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作為正領兵趕去城東, 陡見城門大開, 忖道:「師弟和任百川應當正在攻打西北兩門, 諾言城現正危機處處, 怎會無端打開了東門?  莫非其中有詐。」  他思前想後, 還是不該輕易率軍入城, 便吩咐眾賊寇先行停步, 再作部置。

胡作為想了一會, 便召了一個人上來, 此人名叫梁有湛, 也算是有些本領, 當下便叫他一人一馬先上前探路, 瞧瞧城內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兒, 怎地城門會無故大開。

梁有湛拍馬前進, 將到城門, 縱目所及, 只見為數不到五十人齊集於城門, 而為首有一個面容瘦削的漢子, 正自得意滿滿的招手叫他過來, 梁有湛不由得有些納罕, 便上前道:「你們可知我們是雪山寨的, 何以不知死活的站在這兒?  快說, 為何打開了城門?  說出來我或可饒你狗命。」

李峰冷笑一聲, 也不回答梁有湛, 反手一掌拍出, 重重的打在馬脖之上。  要知李峰是京城三大家族路家莊笑面霸王的大弟子, 已有路家霸王掌的七成火喉, 因此他打出的這一掌自是不能小覷。

那馬那裡禁受得住他的掌力, 嘶叫一聲, 雙眼通紅, 向旁便倒。  梁有湛不由得大吃一驚, 登時向後一翻, 李峰攻勢未停, 雙掌翻飛, 霍霍生風, 向在空中的梁有湛連發四掌。  梁有湛見對方掌風如刀, 顯然掌勁甚強, 那敢怠慢, 亮出圍在腰際的鏈子槍, 迎向來掌。





但聽得連聲斷金戛玉的聲響, 那鏈子槍竟段段斷落, 而梁有湛亦禁受不了他的洪渾掌力, 向後飛出, 重重的摔在地上, 揚起了好大的塵土。  這當兒城內的士兵見李峰如此本領, 登時轟然叫好, 李峰心中一壯, 便要乘勝追擊, 奔過去施展致命一擊。

就在此時, 他猛然感到一股無形劍氣從斜刺裡疾射而來, 他不禁大驚, 立時向後一翻, 恰恰避過了劍氣。  好在他師父曾訓練他如何感應外來的掌風劍氣, 否則此刻他那裡還有命來。

出劍之人非他, 正是胡作為, 他見李峰及時避過他的劍氣, 也不禁說了聲好。  此時梁有湛好容易才爬得起來, 正要逃回自己的隊伍之中。  胡作為竟二話不說, 一劍揮出, 可憐那梁有湛尚未知曉自己犯了何等過錯, 便已身首異處。

李峰見這個胡作為連發兩劍, 皆無形無影, 劍招刁鑽狠毒, 防不勝防, 分明是個難以對付的對手。  登時便收起輕敵之心, 面容由囂張轉為嚴肅。  胡作為見李峰認真對戰, 心中也想找一個像樣的高手玩玩, 當下便翻身下馬, 緩緩的走到李峰的正對面。

李峰正嚴陣以待, 胡作為卻面色從容, 微笑着道:「其實你左右也是一個死, 何不拼盡全力一搏, 好讓我盡情玩玩?」  言下之意, 竟是說此戰他必勝無疑, 李峰幾曾受過此等侮辱, 便大聲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是京城路家笑面霸王的大弟子李峰, 出道以來, 未嘗一敗, 今兒也不會例外。」  胡作為哈哈大笑道:「即令是路蒙親來, 我也毫不畏懼, 何妨只是他的大弟子?」





路蒙正是笑面霸王的名字, 李峰見他竟直呼他師父的名諱, 不禁大怒, 雙掌齊出, 便要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胡作為瞧也不瞧他一眼, 左掌暴出, 便抵住他的雙掌。  李峰但感面前如有狂濤襲至, 竟把他重重彈開, 向後連退了十多步方能站穩。

李峰不禁一凜, 想此掌雖非他的全力施為, 但也貫注了七八成功力, 而且雙掌齊出, 勁力足以開山劈石。  李峰自練成路家霸王掌, 能接他雙掌的, 除了他師父和莫欺外, 別無他人。  而如今能接此掌者竟爾多了一人, 且只是用單掌接招, 便教他連退十多步, 面前此人的功力, 實是叫人驚詫。

胡作為雖勝了一招, 但竟不乘勝追擊, 反倒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 傲然道:「此戰倘若太快完結, 實是無趣得緊, 我見你背部臃腫, 想必藏有兵器, 亮出來吧!  好讓咱們痛痛快快的決個勝負。」

