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歡中秋,夠熱鬧,可一塊坐在草地看月光靜靜在頭頂移過,我們已經很熟了,不用胡亂製造話題,不想說話就只管安心的躺著,沒有人會迫你和應,沒有人會怪你孤辟,我們就是我們。

當月亮一次又一次地守得雲開,我們在把一支又一支的蠟燭點亮。我喜歡先點亮一支已站穩的蠟燭,再亮起另一支,斜放在其火光的正上方,斜放的一邊燃燒,一邊把蠟滴到站住的蠟燭上,伫立的火光一下子被蠟消磨,一下子又重新燃亮,但蠟落得愈加頻密,每次重亮的火苗愈趨微弱,蓦地黑了一片,我笑,最終還是敵不過。然後我扔下蠟燭,它躺在月餅罐上,蠟如血般漫延,血自它身上流溢,到頭來又愈快淹沒自身的光芒,這樣平靜甘心地投進滅亡讓我看得入神,也許死亡都不及生存沉重,輕輕吐出最後的火光比起燈蛾撲火的不甘心、悔恨宿命和悲壯,來得更自在安祥,更令人歡喜。

你放下手頭的蠟燭,問我在想什麽,我答不如我們把整個盒都染紅吧,你冷哼一聲無聊,卻又點起蠟燭,把蠟逐滴逐滴掩蓋盒身的金黃,嘻,我就知道你會陪我無聊,我們默默專心尋找漏網之魚,周遭很靜,儘管人來得更多,小孩玩得更瘋,歌鬧得更起哄。謝謝你,如果當真火光燒到誰的高度,誰就會消失的話,就算代價是放棄一切,我都要記得今晚的我和你,還有那個鋪滿岩漿,紅得像焗豬扒飯的月餅盒。

那盒焗豬扒飯最後被丟在最近海旁的垃圾桶裏,沒有不捨,從來吃不到才是最香的,嚐不透自然就記得住。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