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外面,學生忙着搬動桌椅,排出一個論壇的模樣。廣場上放滿了一張又一張椅子。他們辦的這次論壇,論題我已經不記得了,因為慢慢地這已經變成了一件不怎麼重要的事。無論怎樣辯論,結果都不會改變,這些事情我們心裏知道。

我簡單地說了他們吵架的大概,「主要是他們意見不合吧。」我猜,這樣總結大體算恰當吧?

怎料,他卻打住了我,「這些我知道的了。」他說,「叫你跑上天台的那天,我電話沒有掛線,不是嗎?」

「甚麼?!」這時猛然回想,才記起來,那天的確是他叫我先別掛線,但聊着聊着,我便忘記了這一件事。這一大叫,四周有些人看了過來,我即時調整聲線,才繼續說道,「就是靠我來套料?」

「不是不是。」劉督察笑着說。





但我心裏想道,與警察打交道還是小心為妙,要是一不小心說錯了話,我自己受罪倒沒所謂,可是連累朋友的話,我便過意不去了。
 
我趕緊轉移話題,扭轉了話鋒,將問題指向了他。我問劉督察,「那麼,蕭一華與陳生發這兩個人間,又有甚麼關係嗎?」我記得劉督察以前給我看過一幅閉路電視拍下的照片,裏面影到蕭一華了,而相片的角落便寫上了三年前的某日。

從時間線上說,三年前陳生發局長失蹤,看似是與蕭一華有關,後來他卻死掉,在三年之後。一切都看似是意外一樣毫無進展之時,緊接着的便是姚雅思的死。

我說,「這幾個月間,學校發生一連串件,像要把我一生所遇過的怪事的總和,加起來再讓我遇見一遍似的。」

劉督察無奈的笑了笑,「調查當中,不便告知,抱歉啊。」看來他打從開始便沒想過要讓我知道甚麼。不過我想,這樣也算合理吧,如果他凡事都來找我一遍,我反而覺得奇怪。





「因為你之前向我確認,那個晚上我所看見的是不是蕭一華的時候,你的照片上面寫着了,」我嘗試對他說些我想到的事,好讓他告訴我些我該知道的甚麼,「那張閉路電視的照片,日子是三年之前。」
 
他喝口奶茶,沒說話了,我也繼續告訴他我所推想的,「一定總有點關係,事情才會發展成這個模樣吧。」說着,又有點不好意思,這種想法好像太推理小說一點,難免有點誇張,「而我想到的連結,也就是三年前後『李明芳』的用地問題有關了,可是......」說白了,我還是覺得這種想法非常誇張,「一個電工可以與一塊用地有關係嗎?」

劉督察始終沒回答過我。

「想到這裏,我又覺得不可能了。」我轉而說道,「所以有時我認為,這三件事之間可能沒關係的吧?」「那些冷氣機的收費啊、失蹤的人啊、電工的意外、畏罪自殺的墮樓......可能這些事情都是各自獨立發生的事件罷了......而且這樣再查下去,也很難有甚麼結果......」

至少,一群青年發現了房間冷氣計費器的BUG,後來他們吵架,然後當時發展局局長失蹤了。若果因為看見這些而去報案的話,大概警察絕對不會受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對我說,目光如炬,像他早已知道真正答案似的,否定了我。「雖然目前為止我仍不知道真相為何,可是,我不這樣認為。」他絕不認為這些只是幾件分開獨立發生的事。
 
「為甚麼你如此肯定呢?」我問,「而且要你額外用上這麼多時間來查一樁不可能查到的案。」

「你是覺得不可能查到了嗎......?」他緩緩地問。

頓時飯堂周圍的氣氛便凝結起來,教我久久不能說得出話。他無神的雙眼,又是那樣直盯着我。我看看飯堂四周,避過尷尬的氣氛。

「我是真的在問,你是覺得不可能查到了嗎?」他問我的時候,語氣竟隱隱帶着莫名的哀傷,總括而言他並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依舊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所謂的哀傷,也是我個人的感覺罷了。

「不是說查不到。」我無法看到這些事情之間的關連。「只是有點難道。」我解釋道。

「不過我不會結束。」他對我說,「我依然會追查下去。」

「那個叫做陳生發的人,真的如此重要嗎?」我問,「要你一查便查了三年。」





「不,其實以前我並不認識陳生發這個人,連他的職銜,我也是在他死後才知道的。」他回答道。我聽了當然覺得奇怪,要是我的話,一個毫不相識的人失蹤,我實在提不起勁去追查他的下落。「可是,」之後他才緩地說道,「他的死,導致了我生命出現了很大的變化......嗯,我想可以這樣形容。」

「變化?」無法想像,一個毫不相識的人可以令人變化嗎?
 
「三年前,李明芳用地與周邊地區,本來打算合併重建一個新的低密度住宅區。政府內部收購的傳聞傳開來了,這一帶的樓價上升,這點道理你明白吧?」劉督察告訴我說,又喝了一口奶茶,接着一輪沉默,他才繼續說了下去,「可是,陳生發失蹤了後,李明芳用地發展計劃推遲,這區的樓價一下子倒下來了。」

「噢,你買了嗎?」我驚詫地問。

他搖搖頭,我哦的一聲。

「我的未婚妻買了。」他說,「當時她借了一大筆錢,大手買了好幾個單位,放手一博望它們升值。」

我不禁嘩的叫了一聲,心想這次可糟糕了,斷然是個悲劇的開端。





我問,「現在還清了沒有?」

劉督察又是搖頭。我嘆一口氣,可憐呢,我心裏想。

「她自殺了。」

我腦袋空洞了一片,說不出話。

「對了,你們叫這塊地做『李明芳』,是嗎?」他問。

我發着呆,點了一下頭。

他對我說,「所以,『李明芳』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這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