李峰當此形勢, 不再托大, 雙手當即向後一探, 再伸出來時, 竟已戴上一對精鋼打造而成的鐵手, 鐵手兩邊皆有兩排閃亮的倒鈎, 赫然是近身短打的厲害武器。  李峰一戴上此對鐵手, 信心頓增, 竟爾先行搶攻, 但聽得他吶喊着直向胡作為飛撲, 以左掌作護, 右掌作攻, 向胡作為連番急攻。

胡作為見猛招臨門, 毫不畏懼, 舞着一圍白光向前反攻, 但聽得噹噹之聲連番不絶, 兩人霎眼間已交了數十餘招, 胡作為的劍招雖挾着無形劍氣攻出, 但砍劈在這對鐵手之上, 竟全是無功而還, 可見這對鐵手之堅硬。





李峰本想以鐵鈎鎖住他的長劍, 或以空手入白刃之技奪劍, 但胡作為的劍招實在太快, 鎖奪不了他的長劍也還不止, 反而迭遇險招。  到了後來, 李峰只能專心格擋他的快劍, 竟不敢再胡亂出招鎖奪。

又打了百多招, 胡作為首先跳出圏子, 李峰也不再攻, 只是擺出架式, 嚴陣以待。  胡作為剛一站定, 便橫劍一瞧, 竟見此劍已崩裂了好幾處, 他不怒反笑, 如此對手他好久不曾遇過, 實在叫他亢奮不已。  但是此刻辦正事要緊, 和對手也已交了二百餘招, 也算是過足癮了, 當下便收斂心神, 運氣三轉, 準備出招殺敵。

李峰見對手神情驟變, 殺氣大熾, 已知對手將出重招。  然而他已硬擋了對手二百多劍, 但感雙腕痠麻, 雙臂顫抖, 他暗中貫勁於雙手, 雙手登時有如萬針齊刺, 極其難受。  他知道雙手經脈業已受損, 充其量只能再打出三四成掌力, 勝負實是顯而易見。

李峰不禁心下一凜, 心想這個雪山寨只是塞外匪盜, 名不經傳, 他在京城可端的是聽也沒有聽過, 怎地竟有這種厲害腳色存在?  他那裡知道這個胡作為並非雪山寨中人, 而是江湖聞風喪膽的醜臉雙怪之一, 醜臉雙怪在江湖中的名頭甚響, 倘若李峰老早知道的話, 量他也不敢輕忽打開城門了。

說時遲, 那時快, 胡作為運足真氣, 發足前奔。  李峰見他如此氣勢, 不禁慌了, 向後登登登的不斷急退。 兩人一進一退, 霎眼間已到了城門, 李峰見他快將出招, 自忖無法招架, 斜眼間瞥見一名士兵正在附近, 毫不猶疑便出手抓向那名士兵的後頸, 向胡作為重重擲出, 隨即向後倒翻, 竄入了眾士兵當中。

胡作為倒也料不到一個一開始說得自己如何厲害, 如何系出名門的人, 竟爾臨敵竄逃, 還犧牲一名士兵以自救。  好在李峰的功力畢竟比他為低, 且李峰雙手筋脈受損, 這一擲又過於匆忙, 頂多只有三成勁力, 根本對胡作為毫無威脅, 只見他輕輕一個移身錯步, 已從容避過。  那士兵也只是摔了個狗吃屎, 並未因此殞命。

這一擲雖阻擋不了胡作為的攻勢, 但也教他眼前一花, 饒是他瞥見了李峰混入了士兵當中, 卻也分不清那一個才是他的目標。  他心狠手辣, 從來只會殺錯, 不會放過, 且他已蓄勢待發, 劍氣必得宣洩, 當下便運劍一揮, 但聽得瓜咚瓜咚聲不絶於耳, 又見血花四濺而出, 數十名士兵的頭腦竟同時搬家, 情景煞是恐怖。

這一劍威力驚人, 一招已能去掉城內數十名士兵生命, 端的是厲害無比。  但胡作為並無歡喜之色, 只因憑他多年內縱橫江湖的直覺, 李峰肯定不在這數十條屍首當中, 他決不容許有人在他的劍底生還, 但此刻李峰已不知匿藏在那兒, 卻是如何找他去?





