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嬝娜不盡
 
  小嫣醒來,驚覺睡在床上,環顧四周,卻是在張瀟雨家裡。猶記起昨夜用盡法力落花雨,然後倦極睡倒,難道是張瀟雨背自己回來嗎?想到這裡,不由臉上一熱。
 
  「快吃,我們趕著上學呢。」小嫣剛走出房,便看到已換好校服的張瀟雨,從廚房捧了兩碗煮好的麵出來。
 
  「昨晚......很對不起。」小嫣低著頭道。
 
  「該是我說謝謝呢,那花雨好漂亮。」張瀟雨笑了笑道。
 




  「是嗎......」
 
  「吃吧,我先上個廁所。」張瀟雨把麵放在桌面,便逕自走開了。
 
  張瀟雨站在鏡子前,手裡抓了一把髮泥,塗在髮上塑形。以前他絕沒有這樣的興致打扮自己,認識紀娉婷後,卻無端注重外表起來。弄了好一會,直至滿意後,方洗手將髮泥洗掉。
 
  望著鏡子的自己,彷佛變了另一個人,張瀟雨靠近鏡子左看右看,彷佛在對著鏡頭拍照似的擺出各種表情,然後雞皮疙瘩地自笑。心想:「想不到我也會做出如此自戀的行為!這樣會吸引到她嗎?」她自然是指紀娉婷了。
 
  卻驟眼一瞥,只見衫袋白裡泛紅,取出裡物一看,原來是昨夜花雨的花瓣。半掌大的花瓣,竟沒有被洗衣機摧殘,上面寫著細細幾句:「蘭落嫣嫣,雨灑瀟瀟,願與君共,月夜花朝。」然而素來沒有文學修養的張瀟雨看得頭昏腦脹,隨手把花瓣拋到馬桶沖去。
 




  回到大廳,張瀟雨裝得若無其事般坐下吃麵,對面的小嫣卻目不轉晴地望著自己,張瀟雨還以為小嫣打量自己髮型,整個人不自然起來。
 
  「昨晚到現在,有發生甚麼事嗎?」小嫣忽然問道。
 
  「沒有呀......」張瀟雨顧著吃麵,頭也沒抬。
 
  小嫣也沒多作問,只是復執筷前還是看了張瀟雨的衫袋一眼。  
  「有沒聽說學生會有人事調動呢,李會長無端被卸任,轉成了那個剛剛轉來的紀娉婷......」在學校四樓門口拍卡簽到時,張瀟雨聽到風紀與當席老師的對話,見涉及紀娉婷,不禁落足耳力。
 
  「對,待會在操場的早會會有宣佈。」老師點點頭。




 
  「那紀娉婷是甚麼來頭,一來便弄得學校風波不斷......」
 
  「她是有錢人家,又有背景,校長也奈不了何。」
 
  「那有顧及李會長的感受嗎?雖說向來我們學校的學生會只是虛有其表,但這樣被摘掉職位,總會不爽吧。」
 
  「紀娉婷自然有辦法讓他乖乖讓位了。唉,這人年紀輕輕已很懂手段,毫不簡單......」
 
  「拍過卡便走了,別堵路啊!」後面的人突然嚷道。
 
  張瀟雨尷尬地笑了笑,連忙離開隊列。
 
  回班房的路上張瀟雨心裡嘀咕:「究竟紀娉婷想搞甚麼鬼?學生會會長本來就只是負責老師的傀儡,何必要爭奪這個職位?」沉思之際,小嫣突然出聲,打斷了張瀟雨的思緒,說道:「我想出去走走。」張瀟雨不以為意,點點頭,讓她離去。走著走著很快已到班房門口。
 




