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在嗎?」門外傳來阿欣的聲線。
 
蔡昇平與我,一齊鬆一口氣。
 
我問阿欣,「有甚麼事嗎?」我們仔細聽着外邊,聽見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便覺得可以開門讓她進來。我命令蔡昇平馬上穿上衣服後,我們扮作若無其事的,回到各自的坐位上。她看見我們的時候,我們已經擺出一副工作的模樣了。
 
「阿水,我有事想你幫忙......」她往阿平那邊偷偷看了一眼,以為我沒看過,並輕聲地對我說,「這個星期六,你有空嗎?」
 
阿欣看着我,沒注意到阿平的一面,他對我擺出了一副猙獰的臉孔,像狗一樣奸笑,豎起一隻指公,去吧去吧,去拍拖吧,他的口型如是說,我給他白反個白眼。阿欣都沒看見。阿欣續道,「因為阿遙說她想多找個人陪她,可是,單是我去的話,又很尷尬。」


 
「有甚麼尷尬?」我聽了自是大惑不解,「你和阿遙平常也經常出去玩啊。」
 
「還有一個男生,」她向我解釋,「他約了張詠遙出去,已經約了好久,但是阿遙又不想和他單獨去街......」她說到一半,我約莫明白故事的梗概。「所以阿遙問他,可不可以帶個朋友。」
 
我拓着腮,一臉納悶,「所以你便來找我?」我笑了笑,「這就是說,我要去面對情敵了麼?這樣我也會尷尬,」我在心裏一數,一個喜歡張詠遙的男生、張詠遙、陳家欣,還有我,「這算是甚麼組合?」
 
她雙手合十,萬般拜託似的,請我一定要去。阿平在側邊聽着,也插上一嘴,「去吧,反正是個見到張詠遙的大好機會。」並拍拍我的膊頭,鼓勵着我。
 
最後我答應了她。阿欣聽了,放下心頭大石一般,「嘩!幸好有你,還真害怕要與他們三人行呢,不然,一定尷尬死了。」


 
「如果她不喜歡那個男生,怎麼不乾脆斷絕連絡就好?」我問。
 
「我也不知道,是覺得他是個很好的朋友而不捨得吧?」她猶疑一下,但確實又不知道張詠遙這樣做的原因,「只是,聽說那個男生追了阿遙好幾年了,表過幾次白,可是,阿遙真的對他沒有意思。」
 
真是可憐的故事。「我們這樣突然出現真的好嗎?害人家小了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阿遙就是不想跟她獨處,不是嗎?」
 
隨便再喧寒問暖幾句,阿遙便將我拉走。我問她我們要到哪裏,她叫我到她的房間去談,阿遙會說得比較清楚。我背着阿欣,將翟志強的學生證交給蔡昇平了,示意他把學生證放回原位。


 
阿遙與阿欣的房間,比起他們剛住進宿舍的時候,這裏面的東西又更加多了。阿欣的床上放滿公仔,一隻隻大的小的列在床邊。桌上的盒子裏,放滿一瓶瓶化妝護膚的各式用品。阿遙坐在她的書桌面前,專注地在掃描簿上畫畫。她書桌貼了某個藝術展的海報。近窗的位置,她放了一本畫簿,打直挨在窗邊,向着外面。阿遙見我進來,注意到我的視線,她便開始收拾起她的東西。
 
她先是向我道謝,又跟我道歉,「抱歉啊,害你少了一天週末的假期。」我笑笑對張詠遙說,「不要緊吧,小事一樁,當是出去玩玩,反正我也閒着無事,」換我問她,「但是,要去哪裏?」
 
「酒店自助餐。」她輕地回答。
 
我和阿欣,頓時瞪大了眼,「吓?!」我用力揮手,「不好吧,我沒有錢。」阿欣也猛地點頭,「對啊,太貴了吧?」
 
「他說可以請客。」
 
「這樣不太好吧。」突然去吃人家的一頓免費晚飯,無功無勞,着實不好意思,很難隨便接受。可沒料到,阿欣對我說,「也沒有甚麼不好?」我愣着,一臉無奈,答不出話。阿欣解釋,「我們又沒有強迫過她,是他主動說要請客。白費人家一番苦心,豈不是更無禮貌。」我喪氣的答了句「話雖如此......」最後還是答應他們我會應邀出席。
 
「不過,那個男生是甚麼人呢?」
她望向窗外,好不情願的答,「他住南座,以前認識。」


 
我亦不便追問那個男生的事了,唯有轉個話題,我隨口問她,「為甚麼不直接拒絕不去呢?哈哈。」
 
阿欣蹬我一腿。阿遙沒有答話,繼續畫畫。
 
「啊...當我沒問過吧。」我勉強打個圓場。
 
「謝謝你們,」張詠遙說,「到時見吧。」
 
當日我們約在晚上的半島酒店門外等候。原來阿欣和我一樣,也是第一次到這裏用餐,她特地穿了裙子,我少有的穿上長褲、換上襯衣,我們一見面,就覺得對方裝模作樣。反觀張詠遙,她只是穿了日常的長牛仔褲,一件T-恤,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那個追求阿遙的男人,我們在不久之後便看見了。他穿着完整的一套西裝,手持一紥紅色玫瑰,一見阿遙,他便歡顏地笑。走上幾步,碰面了,這時我才看清他的樣子。
 