胡作為心念電轉, 已想出了唯一的辦法, 只要剷平了諾言城, 把這裡的人全都殺個清光, 他便無處容身, 只得出來受死。  胡作為想到此處, 便呼喚城外的眾賊寇進城, 大軍直向城心推進, 沿途自是把百姓殺了個乾淨, 不在話下。

眾賊寇到得城心, 胡作為雙眼不絶掃視街的四周, 卻那裡找到李峰的半個人影, 正自焦躁間, 陡見一名女子正坐在馬上, 正在抬頭四下張望, 在此緊張時刻, 也不知甚麼事讓她瞧得如此入神, 但這個女子雖披頭散髮, 滿身血污, 倒也有幾分姿色, 胡作為見了不由得色心大起, 向其中兩名賊寇打了個眼色, 兩名賊寇見他的樣子如此猥瑣, 又瞧一瞧那個女子, 登時會意, 便拍馬向那女子走去。

胡作為見獵物快將到手, 倒也好奇到底空中有甚麼精彩事兒, 教她瞧得如此入神, 當下也跟着抬頭瞧過究竟, 這一瞧登時叫他大吃一驚, 只見兩條黑影在一眾屋頂上飛來躍去, 兩人身前各有好大的一團白光, 白光閃動奇快。  此刻這兩人正在倏忽來去, 劍來劍往, 分明鬥得正酣, 難分難解。

正當眾賊寇尚未瞧清這兩人是甚麼人物, 胡作為已一眼認出其中一人便是他的師弟原無情, 而另一人看來只是一個約十七歲左右的少年。  胡作為不由得甚為納罕, 想他兩兄弟在江湖翻滾了如此多年, 名頭是如此之響, 如今竟與一個年紀青青的無名少年打了個平手, 倘若此事傳將出去, 他兩師兄弟還如何有面目混下去。

 
這個年輕的少年正是秦鑽, 他知道原無情功力非凡, 因此一上手便使出他自創的寒江追風劍法, 劍招快疾無倫, 刁鑽難測。  原無情陡見銀光閃燿, 寒氣逼人, 倒也不敢輕敵, 當即凝神拆招, 守緊門戶, 不讓敵人有可乘之機, 他臨敵經驗甚豐, 又曾與各門各派的高手交手過, 對各家劍法實是瞭如指掌, 當下便想先摸清秦鑽的武功家數, 再尋隙殺敵。

秦鑽見對方是一等一的高手, 出招那敢有所保留, 當下連使「寒江釣月」、「寒風刺骨」、「寒風追月」、「寒風捉影」等的快招, 為求速戰速決, 但偏生原無情只守不攻, 守得固若金湯, 且他身法快疾, 進退如風, 秦鑽的劍招雖威力無儔, 但一時三刻竟是攻之不入。

秦鑽心中雖又驚又急, 無奈此刻必得沉着認戰, 劍招更是不可出任何亂子, 否則給敵人乘虛而入, 自己的性命也必將斷送。  豈料秦鑽驚, 原無情更驚, 他和秦鑽拆了百餘招, 初時還以為秦鑽所使的是武當派的追風劍法, 但追風劍法那有如此忽東忽西的劍招。  後來他又覺得秦鑽所用的是冰川派的寒江劍法, 但寒江劍法又並無如此快疾如風, 端的是教他摸不着頭腦。





原無情雖驚不亂, 他雖瞧不出面前這人的武功家數, 但卻漸漸摸清這人的劍路, 發現他在某些劍招之間, 總是連貫不了, 想是他劍法還欠缺火喉, 並未能做到人劍合一。  這時見秦鑽剛使完一式「寒雪紛飛」, 這招是寒江劍法的其中一式, 但見他頓了一頓, 便想再抖劍出招, 原無情那肯放過此等良機, 一劍便向他右肩「肩井穴」遞進。

原來秦鑽雖揉合了寒江劍法和追風劍法兩種劍招, 自成寒江追風劍法, 但這套劍法畢竟只是他憑空創造, 平素只有他一個人自我演練, 並未展示過給錢致糾正, 因此這套劍法雖自成一格, 但終究並未完全, 對戰任百川時更是頭一遭以此劍法對敵, 幸虧任百川並非一流高手, 兼之秦鑽得了天時地利, 又施了些許詭計, 才僥倖得勝。

秦鑽使這套寒江追風劍法時, 時而使出兩者混合而成的劍招, 時而夾雜寒江劍法, 時而夾雜追風劍法, 教劍法更難以捉摸, 更詭奇莫測。  但面前的原無情身經百戰, 武功奇高, 只交了百多招, 便已瞧出破綻所在。  原來秦鑽由混合劍式轉去寒江劍法、或由寒江劍法轉去追風劍法之間, 總是有一瞬間的停頓, 方能轉換劍招, 這雖說只是用了一眨眼間的功夫, 但對原無情這等高手來說, 已然足夠。

秦鑽見原無情在他劍招的隙縫間挺進, 不由得大驚, 幸好他應變奇快, 立時矮身避招, 饒是如此, 劍鋒還是在他的右肩劃了一道血口。  秦鑽只道自己已避過此劍。  豈料秦鑽應變得快, 原無情變招更快, 他這一劍根本並未刺老, 當下便把劍順勢下劈, 眼看此劍便要把秦鑽劈為兩半。

