖
無幸福草地 得一片焦土
是你燒光所有美好
現在我先知道 你愛睡人家的被鋪
骯髒了的身體怎樣抱
就當你死了 誰要被你擺佈


 
直到第十天的一個早上手機突如其來接連震動,把我硬生生的吵醒了。
 
是Nana嗎?
 
看到電話屏幕有著二十道未閱的whatsapp瞬間使我整個人嚇得傻了眼,可是傳給我的人不是Nana,而且我沒有眼花,拍了自己的臉頰無數次,最後一次更使勁地摑下去。
 
啊!真的很痛!
 
可見這不是夢,亦沒有眼花。
 
竟然是Selina。
 
「做咩唔搵我?」
 
「做咩已讀不回我?」
 
「點解玩失蹤呀?」
 
「失蹤好好玩呀?」
 
這道問題為何不率先反問自己一遍?
 
「答我呀!應我呀!」x 16
 
不知道她是否望見我在線上,於是剛好把那16條重覆的訊息看畢後,Selina便致電給我。
 
我應否接聽?
 
可是在我猶豫之際,下意識的肢體語言已經按下了接聽,在接聽的瞬間,Selina用上一把斥責的語調對我質問,
 
「肯聽電話啦咩?」
 
「嗯嗯。」
 
「嗯嗯係咩意思呀?答我呀,點解失蹤呀?去咗邊呀?叫雞呀?」
 
「問返你呀,返大陸嗰晚點解無whastapp我呀?」
 
話音剛落,Selina的語氣開始有點支支吾吾,
 
「唔好扯開話題......」
 
我打斷了她的話柄繼續追問下去,這是我第一遍用上如此強硬的語氣。
 
「答我!明顯嗰晚你係熄咗電話。」
 
Selina煩厭地解說,
 
「收唔到咋。」
 
我澟澟然的追問,
 
「收唔到?你電話好似用一個最貴嘅商用漫遊plan,你呃我?」
 
Selina打算反客為主,
 
「喂,你依家咩意思呀?質問我呀?你從來都未試過用呢啲語氣同我講野嫁!」
 
說著說著怒氣沖沖的我大聲對她喊道,
 
「答我呀!嗰晚返大陸點解熄電話!同邊個去,上邊個間別墅呀。」
 
「喂!我無搵你一夜咋!你無搵我十日都有呀。」
 
「你失蹤係上人地屋企一晚,我失蹤就日日返工,你解唔解釋到呀?」
 
「即係你唔信我?」
 
又是這一句,設計這道問題的人非常狡滑,只有稍為差池,便會被人乘虛而入,更何況只要吵起架來,Selina絕對是一位難纏的角色。
 
我沉默了片刻才開口答道,
 
「問心呀,我地幾耐無見?無信任,可唔可以一齊到依家呀?答我呀!」
 
Selina開始支支吾吾答不上話來,
 
「咁......我真係有野做......」
 
「我唔洗你陪我全日呀,一個鐘連見都無時間見呀?但就有時間返大陸上人地間別墅度玩,一係就同啲姐妹飲酒飲到天光。」
 
「我除咗咁,自問我都有搵你......」
 
我按捺不住率先搶白,畢竟我聽夠她的狡辯,而且套用上Ada提過的觀點而言,Selina是次的解釋算得上是誠意零分。
 
實情上,我寧願深信她的來電本意絕不是解釋,而是向我問責,只是她意想不到我會發難而已。
 
「夠啦,我唔想再講啦,我夠鐘返工啦。」
 
Selina開始感到不忿,還打算反過來威脅著我,
 
「你真係唔想再講?你唔好後悔呀。」
 
那一刻,不知從何而來的絕情。
 
「嗯,隨便你!」
 
大概,得到這樣的回覆使Selina有點意外。
 
「你.....」
 
她沉默了半响才接著說道,
 
「你真係唔會後悔?」
 
「返工啦,唔想再講。」
 
聽罷Selina並沒有一如往日般的把電話掛掉,只聽到在話筒的另一邊開始哭了起來;
 
「Sorry呀,我下次唔會啦!你唔好嬲我!係Sally搶咗我部電話,話唔好掛住玩電話掃佢興,唔好嬲我。最多我下兩個星期陪足你。」
 
我拿著手機仰天嘆道,
 
「聽日有咩做呀?」
 
她乾咳了一聲,
 
「聽日......我之前同你講過,約咗Sally行街。如果你想我陪你,我可以試下推......」



「唔洗啦。」
 
「做咩喎,Sorry呀!唔好嬲啦......」
 
明明Selina會因為我的失蹤而感到焦急,本應對此事感到沾沾自喜,可是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為何對她如此失望。
 
唉,壞習慣。
 
然後,我再嘆了一聲說道,
 
「返工啦,唔講啦。」
 
語末我立即把電話掛掉。
 
我望著掛在牆上的月曆,今天是2月28日,看著用上紅筆圈起了29這個數目字,是我的生日。
 
凝視著月曆的那個瞬間,我發現自己一直暗自抱有希望,曾幻想過Selina假裝忘掉了我的四年一度生日,幻想她打算給予我驚喜。
 
原來我的內心深處對這個人曾存有期望,對她尚有期待,才把種種的想法掛在心上,一直沒有表示出來,沒有對任何人把內心想法說了出口。
 
結果一通電話,換來更為殘酷的真相,把一直以來僅餘那一點的希望扼殺。
 
難怪有人說過,人為甚麼不願清醒過來?不願面對現實?只因你的內心還存有一絲希望,一點自以為希望的妄想。
 
現在我知道,Selina......真的忘掉了我的生日。
 
說到尾,Selina根本沒有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更有可能剛才的挽回,只不過是為了面子。
 
電話掛掉後,本來漸漸回復平靜的日子,卻因為一通電話,再度迎來失望和沮喪。
 
人就是如此犯賤,有些心知肚明的事,還會苦苦追尋答案,不想被人道破,奢望會有奇蹟降臨,得出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就算那個答案活活展現在我們的眼前,我們仍然對此裝作視而不見,選擇當上一名盲子,直到答案對我們一聲冷笑,再親口把殘酷的話在耳邊仔細無遺的說了一遍,我們起初還會假裝聾掉,然後再讓答案有機可乘刺了我們一下,接著犯賤地為自己注射了麻醉劑,直到藥力漸過先知道,我更絕情都好,離場未必死路,喜歡你才恐怖。
 
那時候我們才會痛醒,懂得面對現實。
 
痛醒了以後,我們會發現,那張哭過的臉是多麼狼狽,過去的自己是多麼可笑,可笑得連答案也不停再三的嘲諷著。
 
痛醒了以後,望著用上紅筆圈著的日子,心裡暗自說道,明天是我的生日,就當愛一個上了一課,好讓二十五歳以後的自己不再愛得如此狼狽。
 
提早對自己說一聲生日快樂,林志穎。
 
反正人大了,再沒有多少人會記起自己的生日,甚至自己也會被忙碌的工作和乏味的生活折騰著,最終連自己的生日就算錯過了也會懵然不知。
 
所以趁著還有記憶,對自己提早說一聲生日快樂。
 
那天,我痛醒了。
 
那天,自己開始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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