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十秒鐘的約會?
 
 
  抱歉:( 甩不走我的朋友,晚上十時地鐵站見可以嗎? 
 
  林絢意在除夕當天收到這則訊息。他們原本約七時去吃晚飯,再到海旁倒數,現在計劃有變,不知是令她安心還是失落。不用單獨晚餐便不用緊張,但沒有燭光晚餐好像少了分精彩。
        她重複把訊息看了幾遍,自己也回覆了,但她確信心裡面有份失落感。 
  不是早約好的嗎?不是女生優先的嗎?什麼朋友甩不走? 
  想著想著,便不甘心起來,想追問又下不了手按傳送,唯有打開衣櫃,看看穿什麼比較好。她試穿黃色的連身裙,上面印有細碎白花,看起來像是去野餐,不行;她再穿上及膝的純黑連身裙,然後看住鏡中的自己,不一會便覺得像是去參加喪禮,不行。
  她在衣櫃裡找別的看看,最後試上灰色的半身裙和白色毛衣,再選了幾件外套,便決定穿黑白格子的外套。她回頭看看桌上的時鐘,才下午二時多。這真是一場漫長的等待。


  於是絢意打電話給周凱君。
  「妳不是有約嗎?問我這晚有什麼做幹什麼?」凱君問。
  「關心妳不可以嗎?」絢意坐在書桌前,把玩著隨手拿起的髮圈。
  「那妳應該知道我整天都在上班,沒地方去。」
  「凌晨十二點都在上班?」
  「算是吧。」
  「沒有人約妳嗎?」
  「不知道,我覺得很煩。誰約我都有機會遇到柏軒。」凱君在她玻璃的工作桌上,無力地摸住自己的額頭。
  絢意倒抽一口氣。「妳仍在迴避他?」
  「妳夠了,我……」有人在背後叫凱君的名字。「不跟妳說了,就這樣。」電話被狠狠掛斷。絢意討個沒趣地拿著電話,疑猶了一會,決定再打給另一個人。


  「喂?」對方咕噥作聲,呼吸還很重。
  「剛睡醒?」
  「是未睡醒。」棋棋轉了個身,將電話壓在枕頭上聽。
  「小姐,都快下午三時了,妳的假期只花在睡覺嗎?」絢意難以置信,棋棋跟豬真的沒兩樣。平日愛吃,放假便愛睡。
  「正是。」
  「所以這天妳也打算睡著過?」
  「嗯。」棋棋懶洋洋地回應。
  「那好吧,不打擾妳了,晚安。」
  「嗯。」
  掛斷電話,絢意將手機丟到床上,再打開電腦隨便挑個電影來看。然後看不到十五分鐘,電話響起,來電者是棋棋。


  「喂?睡醒了?」絢意跳到床上,忽然也有點睡意。
  「我剛想到有東西想跟妳說。」棋棋的聲音精神了許多,爽朗地跟絢意提及:「汶蔚交了新男朋友。」
  「張寧?」
  「NONO,這個是新的。」
  自那晚平安夜後,絢意沒再跟她們聯絡,只是這幾天內,便有最新消息,令絢意吃下一驚。
  「這麼快?」
  「正是。當我們忙著睡大覺的時候,別人早就跑到外面交了好多男朋友,而我們仍在做夢。」棋棋說出重點。
  「啊,妳得更正,是妳在睡覺,我有很努力去工作。」
  「喔?別跟我說妳沒有跟高先生有新進展。」
  絢意感覺到心跳躍高了一秒鐘。「才沒有。」
  「喔?那晚妳是怎樣回家的?該不會是高先生很有高見地提議送妳回家的吧?」
  絢意回想起那夜,才不是提議,只是一個動作,一句問話,便斷定要送她回家。可是沒到家門,又是不是送了她回家呀?應該不是,那只是禮貌的形式。
  「沒有。」
  「呵呵,妳別瞞下去了,對妳沒好處。」
  「沒有妳想得那麼完美。」的確,想想這天連晚飯都不能吃,可能倒數完十秒,這場約會便很草率地結束,只有等待是漫長的。為了跳過這般失落感,絢意轉移話題:「說說看汶蔚的新男友是怎樣的?」


  「沒什麼特別,就是隔班的陳漢。」
  「誰?」
  「帥帥的,會打籃球,頭髮很短的那個。」
  絢意想了想,沒太大印象。
  棋棋繼續說:「總之她機緣巧合就結識了,現在蜜運中,大概新學期沒時間理會我們了。啊還有分班,我們全被分開去了。」
「什麼?」絢意為之震驚。她不敢想像,就在他們相處得融洽又順利之際,要將他們分開嗎?
  「妳自己上網去看看分到哪個班,我們三個沒有同班。」
  絢意掛斷電話後,隨即上網檢閱自己分到哪個班,再看看班裡有什麼人,期望閱到一個人的名字。她在密集的名字裡找,每一個都小心翼翼地看清楚,怕看錯,最後在下面一行,找到高韋諾的名字。
  「YES!!」絢意舉起,在轉椅上自轉了幾圈,嘻嘻地笑著,便高興地回去看她的電影。
  
 
 
  不知看到何時,絢意睡到床上。此時天色已暗,她的母親正在準備晚餐,飯餸的香味隨處飄來,但她不願醒來。直到電話忽然在旁邊激烈地響起,瞬間吵醒了她。
  她疲累地接起:「誰?」
  「喂,林絢意,現在有空嗎?」凱君在另一頭焦急地問。


  絢意停頓了片刻,才回答:「除了待會要赴高先生的約,沒有。」
  「高先生?」凱君疑問,但她沒留給絢意解釋是誰,便接著問:「那妳現在過來我工作的地方可以嗎?」
  「為什麼?」
  「柏軒,他來了我工作的地方,說要等我下班。我不能面對他,妳快點來打救一下我吧,求求妳!」
  絢意揉揉眼睛,爬起來看看床邊的時鐘,指著八時零五分。
  「只可以一會兒。」
  「好好,快點!」凱君便掛斷。
  絢意難以至信,現在的凱君會如此害怕她最好的朋友,有必要怕到這個地步嗎?
  
