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孰戰】

瓦察爾圖察漢城是漠南蒙古的遼慶州下的一個大城,受察哈爾汗管治已有近七十年歷史,位於清國土轄下黑龍江的西北方,人跡比起清,明國土下的大城較為疏落,但總算是蒙古國土上數一數二的城鎮。瓦察爾圖察漢城亦是「察哈爾部」的主城,掌管著察哈爾部上下朝政,軍要事務,財政經商,糧食馬器等等的要項,林丹汗稱之為「大都」,亦是其皇位的所落之處。

此刻林丹汗召集所有軍中要人,位下重臣等都到瓦察爾圖察漢城對外十多里的大草原上扎起軍營務政,所有最精銳剽悍的蒙古軍將都在此等候林丹汗的聖旨。適逢數月前已動用了近十萬的兵力對抗漠南蒙古他部的內戰,兩敗俱傷,而林丹汗的軍力已大為耗損,戰力大不如前,現今更要瞬即面對大敵皇太極的聯軍,林丹汗心知清朝早已有預謀,打算漁人得利,此刻軍心動搖不已,是戰是退,全是聽自己的一個號令。

林丹汗在開軍政會議的前一晚,已經心思躊躇,難以入睡,甚感煩躁。他已知局勢已變,察哈爾部難免須要背水一戰,面對一直虎視覷覷的清軍,他心中亦是把握不大。

直至正式議政,林丹汗也未睡過一刻。





面對著朝中大將重臣,有些在早前的蒙古大戰中已身負了傷,無傷的也是面容極倦;有些為察哈爾部面對的灰暗前境顯得神傷魂落,以酒灌醉解愁;有些正在發在爭執罵戰,執論該戰該退,互不相讓,更鬧得面紅耳赤。

林丹汗看到後,頓時有種從未有過的唏噓又熱暖的感覺,湧上心頭。林丹汗自忖:「我的一個決定,必影響了察哈爾部的存亡去向,是勝是敗,聽天由命。唉,林丹啊林丹,枉你自十三歲繼承父位,縱橫蒙土,無人不懼,無人不服,領軍百戰百勝,無往不利,最後我這蒙古大汗卻要在那努爾哈赤的狗兒子面前吃屁,哈哈,哈哈。」林丹汗笑畢即舉杯飲盡,再自斟一杯。

大汗跟前的數十位重臣名將正當鬧得激烈,喝得酣暢,卻忽聽眼前的大汗吐出笑聲,也從其聲感到不勝唏噓之意,落寞失意之情,無不心頭一冷,相互面面相覷,不發一言。反之林丹汗豪情壯意地道:「各位,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哪一次大事都不是有你們在我身旁的?這杯,敬你們的。」隨即站起,盡飲杯酒,一滴不剩。軍中各人看到林丹汗的豪氣凜然,都生敬意,由其營中的一些前輩人馬,自林丹汗年幼便一直在旁扶助,在此一聽到林丹汗面臨大敵,仍重兄弟之情,大感欣慰樂然,眾人亦高呼起:「不勝大汗之恩!」便舉杯盡飲。

林丹汗點點頭,道:「好!你們有些的,自我父起一直扶政,有的是由我提拔,但我一直都當大家是我的異父異母的弟兄,無分你我,這是大家有目共賭的。」眾人聽到,無不大力點點頭。林丹汗又喝了一大杯,徐徐道:「自我當上蒙古大汗,有誰是不服我的?連那明朝也不對我諸多忌憚,又給賞金,又打算聯婚,屁!漢狗也是天真妄想!」

眾臣中有人開聲尊敬道:「大汗無人能敵,誰怕了那漢狗酒囊飯袋軍?」眾人也答應道:「是啊,說得好!」林丹汗點頭,又喝盡了一杯。





「我自為統四十萬眾的英主,強權管制蒙古各部,挑戰後金清朝的努爾哈狗,使明朝萬般敬畏,古今往後又有誰比得上我?哈哈哈。」眾人佩服敬仰之聲此起彼落,喝采聲不斷。

此時林丹汗又盡一杯,加起昨晚的酒杯,未醒又加醉,此刻已經酒氣攻心,雙臉略紅,眾人都看到了,都露出了一絲駭容。他們自知林丹汗是一流酒豪,豈會五、六杯酒下肚便醉,自猜到大汗昨夜定必進酒不少。

