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Baby Step
 
 
  「謝謝,再見。下一位。」林絢意帶著笑意回應客人。跟平時一樣,絢意在影院食物部做兼職。直至人潮散去,才空閒一會。
  這時,一位女同事走來跟絢意說:「怎麼感覺妳今天特別有精神?」
  絢意帶笑困惑。「哪有?都是一樣。」
  「是有什麼好事嗎?」
  絢意想了想,便回答她:「好事是……我快要下班了!」
  然後三時正,她便向同事們揮揮手,離開工作的地方上學去。路途上她查看手機,頓然發現棚俊的訊息還留在昨天。她打下幾句:
 


  終於下班了,現在上學去
 
  昨天和高韋諾的訊息欄停留在下一格,原封不動。她收起手機,彷如在收起心跳。她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麼,但不想過於興奮。像昨天,那樣的她,太不像樣。
  可是在踏進教室之前,她莫名地有一分緊張。她往裡面快眼張望一周,發現他不在的時候,心情回落下來。她討厭這樣。
  絢意走到汶蔚她們那邊坐下,聽她們說說笑笑。不一會高韋諾走進教室,她不用正眼看也知道,她眼角的餘光全是他。
        今天他穿著全黑的衣服,揹了藍色背包,神色自若地走進來,向他同伴那邊坐去,和她們有一段距離。
  課堂開始後,她無心去聽,於是查看手機,棚俊仍未回覆她的訊息。汶蔚在旁睡了,棋棋則是沉迷著一款新的手機遊戲。
  絢意放眼望開去,一不小心與高韋諾的視線疊上。他給她一抹淺笑,然後很快便被他的朋友勾去說話。她來不及反應,只傻傻地獨自露出一笑。但他這一記淺笑,彷彿在印證著昨天的聊天對話是真的。她知道是真的,只是怕那些網絡上的東西,是虛構的友誼。
  隨著下課,大家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絢意發現有一個小難題——要怎樣甩開她的朋友跟他匯合?
  她有點惘然,瞧看高韋諾怎樣做,只見他笑笑揮手,直接跟朋友道別,然後轉身看向她。絢意心有一驚,以為他要走過來叫她一起走,她不想,千千萬萬個不想,這樣做未免太高調了。幸兒,他只是對她做了個手勢,指向樓梯口那邊的圖書館,她隨即點點頭,便轉身打算勇敢地向她們說自己有事要做,汶蔚卻說:「去吃東西吧。」


  「好啊,我快餓死了。」棋棋說。
  「走吧。」汶蔚領著大家,走向教室門。
  「那個,」絢意在後面跟上她們,試著開口說:「我有事要辦,我不吃了。」
  「什麼?上哪?」汶蔚疑問。
  「呃,就是有事要做。」
  「該不是去見妳那該死的前度吧?我告訴妳,別再這樣藕斷絲連了。」
  「不是!改天吃吧。」絢意趁汶蔚未有機會問下去時,快快溜跑。
  當她來到圖書館門口,便見到高韋諾在門外踢起地上的東西。她走近一點,看見他是在踢一隻昆蟲。她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一個正常人會做的事情嗎?
  他聽到她的笑聲,隨即抬起頭,臉兒亮起來。
  「來了?進去吧。」


  她隨著他走進圖書館,心裡好想確認剛才他亮起的臉兒是不是高興見到她?
  他們安靜地穿過一排排書架,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開始緊張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獨處。以前不會多講幾句話,現在一下子跳到獨處的模式,她不知道怎去適應。
      坐下來後,她將不安的手放在桌下。高韋諾從背包裡拿出一張紙,上面寫了幾行字。
      「妳看想要選那間旅行社?」高韋諾將紙推到絢意面前。
      她看了一會,便指著那一行:「就這個吧,名字夠特別。」她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她隨即閃開。
      高韋諾拿回來看。「女恆社?哈,這個我隨便找的。」
      「名字很有趣。」
      「很好,那就做這間吧。」
      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她忍不住問:「你都這麼認真做功課的嗎?」
      「不是,只是這份習作下週二便交了,不想做Deadline fighter。」
      「哦,原來是這樣。」絢意閉上嘴巴,並想自打嘴巴,為何會脫口而出問這種問題?好像在質疑他是個乖學生似的。
      隔了一會,高韋諾補充:「二人好辦事,女恆社的背景簡介及圖片的東西由妳來做吧,其餘的交給我。」
      絢意點點頭,乖乖地聽候發落。
      「妳該不會是怕了我吧?」見她這般乖巧沒多句話,讓他禁不住這樣問。


      「啊?不是啊,呃……可能沒睡好吧。」下一秒,絢意在桌下按住自己的手,因為她幾乎伸手打自己的嘴巴了。她說了真相出來,昨晚她真的沒睡好,就因為他那幾條訊息。
      「不是吧,這麼快就有壓力?我沒這麼可怕吧。」
      「不是!只是我自己的問題。」
      「好吧,那就放鬆一點吧,我不咬人的。」
      絢意鬆下肩膀,輕輕笑了出來。
      其實是害怕,害怕在他面前做出失禮的事,怕在教室以外的地方跟他接觸,明明他們本來從無走近過,他的聲音卻忽然近了,還對著自己說話,而她也得要迫著應對。
      「週六之前可以完成嗎?」
      絢意再次點點頭。
      「看來你怕得啞了,明明在訊息中話這麼多。」
      「啊?才不是,只是看不出來你做事這麼有條理。」絢意練習著放鬆一點跟他接話。
      「哈,的確,所以沒人喜歡跟我同組。」
      「是嗎?組裡不正是需要有這麼一個人管束一下才成事嗎?」
      「喔,我那群損友可不是這麼想。」
      「怪之不得是損友吧。」
      「那麼妳呢?妳那些也是損友嗎?」


      「呵,損得慘呢,跟別人交換了組也不通傳一聲。」
      高韋諾靜了,看住她,她也瞬間定格了。她剛才說了些什麼?是太放鬆了吧?然而,她的視線被他牢住,定定地被盯了幾秒鐘,他才接著開口:「妳是不是不想跟我一組所以記恨著?」
      「不。」絢意快快低頭,借故從包裡拿出水樽喝口水,再言:「只是不爽她話都不會帶一句。」
      高韋諾點點頭,沒再說些什麼。
      說真的,若果可以選擇,她不會跟他同組,她拒絕與他有所接觸,因她不忘有一樣東西在她身上必須先完成——當朱棚俊的最佳前女友,沒當好,又怎樣做接下來她想做的事?她約束自己,無非都是想好好彌補跟他的可惜,還有她的不珍惜。問她還愛不愛他,她不知道。
      可是問她的心,她倒寧願有跟高韋諾同組,要不然何來現在這種情節。她徹底是個矛盾又無藥可救的女人。
 
 
 
      離開圖書館,天色開始昏暗,他們在校門前,說著走哪一個方向回家。可惜的是他們的方向不相同。
      「那麼明天見?」高韋諾臨走前向她說。
      「嗯,明天見。」
      明天見。
      明天便可以見,只是明天而已,為什麼還有種遙遠的感覺?但這一句,莫名地讓她感到親切,好像他們友好了,至少不會像以往那樣直行直過,或是遠遠地看向對方,卻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察覺到。
      林絢意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然後轉身走自己的路,一路上想著:會有什麼不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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