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一聲低吼,終於為這埸甜蜜的折磨劃結。

一直扶著床框的紀安生身體終於無力的滑了下來,倒在身下柔軟的床褥上。
「這麼快就累?」彭少希看著在趴著喘氣的女人,菲薄的唇蕩漾著一抺淡淡的笑意。

「不是叫你多做點運動嗎~」微凉的指尖撫上女人還在輕顫的腰窩,惹得她又是一身哆嗦。

紀安生索性用指尖勾過一旁的被子蓋過頭,心裏打定主意不理睬這個愈來愈過份的男人。

她還記得應該是好幾年前,那時他好像才剛來H城跟隨那位冷冰冰的侯先生。



他們說,那位侯先生曾說過他是一匹狡猾野性難馴的狼。
弄得當時季稀和幾個和他關係比較親近的頭目幾乎天天也在埋首商量對策。
紀安生覺得那位侯先生是能直穿人心的。

他說得沒錯。

彭少希是狼。
還是色狼的那種狼!



彭少希看著把頭埋進被窩裏的女人,微掦的鳳眸滿是笑意。

他怎麼發覺自己好像愈來愈喜歡看她這副嬌嬌羞羞的樣子。

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遇上她的時候。
那時的她穿著件單薄的睡衣,就這樣一個人孤伶伶的坐在花園和開滿了園的勿忘我在說話。

她的身影很寂寞。
和那個三年前剛被他害得小產的彭慧很像。
那一刻,他都有種感覺,有種彷佛彭慧就站在他面前的感覺。



彭慧離開後,在這些年來,他不時會想,要是那時的他沒有覆行對唐慕凡的承諾,沒有向心裏的那隻惡鬼屈服。

也許,彭慧已經和侯文華結婚了。
也許,她的孩子都會叫他舅舅了。

也許,也許他的晨曦還會完好如初。

後悔嗎?
這個問題三年來他都問了自己千百次。

紀安生對男人長久的沉默感到點古怪,把蓋在臉上的被子拉了下來,把那個坐在她身旁一臉寂寞的男人看了進去。

她知道,今天其實是他姐姐的忌日。
他們三年前的事,她其實早有所聞,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還是昨晚才從那個木無表情的阿餘口中得知。



紀安生伸手環上了男人精壯的腰﹐抬頭對上了男人光潔的下巴。

他的皮膚很細緻,下巴沒有平常男人扎人的鬍根。
膚色還很白,比她的幾乎都要白。
真的好惹人妒忌。

她忍不住一張嘴就咬上那光潔的下巴。

彭少希看著那埋在胸前黑溜溜的小腦袋,心裏好像霎時被一股溫暖填滿了。
他覺得這樣的紀安生很可愛。
蠢蠢呆呆的。

可愛得都忍不住想讓人咬上一口。
狠狠的咬上一口。



「一會我陪你去好嗎?」紀安生偏頭錯開了男人剛落下的吻。

她才不是又想和他做愛好嗎?
這男人怎麼滿腦子也想著這些事情?

「你留在家裏。」鳳眸輕挑,漫不經心的聲音這次多了點凝重。

她怎麼會留意這件事情?
那個阿餘,話好像有點多了。

其實他去也是走走過埸而已。
要是當年那個被人扔下來的真是彭慧,他還怎會讓侯文華還好好的活在世上。

只是那麼老奸巨滑的一個人,要騙過他就得萬事小心。



「好。」紀安生想也沒想便應聲道。

他說要她留在家裏。

家。
他和她的家。

她紀安生,終於有家了。

「你這人還會看書?」目光瞟到那本靜靜躺在床頭櫃上的書,紀安生驚訝的問道。

那本書薄薄的,好像是被翻得有點多,書頁間蓬鬆得很。

但這個男人竟然會看書,真是有點意想不到。


應該說,這個男人就好像一團迷霧。

每走近一點,她就多看到一點。
每走近一點,她就更被他吸引多點。

「Stray Birds。」男人的吐字清澈透亮,彎彎的翹舌音像他那雙狹長的鳳眸一樣,使人心神渙散,潰不成軍。

紀安生覺得聽他讀英文無疑是一種絕佳的享受。
應該說,只是看著他就已經是一埸視覺的饗宴。

這個男人,是會勾人魂魄的。

「你可以讀一段給我聽嗎?」紀安生看著拿起了書本的男人,側身轉了過去目光怔怔的看著他。

「The world has kissed my soul with its pain, asking for its return in songs.」午後金黃的暖陽灑落在他身上,但那漫不經心的聲音卻夾著陽光從此打進了她的心裏。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

擦得光亮的牛津皮鞋踏上走廊厚重的地毯,本應響亮的踏步聲被分毫不差的完整抺去。

深褐色的牛津皮鞋停在走廊盡頭的白色房門前,卻遲遲仍未推門而入。

在家裏舖地毯會惹塵埃,他向來也不喜歡。
但他的晨曦,更不喜歡。

只是,他生病了。
那件事以後,些微的聲音便足以觸踫到他敏感纖弱的神經。
那件事以後,他就連半點的聲音也沒有了。

他合上眼,金屬門柄的涼意從掌心傳來,直傳至心上。

男孩的房間很乾淨。
和他一樣的乾淨。

陽光打在窗前收拾整齊的白色書桌上,閃閃發亮。
他的書桌很整齊,整齊得就像沒有人使用過似的。

一塵不染的桌面上,就只有幾本堆放整齊的書。
還有,一個同樣白色的相架。

修長的指尖隔著玻璃撫上那笑得眉眼彎彎的小臉。
她左邊的是帶著生日帽一臉不情願的晨曦。
而那個站在她右邊髮上還沾了點彩帶的是他。
是三年前的他。

他霎時覺得手上的相架沉得很,沉得他都沒有勇氣再拿著了。

他後悔嗎?
他當然是後悔的。
他又怎能不後悔。

只不過,這世上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他可以做的,就只有繼續將錯就錯的走下去。

彭少希把手裏沉重的相框放了回原位,目光不經意的掃到旁邊的東西,心裏生寒。

白色的記事本有些灰黃,但還是被整齊的放在一堆書本之上。
只是,令他心生詭異的卻是上面所題的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湯顯祖寫的東西都是陰陽怪氣的,本是不足為奇。
但真正令他感到詭異的是,那是唐慕凡的字跡。

彭少希指尖剛要踫上灰黃的記事本,頂著一頭白髮的男孩此刻就站在門外。
他收回了手,但心裏卻多了番思量。
他怎麼覺得,剛才那銀灰色的瞳孔中似是有一道精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