醉意攻心,林丹汗脾氣開始乖張暴戾,痛罵清狗和反抗他管治的蒙賊,眾人雖則不敢多言,相面覷覷,但從大汗的語氣上,已知大汗是酒後吐真言,心意已決,要和清軍決死戰。

直至葉戰譽三人入營,林丹汗才酒醒片刻。但當林丹汗下令將葉賊收押至瓦察爾圖察漢城的獄牢,眾營的人無不凜然一震,他們熟知大汗對葉戰譽三人甚是敬愛,這是大汗的本性,對武藝絕高的人材總是提拔有加,即使是一級死囚也如同。許多軍臣都知道葉戰譽三人的能耐,故不會對他們有所為難,但大汗竟在此風頭火勢把葉戰譽收牢,確實吃了一驚。

即使在凌逸川和乞顏巴特爾的苦苦相求,也是容不了情,把命人把葉戰譽押出營外後,林丹汗亦冷冷的說了一句:「命馬戰軍,兵戰軍及弓戰軍,半年後全集在興安盟,另打造退軍路線,與皇太極一戰,我大蒙絕不避戰。」





被收押的葉戰譽苦坐獄牢將近半月,其間林丹汗嚴令無人可探訪,違者五馬分屍之刑處置。在牢中,度日如年,粗茶淡飯,但卻無令葉戰譽他皺一下眉頭。

葉戰譽在江湖闖蕩了三、四十年,有勝有敗,但自從年輕時成為了蒙古死囚後,便無一戰是有自由的感覺,處處受蒙人掣肘,對於以往年輕時到處挑戰高手的流浪不羈時光,甚感思古之情,感今懷昔。葉戰譽閉目沉思:「不知女兒現在幹甚麼呢?有好好練弓嗎?唉,如我要奮身突破而逃,蒙軍也非我之敵手,要捉我可不易之事。但我又該何處立足呢?我女兒又該當如何呢?」

葉戰譽怒吐鬱氣,再思:「也真實在奇怪非常,仇一綻的劍法震爍古今,他自比『尊一代』中的領頭羊,雖則此話實是妄自尊大,但我也不敢明言反對。我、江曉、項克雲、他,四人都是當今絕頂高手,為何仇一綻年輕時連項克雲都能戰勝,怎麼在我的刀前,卻顯得左支右拙,不堪一擊?他有傷在身?如果仇一綻成功進入『入神』狀態,我也難以全身而退,但他卻中途吐血,轉而『入魔』,是為何了呢?

若這不是任務,我可不想…」

想到此,葉戰譽又再怒叫一聲,如雷轟耳,嚇得牢中的獄吏駭然惶悚,差點跌在地上。如果是平常的囚徒,定必打他一個皮開肉綻,教他一個教訓,但面對著是那名震大蒙明清的「嗜血刀鬼」,怎敢捋其虎鬚,雖則「蒙中無懦夫」,但那獄吏仍是連眼也不敢與葉戰譽對視半刻。

葉戰譽又復支頤沉思:「女兒在他們的手中,我又能怎樣。活像此般受人頤指氣使,又怎當個父親呢。別人對我是千夫所指,百般惡罵,我從來笑罵從汝,但若然連巧巧她的名聲也被我牽涉在內,豈不…

不,自從後金女真族起事以來,江湖各派武林都喪氣棄節,毀節求生,不是墮入了權縱財欲的無義之地,就是當了哪個政權的走狗,屈節卑體,毫無俠義之風。我的出刀,也許是清理武林敗類…

正當葉戰譽在聊以自慰時,忽爾間兩人腳步聲,一輕一重的收盡耳內。葉戰譽無須猜測,已知是誰人探到。





「吼!大兄!你沒事吧!」
「大哥又怎會有事。大哥,我請求了大汗多天,終於允許了我們來牢中探你。」
「吼!對對對!不,是『我們』一起求大汗的!不只你…」
「大哥,你這身粗衣穿得舒適麼?我們帶了此緞服來,快來換一換吧!」
「對對對!大兄,靠過來,讓弟弟替汝穿上噫!」
「大哥,你怎麼了,打擾到你嗎?」
「對對對!大兄,汝在想東西喇?」
「死矮子,別老是趨炎附勢的好嗎?跟屁蟲。」
「對對…啊不!又說我矮!狗娘養的。別逼我出『鐵骨朵』敲你的臭口子!」
「哈,你…」

「夠了。」葉戰譽背對牢門,盤膝而坐,此時想通了事,頓時打斷了凌逸川和巴特爾的吵嚷。而二人吵得正是酣處,忽聽到大哥酷冷冰絕的一句訓話,短促而又威嚴厲色,不禁立時掩口,噤若寒蟬。

葉戰譽稍稍轉頭,輕聲道:「替我稟報大汗,我已知下一個任務是甚麼,我會完成。給我帶女兒葉巧巧來見一面。你倆跟我一同去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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