倘若秦鑽身在平地, 他便要命喪此間, 幸虧他現正身在屋頂, 立時在千鈞一髮之間滑下屋脊, 堪堪避過這奪命一劍, 饒是如此, 頭髮也被削去了好幾十根。

秦鑽避過此一劍後, 旋即躍到另一個屋頂, 好在原無情的那一劍舊力而盡, 新力未生, 秦鑽已有足夠時間拿樁站穩, 擺好架式, 以應付下一回合。 秦鑽心念電轉, 迅速回想剛才如何輸招, 他聰明絶頂, 馬上便知道原因, 知道自己破綻處在變招之間的停頓, 但縱然是知道了, 可一時之間卻是無解決之法, 長此下去, 定必敗在原無情之手。

原無情已破了對方奇詭的劍法, 信心頓增, 當下便揮動長劍, 飛身撲向秦鑽。  秦鑽大驚, 不敢再使出寒江追風劍法對敵, 只單以追風劍法接招。  原無情對追風劍法了然於胸, 早就有克制之法, 當下著著進迫, 只見秦鑽的劍圈越來越小, 情況兇險。





秦鑽知道單憑追風劍法不足以應敵, 但一變招又會給敵人有機可乘, 霎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他眉頭一皺, 計上心頭, 當下便先以追風劍法最厲害的幾招劍式 「風中追風」、「風雲際會」、「如風似電」、「風起雲湧」和對手拉開距離, 這幾招果然奏效, 竟教原無情不敢強行進攻, 但劍鋒還是離秦鑽不過數寸, 秦鑽當即在百忙中以劍尖插入瓦片,把瓦片挑向原無情, 想先以此把他擋住。

這些瓦片焉能擋得住原無情, 原無情的劍輕輕一揮, 便把瓦片砍碎。  一來秦鑽已和原無情拉開了些許距離, 二來那些瓦片也教原無情把劍鋒移開, 這短短的時間已足夠秦鑽展開混合劍式。  原無情見那古怪的劍式重現, 知道已中了秦鑽之計, 心中暗暗惱怒。

原無情大喝道:「兀你這個武當派的小子, 老子今兒便要你嘗嘗我的厲害。」  他見秦鑽的追風劍法使得如此嫻熟, 便認定他是武當派的弟子, 也不管他為何會懂得寒江劍法和一些古怪的劍招了。  畢竟在他眼中, 壓根兒只把武當派放在眼內。

原無情雖第二遍領教這混合劍式,但終究還未想出破解之法, 但他知道這混合劍式的招式並不多, 秦鑽不可能反復使用, 只要秦鑽轉換劍招, 他便可重創秦鑽。  秦鑽見原無情的一張醜臉露齒奸笑, 已知他心中所想, 當下便想重施故技, 以挑起瓦片來換取一刻的變招時間。  可是原無情豈會再中此計, 一見秦鑽稍有動作, 便攻向他的下盤, 叫他的劍鋒不能接近瓦片, 這一招不但打斷了秦鑽的計劃, 也叫他劍法一亂。  原無情見對方劍招已不成章法, 磔磔奸笑, 一劍便由右下至左上撩起。

這一劍來得好快, 秦鑽本來以混合劍式擋開下盤的攻勢, 但原無情倏忽變招, 自下路攻勢轉為上路, 劍招又急又快, 秦鑽本能的以自少所學的寒江劍法中的「寒梅傲雪」立劍擋招, 由於此招他自小而來已練過數十萬遍, 因此心中未想, 劍招先行, 竟比原無情的劍招更快, 僥倖的擋開原無情這一式快劍, 這一劍一擋開對手劍招, 秦鑽又瞧見原無情的右腰位置生出破綻, 他此刻的劍正垂直而立, 正好是追風劍法中「風高浪急」的起手式, 此刻生死存亡之際, 秦鑽那敢有半分猶疑, 旋即以此招遞進。

原無情見秦鑽刺向他的破綻處, 登時慌了, 立時廻劍反削秦鑽手腕, 叫他不敢進招。  秦鑽見原無情這一式連消帶打, 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只要劍招往右稍移半寸, 便可使出混合劍式中的「寒風掃葉」, 當下便如此為之, 不但避開了原無情的劍招, 還反向他攔腰一斬。  原無情見秦鑽每每破他的劍招也還不止, 更使出奪命劍招, 攻他之所必救, 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好在他的身法輕靈, 立時跳出圏子, 以便重整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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