  班房和日常一樣,在打早鐘之前每人都打成一片。只是張瀟雨一進來,班房像佈了烏雲般登時一片死寂,迎眼的,便是坐在老師桌上,狠狠望著自己的周言雅。
 
  張瀟雨環目一掃,只見周言雅的鷹犬充滿敵意,不問世事的則在迴避自己眼神,又不見紀娉婷,湊巧小嫣不在,便知道這趟麻煩要獨自扛了。
 
  班房只剩下吊風扇轉動,肅殺的氣氛將房外的嘈雜隔開,山雨欲來風滿樓,風一吹草一動,彷佛都會引來無法挽回的兇險。
 
  張瀟雨見各人目光銳利,渾身不舒服,連忙想要打個圓場,聳聳肩道:「放鬆點,不要一副想吃人的模樣嘛。」口裡雖談笑自若,其實精神快要繃緊。
 
  「忍了我半個學期,難得有個靠山,你終於露出面目了嗎?」周言雅下了老師桌,滿面戾氣,那群鷹犬也提起各種武器起來。
 
  張瀟雨見眾人有人拿起椅子,不知從哪弄來的鐵通等殺傷武器,心裡立時一怯,竟有一刻想念起小嫣來。可是為了保持氣勢,只好故作輕鬆道:「甚麼靠山?朋友而已。」又攤攤手:「不要說得這樣難聽嘛,直接一點,我討厭你,你討厭我,我們勢是水火不容的了。」張瀟雨又望了望蓄勢待發的鷹犬們。「倒是他們好令我害怕,我明天會爬不起來嗎?」語氣甚是輕佻,周言雅臉時青時紅,顯然被他激倒。
 
  其實張瀟雨並沒存心刺激周言雅,也怕被圍揍,可是與那班朋友相處久了,難免學得一嘴賤,所以他見周言雅快要發作,便打算拔腿就跑,豈知周言雅卻冷靜下來:「好吧,你們轉過身去,不要望過來。」那群鷹犬竟立時馴服,背對張瀟雨。
 
  張瀟雨見此情景又是好笑又是驚訝,一群人像狗般聽令於周言雅,但忠心度可見一班,瞧來周言雅在學校打下的蒂根深不見底,縱然有紀娉婷相助,想瓦解這團勢力恐怕並非容易。




 
  「很好,你知道啦,我面對群眾會害羞......」周言雅卻打斷了他:「別囉嗦了,你快說為甚麽紀娉婷要把學生會搶過去!」
 
  張瀟雨頓然醒悟,現任學生會會長李世鴻也是周言雅的追隨者,常常借電視台或早會的活動宣傳話中有話向周言雅曖昧示好,以周言雅的性格自然聽得心花怒放,況且靠著李世鴻的學生會人脈,亦為她帶來不少方便和好處,紀娉婷如此在她頭上動土,難怪她恚怒難休。
 
  「那對不起了,我也是今天才得悉此事,她要幹甚麼我也管不了啊。」張瀟雨苦笑道。
 
  「你還說謊?看你倆出雙入對,親密得要死......」這回到張瀟雨忍不住笑,打斷了她:「你傻的嗎?我和你都是才認識她幾天而已,難道親近一點會變了她肚裡的蟲不成?」
 
 「你......」周言雅氣得說不出話,正要叫人揍張瀟雨,卻聽見鐘聲響起,一老師進來道:「同學集隊了......」看見班房對峙的情況立時一呆。
 
  這樣緩衝了緊張的局面,張瀟雨忙道:「對呀,集隊早會......」說罷逃之夭夭,跑向操場去。  
  張瀟雨在樓梯的人潮中左穿右插,快要到位於三樓的操場,轉身時卻倏被人拉到一邊,一看竟是紀娉婷。
 
