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可以與我合作,」他說,「如果你在宿舍收到任何消息,可以直接聯絡我。」
 
他用一隻手,把卡片遞到我的面前,上面寫了他的英文名字,他的姓氏,以及一個電話號碼。劉健銘,但我覺得叫他劉督察會比較好,最好保持一點距離。
 
「劉督察,你『消息』的意思是指......」我問他。他的手依舊定着。我沒有接過他的卡片。
 
「任何關於蕭一華離世當日的事,再遠的,甚至是近幾年來與宿舍有關的事。」
 
雨落得更大,看來要回去的話,還要等一段時間。
 




「如果你們直接去查,會比我知得更清楚吧?我只是個普通學生。」我笑笑,反問道,「許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幫不到你。」
 
「不,這只是從你觀點而得出的結論。」他向我解釋,面對着灑落的雨,「同樣於我而言,也有許多事情我不會知道。」
 
「是嗎?」
 
「例如,我不會知道一個學生知道的事,」他對我說,「你們在宿舍裏面怎樣過着、看見甚麼、聽到甚麼、裏面發生着甚麼事了、有怎樣的傳聞......這些都不是我們警察可見的範圍。」
 
「那麼,」我打斷了劉督察的說話,「為甚麼不是剛才跟我錄口供的警察對我的這句話呢?」我嘗試說出我的猜想,「我想,我的證供『實際上』並不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對吧?從剛才那個警察冷淡的反應可見。」所以,可以令一個督察冒着雨水趕出來找我的原因,着實不多。「這是你『自己』的調查嗎?你『自己』想我協助?」與警方無關,這是劉督察一個人的意思,我提出了我的假設。
 




沉默良久,他才輕描淡寫的點一下頭。我勉強地笑,難掩心裏不安,看來這位警察先生,是要我做些甚麼麻煩事了。我得盡快找個機會拒絕,很難保證這個警察是正是邪,關於黑警的新聞有過太多,小心為妙。
 
「我這種人,很難成大事啊。哈哈哈,近來我的功課也忙得很,要做畢業論文了。」我擠起微笑,將話題轉開,雨一停下我就走吧。
 
「因為,這是我自己『個人』要查的事。」他說。
 
「啊......」他的答案,令我說不出話,我從沒想過我會捲入這種事情裏面。我馬上斬釘載鐵地說,「犯法的事我不會做。」
 
他噗哧一笑,掩着臉,背對了我一陣子。我看着他顫抖的後背,心裏才想,大概是我誤會了嗎?
 




「不,不犯法的。」他向我保證,「純粹因為三年前有一樁案件,警方決定不繼續追查,但於我而言那一件案有不同意義,是『我自己』想知道真相,所以私底下有繼續追查。」
 
「真的不犯法嗎?」我反複地問。
 
「我也不會讓你做犯法的事。」他反複地答。
 
「然後呢?」又或者,是我比較想知道,「三年前發生甚麼事了?」
 
「三年前,有一個人在宿舍裏面無故失蹤......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失蹤之前到達的最後一個地方,可能是南工大學學生宿舍』。」劉督察繼續說道,「那一個人,他進來的時候被攝錄機拍到,但是,他離開的時候,火警鐘誤鳴,然後停電,攝錄機失靈了。他自此消失。但是,偏偏無法否定他已經離開的可能,而且,唯一的人證說他已經離開。」
 
「最後只能列作失蹤處理,」劉督察,他看着我,「但是,我一直認為,他是在宿舍裏面消失了的。」
 
「又是警鐘誤鳴,又是停電......」我心裏默念。
 
「於是我更加覺得,這次應該與三年前的事件有關。」




 
天色漸明,雨變小了,大概是一場過雲雨罷,一眨眼下來,一眨眼的結束。
 
劉督察看一看我,他觀察了我好一陣子,真到我被他看得混身不自在了,他才繼續說道,「不同的是,三年前停電導致攝錄機失靈,所以之後的系統做了改動。三年之後,同樣停電,但今次拍到個可疑的人。」
 
「捉到人嗎?!有兇手?!」我頓時愣住。
 
他沮喪的搖頭,「看來是誤中副車。」
 
「噢......」
 
我一臉迷惘的看着劉督察,他揮揮手,叫我不必理會這件事了。我們沉默下來,看着外面的雨勢漸弱,天空漸漸放出了光。午後黃昏的光茫,晒在雨後地上的水窪,空氣瀰漫一陣泥味。
 
「好了,那麼,你可以幫助我嗎?」
 




「等等,為甚麼我要幫你?」我乍醒一樣的問,差點被他所說的案情迷住,「又失踪又死人的樣子,太危險吧。」
 
「我可以付你線人費,而且,你只需要像平常一樣生活就可以了。最多是到處八掛一下宿舍的消息,或者有甚麼奇怪現像,甚麼類型的事情你都可以來告訴我。」然後他又伸出手,再一次將卡片放到我的身前。
 
「嗯......我不保證可以查到甚麼。」我接過他的卡片。
 
他冷笑一聲,「不,其實你的進度,和警方差不多了。」聽他說罷,我先是一愣,後來我便明白,這更似是自嘲。沒等我追問,他便接着解釋,「剛才的警長反應之所以如此冷淡,有一方面是因為,『蕭一華深夜在宿舍出現』這一件事,我們之前已經有點眉目。」
 
「死亡時間,」他說,「蕭一華觸電身亡,與隔天早上宿舍停電完全無關。」
 
瘋了。
 
「你有消息的話,我再用我知道的和你交換。畢竟你還是學生,知得太多,對你未必好事。」他伸手到涼亭外面,確定雨停定了,便拿着長傘,走了出去。「再見,」他的背影對我揮手,「保持聯絡。」
 
我在涼亭底下,久久的呆着。




 
十月初,抗議行動在校園裏面沸沸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