坦白說我沒印像在宿舍周圍見過這一個人。
 


他頭髮長長,蓋過了他的耳朵、他的眉,他戴着一副線框眼鏡,咧起嘴笑,有點鬚根沒剃乾淨。
 
他伸手送出鮮花,阿遙「嗯」的一聲,連手都沒有遞起,「不是吃飯嗎?」她問,然後便直走進去,沒理會過那個男生。
 
我差點驚叫出聲,沒想過阿遙會這樣對人說話,我望望阿欣,她亦一臉錯愕。我們跟在張詠遙身後,趨向內堂,即刻覺得這趟晚飯要出大事了,早知不應跟來。男生見我們走進去了,也趕上幾步,趕到阿遙的身旁。
 
走到一早訂好的座位,坐下來了,男生起勁問她要不要吃點甚麼?還說道他可以替她去拿。我們兩個坐在側邊實在不知如何是好。阿遙低下頭。她說,「我自己去拿就可以,」然後她堆起微笑,緩緩的站起身。男生稱讚阿遙,「你很漂亮。」我和阿欣又鐵青了臉,心想這次阿遙要怎樣回答呢,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是嗎?」阿遙隨口應答了句,拉住阿欣離開,和她一起出去取食物了。
 
我和那個男生,兩個人呆地坐着,對望了眼,又說不出話,我的額角緩緩滴出了汗,我以衣袖輕輕按抺。四周的人,要麼一家大小、要麼一對對情侶纒綿,話聲小小,包圍我們,教我尷尬非常。我決定低頭把許久沒玩過的Candy Crush打開。而那個男生,卻一直死盯着我。
 
「你和那個女生在拍拖嗎?」他問我,與剛才阿遙還在的時候不同,他一雙無神的眼望向阿欣空出的坐位,語音低沉。
 
我收起笑容,凝重地答,「不,只是朋友。」
 
「是嗎?」他靠後坐,撓着手,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不會對阿遙有意思吧?」


 
「甚麼意思?」我拉拉櫈,坐正身體。
 
他冷淡回答,「就這個意思。」打從一開始,他對於我這個外來男人就不懷好意。
 
他的西裝、皮帶、袖扣、腕錶、呔......連我這個不諳時尚的人也看得出來,一身都是名牌。但是,這樣一堆名牌的穿搭確實有點奇怪,要是翟志強啊、蔡昇平啊......他們這樣穿到街上,我一定放聲恥笑。一副要告訴世人我很有錢的樣子。他這樣看得我很不爽,心裏想:也不過是個大學生罷了。
 
他用着教訓我一樣的口吻說,「總之,你不要做多餘的事意圖接近阿遙。」
 
「啊?」我皺皺眉。
 
張詠遙與陳家欣,剛巧他們捧着盛上食物的碟子回來。
 
那個男生,他說話的語氣囂張得很,「這一頓飯算是打發了你。」
 


我站起身,盯着他,「你以為你是誰啊?」
 
「我是李文,」他回答,睜大眼,「我就是看不起你,死窮鬼。」
 
我轉身就走。卻突然有人用力拉住我的手臂,我回頭看,阿欣背着那個男生,對我輕輕的搖頭,她輕聲勸我,叫我「不要離開」,她還在我耳邊細說,「你走了我怎麼樣啊?」她眼泛淚光,楚楚可憐的樣子。她以氣聲大叫,「這裏很難捱啊!」我也只好一臉不情願的,在這頓飯中捱下去了。
 
捏一把汗,終於結束。李文和我們一起回到宿舍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阿欣死命要我多說些話,但我不想,我沒義務為那個李文搞笑,於是我也沉默下來。直到我們到達宿舍樓下,我們在飯堂外面分別,走進各自的大堂。
 
這時,張詠遙才開口說話,「剛才很對不起。」
 
「到底那個李文是誰?竟然會有這樣的人。肯定是二世祖、暴發戶。正一垃圾!垃圾!」」我狠地罵,剛才一頓飯的怒氣憋住,不能發泄,如今好舒暢些。
 
「對啊!那到底是甚麼人,怎麼你會認識到他?」阿欣和我一樣,也是一肚子怒氣。
 
「啊......」張詠遙吞吞吐吐的答道,「就是對面宿舍的人,許久之前認識。」關於那個李文,他始終不肯多說。
 
陳家欣急地追問,「是你同系的同學嗎?」
 
「不是。」張詠遙極其簡短的答。
 
我和阿欣見張詠遙不再說話,也只好自行開些新的話匣。一邊聊,我們一邊等電梯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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