  「張同學早晨。」紀娉婷微笑道。




 
  「哎,我正想找你!你又打算做甚麼?無端白事走去管學生會?知道我剛剛險些被周言雅砸死了嗎?」張瀟雨連珠發砲道,害得紀娉婷欲話不能。
 
  「說完了嗎?」紀娉婷平靜的道。
 
  「說完了。」
 
  「那換我了。我要你做學生會的副會長。」
 
  「甚麼?」張瀟雨張大了嘴,久久合不上來。
 
  「等等你要跟我上台說話喔,至於說甚麼,簡簡單單就好,你臨場發揮吧。」紀娉婷拍拍張瀟雨肩膀。
 
  「慢著,你說清楚,究竟為甚麼要管學生會。」
 




  「也沒甚麼,剛轉學,想找個職位消遣罷。而且我聽說過,這間學校的學生會沒甚決策權,讓我來整頓一下好了。」紀娉婷眨一眨眼。「難道也不行了嗎?」
 
  「是要與周言雅鬥氣而已......」張瀟雨低聲自言自語道。
 
  「哼,別以為我聽不到。」紀娉婷白了他一眼。「你覺得,我會放她在眼內嗎?」
 
  「天知道。」張瀟雨心下卻想:「這趟周言雅定要覺得我在說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早上八時正,全校所有班級都到齊操場列隊,正式開始早會,張瀟雨跟著紀娉婷後面,在講台旁靜立。前方的男生們都只顧注視過來,紛紛接耳交頭垂涎著紀娉婷的美色。不知為何,張瀟雨生出一陣醋意,卻又有點得意。在行禮及一輪宣布後,終於排到學生會的宣布。
 
  「以下是學生會的宣布,學生會將有人事調動。會長李世鴻因欲專注學業,故將會長一職退讓給四乙班的紀娉婷同學,而副會長陳士霖亦因家庭問題無法處理業務,並由四乙班的張瀟雨代替。有請紀娉婷和張瀟雨兩位上台自我介紹及發表綱領。」負責老師說畢,便請兩人上台。
 
  紀娉婷淡定地走上講台,張瀟雨則甚不自在。這可是張瀟雨首次踏上這個講台,面對全校同學,但最令人不安的,卻是自己班中周言雅一直當他殺父仇人般瞪著自己,此份冤孽恐怕仍要纏上好一段日子。
 
  紀娉婷面對群眾沒有絲毫壓力似的,很快便拿起麥克風,從容微笑道:「各位早晨,我是剛轉校來,四乙班的紀娉婷。蔡老師有提及過,因為李同學要顧全學業,所以才退讓下來,而恰好我對此職位頗有興趣,便向蔡老師自薦,想要為學校出一分力,並不是流言所說想要對抗某人某事才擔當會長一職。」
 
  張瀟雨暗暗叫這招厲害:「管她有沒說謊,一來便直接將流言蜚語戳破,教周言雅的人再不能在背後散播閒言閒語,手段還真高明。」
 
  「此外,素聞學生會沒有實權,常有同學埋怨學校過少活動。我承諾會盡力改革學生會,讓學生會成為一個不受老師左右的獨立部門,致力舉辦各種比賽與活動,打造青春熱血的校園......」紀娉婷侃侃而談道。
 
  「兩三句就道出我們學校的缺點,然後對症下藥討好同學......」
 
  「接下來,交給張副會長。」紀娉婷說過綱領後,將麥克風遞了過來。
 
  張瀟雨愣了一愣,方才一直細嚼紀娉婷話中的用意,卻沒想過待會要演講,此間腦袋空空,心中空有急躁然而無可奈何。
 
  紀娉婷悄聲道:「隨便說幾句吧,我替你接下去好了。」再把麥克風遞近一點。
 
  眼見台下同學快要鼓譟,張瀟雨只好接過,想了想道:「很榮幸能當上學生會副會長,未來一年我定會努力,呃......就這樣,謝謝。」紀娉婷立時搶過麥克風,笑道:「張同學是個做實事的人,不善於言談,還請大家多多包涵。學生會宣布完畢,謝謝大家。」說罷兩人便下台去了。
 
  紀娉婷拉張瀟雨到講台後的水箱旁,蹙眉道:「我叫你簡簡單單說一下,你還真的這樣簡單啊。」
 
  張瀟雨道:「呃......我在想其他事情......」
 
  紀娉婷沒好氣道:「真是的,明知對著全校的人,還有閒情胡思亂想!」
 
 整個演講過程都被一直站在操場後方的小嫣看著,她黯然地嘆了口氣,默默地繞過人群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