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灰,仲寫緊啲冇人睇嘅文?放假就早啲瞓啦,聽日仲要去火車站接表妹。而且好似會打風,到時記得帶遮。」

正在客廳裡埋首敲鍵盤的灰髮少年——阿灰,放緩了敲打鍵盤的速度,卻沒有回過頭來望向說話的人,只是低著頭,沉重地呼吸。

「咦…阿媽又講錯嘢?」

阿灰暗暗嘆氣,雖然已經是二十年母子,但還是習慣不了這白髮魔女的毒舌,總能說出自己最介懷、最在意的狠話,而更要命的,是她對自己言語的殺傷力完全沒有自知之明,所以即使吵再多架,也改變不了,再加上她的頭髮一夜轉白後,就更難對著她生氣,所以,只好重重嘆息一聲,然後把一切的不滿都就此吞下去。

「係因為我冇出po,所以唔係冇人睇 ,係冇人睇到。」





「咁點解唔發表?」

「呃…因為我寫嘅嘢仲未見得人,所以想再充實下自己,等準備好之後再、再…」

「咁要準備幾耐?」

阿灰再深深吸了一口氣。

「咦,阿媽又…?」





「冇事,你瞓先啦。」

「好啦,早抖…」

媽媽失落地蕩回自己的房間,卻在準備關門的時候突然記起了什麼,於是探頭說道:「係嘞,再提你一次,唔準對表妹出手啊?」

「你當我咩人呀!?」本來雙目無神的阿灰馬上充滿朝氣,急得直彈起身。

「嗯…蘿莉控?」





關於無線滑鼠應否繼續存在的爭論從未止息,雖然擺脫電線束縛的滑鼠更靈活、更自由,卻也大大地提高了其死亡率。

嘭!又一隻無線滑鼠喪生在無聊的爭吵當中。

「邊個教你㗎 ?而且我先唔係蘿莉控!!」

「我上網睇到,好似你呢種鍾意細路女嘅,咪就係世人所稱嘅蘿莉控囉?」

阿灰一掌拍在自己臉上,懊悔當初為何要教她上網。

「你睇你張檯上面全部都係啲細路女公仔,連電腦desktop都係,咁仲唔算係蘿莉控?」

蘿莉控臉上的手掌緩緩移開,一陣強烈的寒光從指隙滲出。他站了起來,慢慢走到母親門前,每走一步,寒氣更盛,嚇得母親把頭縮回房內。

「對、對唔住囉,你咁樣好得人驚…」





「唔好再講嗰啲無聊嘢。」

「咁、咁轉個話題?你fb幾時先肯accept我做friend?」

「同.我.去.瞓!」

話畢,阿灰把房門重重地關上。

然後他垂頭喪氣地走回電腦桌,望著word那冷冰冰的界面,以及一直纏繞在雙腿間的那幾隻餓蚊,再加上剛才的鬧劇,寫文的興致都敗了。

於是阿灰把word和螢幕都關掉,然後就爬上床去。

所謂的床,不在房裡,就只是擱在狹窄的客廳中間的碌架床,下層當是儲存空間及梳化用,上層則是阿灰唯一的私人空間。





阿灰的家是典型的舊式小公屋,除了廁所、廚房和勉強間隔出來的唯一一間睡房外,就是客廳了。所謂的勉強睡房,勉強地塞了一張孤獨的雙人床,因為再沒有多餘的地面空間,所以裝置了吊櫃,因此入了房後基本上就站不起來,只能趴著移動。

而所謂的客廳,更是香港人靈活的體現,在平時,就是一個儲物室,堆滿了雜物;而在吃飯時,就必須巧妙地挪動雜物,騰出空間擺放摺檯;到了晚上,則成為阿灰的睡房,是個有儲物室、有客廳、有飯廳的睡房。

碌架床的旁邊就是電腦桌,窗口式冷氣及硬碟運轉的噪音在夜裡變得相當響亮,而且還只不過是兩點,對上通宵更而習慣天亮才睡的阿灰來說還太早,於是他攤在床上輾、轉、反、側,自然是胡思亂想的最佳時機。

『其實阿媽都冇講錯,文寫出嚟,就係要畀人睇,但係我啲文筆,仲有連自己都唔太肯定嘅觀點同邏輯,話唔不定會俾人鬧…不過有人鬧都算好,最得人驚嘅都係零反應…』

所以,結論是繼續努力,不必勉強發表。

『但係…我仲有幾多時間?雖然靠炒散可以維持到生活,但冇理由一世炒散啩?不過就算我想搵份有前途嘅正職都…唉…』

『話時話,嗰個表妹到底係點嘅人?唔知佢習唔習慣到呢種咁逼夾嘅環境?父母突然就咁去咗,真可憐…其實佢幾大?好似冇問到,係喎,咁佢搬過嚟之後要瞓邊?』

「唔會係同我睡瞓啩?咁成何體統?」





阿灰沒想到自己竟然想著想著就說出口,他屏氣凝神,聆聽著睡房內的動靜,並祈禱母親已經熟睡,只可惜,世事總不如人意。

「放心,小芳會同我瞓。你興奮到瞓唔著嘅話就去、去…洩一洩?記得戴耳筒,咪好似上次咁嘈到我。」

「我先冇興奮!」

阿灰的壞習慣,是氣急敗壞時,總喜歡隨手摔手邊的東西,之前是滑鼠,而這次則是枕頭。

到底該不該爬下床去執枕頭呢?還是算了,阿灰把被子堆起來睡了事。

『我點會對真人興奮…可惡,竟然有啲心虛…』

於是,阿灰就在無謂的內心交戰中慢慢陷入沉睡,在熟睡前,他仍在想著表妹的事。





『…唔知佢適唔適應到香港嘅生活呢?聽講佢好沉迷香港嘅武俠劇,希望唔好因為咁有啲咩價值觀偏差…例如話以為香港呢個鬼地方,人人都係武林高手之類…嗯,應該冇可能啩?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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