 
 
  絢意來到會所,一進去便見到柏軒一臉憔悴地坐在落地玻璃前的椅子上,陰沉地低著頭,沒瞧見到她走進來。她走向前台,卻見不到凱君,便問坐著的接待員。
  「凱君上了洗手間,不過已經去了好久。」
  「好吧……」絢意心想,凱君躲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然後問接待員:「那我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間嗎?」
  接待員隨便點點頭,便指了裡面的位置。


  絢意一走到洗手間門前,便有人推門而出,來者正是周凱君。對方看見絢意,隨即顏笑逐開,把她拉進洗手間。
  「他仍在外面嗎?」凱君緊張地抓住絢意雙肩。
  絢意點點頭。「但他沒見到我。」
  「妳應該要讓他看見妳!讓他知道妳在等我,我沒時間理他。」
  「為什麼要躲他呢?妳若不喜歡他直接說就好了。現在這個樣子不是更難看嗎?」
  「唉,我不知道。」凱君扶住額頭。「總之我不想現在解決,我還沒準備好。」
  「想不到妳會有如此不乾脆的時候。」絢意盯著表情多變的凱君,趣味十足地說。
  「閉嘴!妳沒有要好的男性朋友,妳當然不懂。」
  絢意反了個白眼,作勢要離開,凱君立即攔住她。
  「來吧,替我趕走他好嗎?」凱君央求。
  「妳要我怎樣趕走他?直接叫他走嗎?」
  「妳就說約了我,今晚不方便。我拜託妳了。」凱君雙手合上,像拜神仙一樣請求絢意。
  「好吧,妳記住欠我一個人情。」她用手指點了一下凱君的鼻子,然後出去面對凱君目前為止最大的敵人。
  絢意走到落地玻璃那邊的座位前,輕聲地裝咳兩聲,便成功引起柏軒的注意。他抬頭,眼裡閃過一絲驚喜,但隨即又消散,拉起一張有善的臉跟她說:「絢意啊,怎麼來了,坐吧。」柏軒拍拍他旁邊的空位,絢意便在他旁邊坐下,接著回應他的問題:「我來等凱君下班,我們待會有約,所以……」
  柏軒噗哧一笑。「她找妳來堆藉口呀?」


  絢意從來沒有一個十分要好的男顏,不知道一個很了解妳的男人是長什麼樣子,那種很友好卻沒愛情的關係,會不會很複雜?而現在她覺得這幾乎是可怕的程度。柏軒的臉上有一分溫柔的神情,雖然凱君不在,他的眼裡卻好像有凱君的影子,而且對她的事瞭如指掌。
  見絢意啞口無言,柏軒嘆了一口氣,說:「但是這晚我必須等到她,若不然,恐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為什麼?」絢意心想,不會是什麼絕症的戲碼吧?
  「我決定要去工作假期,明年一月便出發去英國。」
  絢意倒抽一口氣,柏軒要離開這件事從沒聽凱君提及過,很有可能凱君也不知道。
  「所以我一定要把話說清楚。」柏軒一臉正經地說。
  「你不是來拿答覆?」
  柏軒沒回話,過了片刻才開口,卻是說起別的東西。
  「當你很了解一個人的時候,只有兩件事情會發生,一是看穿而習慣,二就是愛上這片真實。我卻一直失去時機將事實講出口,偏偏醉酒亂事。本來打算帶著這個秘密離開,如今卻要面對,多難堪。妳一定很吃驚吧,像我這種玩家將真心玩到一塌糊塗。」
  絢意看著他們的故事,又像是自己的故事,心底裡不禁感慨起來。看穿而習慣,是她對棚俊的慣性而不是愛吧。她搖搖頭,似是回應著柏軒,又似是搖走腦海中多餘的聯想,然後嘴裡說著別人的事:「不,我老早有些感覺你喜歡她,只是她不承認而已。」
  「啊?」柏軒吃驚地看向她。「妳怎樣猜到?」
  「感覺。」
  「哈,這感覺我也是很晚才發現得到,妳們女人真會通靈啊。」
  絢意回想起凱君曾說的話,現在應該讓柏軒思考一下:「她說,喜歡一個人不可能將心放在兩個地方,所以不相信你是喜歡她,同時又跟別的女生交往。」
  柏軒皺起眉。「花心的人何止能放在兩個地方,放在千千個個人身上也行。我承認自己是花心,但不代表我沒有真心。」
  「那你試試這樣說服她。」
  「妳們女人將愛情想得太完美了,怎樣說服妳們愛情不是美好的呢?」
  絢意低下頭,看著自己雙腳,今天穿了平底鞋,想要這晚完美地落幕,可是這場約會基本上是為了那十秒鐘的時間,那來得及完美?她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個能令人美好的女人。她跟人分手,再跟另一個人投入,只是個卑微的開始。
  她看看手錶,以為時間在等她,卻只能讓她倒抽一口氣。他媽的現在經已九時半多,高韋諾約了她十時見面!
  柏軒問她什麼事之際,她已經從座位上跳下來,拿起隨身物品,慌亂地跟柏軒說:「我約了人,先走了。你大可放心吧,我不會趕你走,你堅持坐多一會,相信她無法逃避的時候會知道答案。」絢意飛快地吐出這些話,然後奪門而出。
  她感覺自己已經令這場約會顯得有點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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