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邊的世界終結還有不夠一個月的時間。
一隻柔軟的手,伸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那個穿著雪白洋裝的吟遊詩人。
 
既然我能前往那邊的世界,那,從那邊過來自然也不是沒有可能性。
 
「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兩個月了呢。
想不到該如何道別嗎?」
不僅僅是如此。
即使她近在眼前,身影卻縹緲無縱。




我至今仍不知道如何直面這種虛幻感。
 
她叫文月朝顏,其中一個紅葉所創的角色。
 
「……那邊,怎麼樣了?」
我開口詢問那個世界的情況。
 
「大家都在努力呢。
為了給他們的創造者一個美好的回憶。
為了在最後表現出最好的自己。




為了向以後再也見不到面的人道謝。」
 
她這樣回道。
我試著尋找什麼掩飾自己的不安,但一無所獲。
我不攝取酒精,也不以各種化學品鎮攝自己的心神。
也因此,我沒有任何途徑逃避她。
 
「……這個世界對我很溫柔。
假如它表現得冷漠一點,也許我會好過一些。」
我把心裡的感受吐出。




 
「這個世界一直對我們很溫柔。
它跟我們一樣,只會在知道將要離別時才會珍惜重要的人。
而我也想回應它的心意。」
文月的身影逐漸模糊,不待我伸出手,她早已消失不見。
 
我隨著她的影子,走到了下城的音樂廳。
悠揚的琴聲輕撫著破落的世界。
 
她在舞台上,向著空無一人的觀眾席演奏。
這時間是沒有人的。連非玩家角色也沒有。
即使如此,她仍日復一日的演奏。
為了不辜負也許終有一日會來的人。
 
這首曲我在別的地方曾聽她演奏多次。




主要在北國圖書館書頁的狹縫間,還有次元地牢的激戰裡。
比起曲子的含意,它的效果顯得容易理解許多──HP加成多少多少,攻擊力提升多少多少等。
在我操作她的期間,我只是這樣理解著她作為神官的生涯中,最後領悟到的技藝。
 
然而,當她擁有自我,她對這份主教的贈禮卻不是這樣理解的。
還有她手上的琴。對她來說,那不是一件武器。
在她手上,那能治癒世界的傷痕。
以及為這個世界哀悼的人。
 
「希望這能讓您明白,我作為神官和吟遊詩人的意義。
用空白來填滿最後的演出,實在是太浪費了。
我跟你們世界的人一樣,對自己一手建立的事物,傾注了愛情。
 
歌曲沒有意義。不能拯救任何人。
可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演奏的理由。




我們是你們所創造的,擁有跟你們相似的思維方式。
所以我們留下的東西,你們終將理解。」
 
她譜出最後的音符,作為樂章的結尾。
 
「給我一點時間。」
我攤坐在舞台的角落,她走了過來,掃了掃地上的灰塵。
 
「可以。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我當然記得。
當時我初次接觸這個世界。
那時的她有著跟現在不同的外表。雖然模組樸素,但仍然美麗。
 
「那時紅葉拉著我來到了這個世界。




在妳跟霜月椛的幫助下,我在光之塔渡過了新手時期。
當時我不知道霜月椛憑依在妳身上,還以為妳是神官兼職死靈術士呢。」
「呵呵。
紅葉告訴過你了吧?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待在光之塔多年了喔。
她比起你,在這方面可是有耐性多了。」
 
文月雖然不是戰鬥向職業,但她所承擔的東西可不一定比其他人少。
衝鋒在前,撤退在後,憑依在極容易受擊的左手上,在最前線支援;團隊危急時,也是她以理智衡量得失,哪怕自己吸走所有敵人的注意,也要製造機會讓隊友脫困。
哪怕後來寵物承擔了她的一部分責任,她仍是不可或缺的要員。
 
「……是這樣嗎?我倒覺得,有了寵物系統之後,我就是多餘的人了呢。」
「怎麼會呢!有很多技能,只有妳……」
「只不過是你買不起強力寵物,也沒有好好練其他輔助職業而已。
左手肉盾,復活術,傷害標記,降防,有哪樣是不能替代的?」
「這……這……」




 
她看著尷尬的我,看著我還有什麼辯解。
 
「…………妳是屬於我們的角色。只有妳,會為我們演奏。
如果妳能被替代,我這非課金玩家更加能被替代。
妳會接受其他主人嗎?」
 
「……真的?這就是你想到最好的詭辯?
道理說不過去,就訴諸情感?」
「是又怎麼樣。我問妳啊,妳會接受其他主人嗎?」
「呼呼,當然啊。」
 
文月笑著看我大受打擊的樣子。
 
「紅葉也是我的主人啊。」
她笑著站起,朝慢慢凋零的世界走去。
 
即使作為主人,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我們依然是被她所愛的。
這世界也一樣。即使快將從人們面前消失,依然有人會繼續告訴它,你是被人所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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