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電話裡的惡鬼: 【四十一】

【四十一】

因為，陸威廉和姚貝兒沒有想過，在他們以為已經事成逃脫的時候，竟然會遇上這個人。

李德華，單純，可愛和可怕。

「怎麼……你……你怎樣會逃得出來的？」姚貝兒非常驚訝。

「哈哈！我是第七屆火影！不會怕火的！」李德華哈哈大笑。





姚貝兒雖然一臉孤惑，但很快回復平靜的心情，拉著陸威廉繼續直走，在李德華身旁擦過。

沉默又血紅的月光下，他們越走越遠……

「反正他們全都被燒死，這個李德華。」姚貝兒淡淡說：「就算吧。」

所有參與者佩戴了一條黑色的手鏈，手鏈裝置了姚貝兒所設的自燃系統，引發自燃後，便令學校四處起火。

他們只想殺死三個人，卻牽連所有人。





「我們只是想殺死陳湯姆、關艾琳和李安娜，為什麼要牽扯他們？」陸威廉表情漠然。

「因為？」姚貝兒微笑，說：「因為他們都是怪物。」

怪物……這詞語敲響了陸威廉的腦袋，讓他說：「怪物……怪物就不應活著……」

「對，他們是非不分，就跟當年的同學一樣。」姚貝兒說。

說畢，後腦忽迎來猛然擊打，他們應聲倒地。





「我認得你們我認得你們，你們欺負妹妹，我要把你們燒死！我要把你們帶到那個地方，燒死你們。」

糢糢糊糊之中，陸威廉聽見稚氣的語調和令人恐懼的說話。

想起了……陸威廉想起小學三年級時，當日那場學校大火中……他同樣是迷迷糊糊，卻聽見一把聲音說「燒死你們燒死你們……」，語氣癲傻，就像眼前的他，雖然……今天……聲音變沉了，但一樣的……一樣的……

「原來……原來你是當日放火的人……為什麼……」陸威廉虛弱地問。

得不到答案，卻又昏過去了。

於是，滿滿傻氣的李德華，帶著一臉快樂綁起昏沉著的陸威廉和姚貝兒，然後拖行二人來到旅港增城同鄉會兆霖學校，就是繩梯的旁邊，就是眾同事的視線裡。

「是……是張瑪莉指示你帶來給我們嗎？」羅比爾的腦袋始終單純。

「不！我是帶他們來這裡，燒死他們的！」李德華開朗地說：「妹妹說過，不能放他們走！」





「燒死他們？好……好……就燒死他們吧。」
「來！燒他們吧！他們活該的！」
「對啊……快啊……」

雖然眾人不知發生什麼事，更不知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他們知道，眼前在大火中獨自逃離的二人，無論如何，都是敵人。

陸威廉和姚貝兒已經清醒過來，不斷掙扎，想脫去繩索。

「大家聽我說！」關艾琳眼珠子往下，宛如毒蛇的眼睛，俯視著陸威廉和姚貝兒，說：「就是他們，兩年來蠱惑我們的心，使我們活在恐懼之下！」

「妳說什麼？」羅比爾不解。

「他們是我當年的小學同學，姚貝兒跟我同班，而陸威廉大概是她的小情人，當年他們性格不好，被所有人排斥，他們就深深不忿，設計一個騙局來欺騙我們，他們用一隻死狗來嚇唬我們，說狗的死靈會向大家報復，又說牠是惡鬼的地獄犬……幾乎令全校人心惶惶，這都是他們做的！」關艾琳說出事實，也扭曲了一點事實，她繼續說：「當我第一次來到這公司的時候，就覺他們熟口熟面，初初都不以為然，後來才發現他們就是當年性格不好的同學，而且後來我才得知原來張瑪莉也是我們當年在三年級被人排斥的女孩，只不過當年她在隔離班，我沒法記得她，所以……我幾乎可以肯定，他們是一伙的，就是報復當年……當年大家排斥她！」





「那麼……那些……來電……那些家人出事的恐嚇……」羅比爾還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會如此精心，佈置出如此牽連甚廣的騙局。

為了什麼？動機是什麼？

姚貝兒一臉驚恐，說：「我不明白妳說什麼？就憑這些就覺得我是背後的策劃者？這未免太好笑了吧？」

陸威廉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當聽到姚貝兒的自辯後，表情一震，好像想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你意思就是，你並不是背後策劃者……那麼……張瑪莉究竟是誰？」關艾琳悻悻地說，逼近姚貝兒。

「無論是誰也好，該死的，始終要死。」羅比爾怪笑著，邊在旁邊拾起一塊石頭。

……

隱形……隱形……我們兩個一起隱形……這是陸威廉如今在心裡唯一的咒語……





這麼多年了，他一路倔強地相信，總有一天，他能與她一起隱身，隱身在人群裡……

安定又幸褔……

他一直都這樣渴望。原本很簡單……很簡單……

可惜，日積月累出來的，不是幸褔的感覺，而是仇恨的堆疊……
女孩從何時開始，眼中只剩下仇恨？

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咒語，他瘋狂默念，可惜，當日他救不了小狗，也救不了女孩。

咒語，由初始到現在直到永遠，都不會為男孩帶來希望。

然而，今天他終於發現了。





當石頭砸在女孩的頭上的時候，當鮮血濺在男孩的臉上。

他終於發現，他所遭遇到的不幸，不是因為世界佈滿怪物，不是因為怪物兇殘，而是……

懦弱。

自己的懦弱。

這次，陸威廉決定不會再選擇什麼隱身。

一瞬間，灼熱了空氣，燃燒了繩索，燃燒了身體，和生命。

陸威廉整個人，瞬間凜然地化身火人，恐怖的吼叫震破空氣。

羅比爾退避不及，被火人緊緊擁抱，然後又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衝向關艾琳。

關艾琳驚嚇逃跑，但火人毅力十足，死命窮追。

惡鬼……是惡鬼……

最後關艾琳摔到地上，翻個身，眼瞳無限放大，映照出灼熱的火光，惡鬼的表情。

火之惡鬼倒在她身上，任憑她手腳猛烈掙扎，尖叫得如何淒厲，最後還是逃不過被惡鬼盯上的死亡命運。

然後，世界彷彿剩下燃燒的聲音，

以及嚇得全身僵硬的一群同事。

「結束了嗎？」抖震的聲音說。

同事阿方戰戰競競步近，熊熊烈火。

但！忽然！陸威廉……不……火之惡鬼的身體再次動起來，伴隨身上的火再次站起來……

惡鬼在火裡勾起笑容，可怕的身軀一步一步，所有人都退開不敢接近。

原來……

惡鬼雙手緊握從五樓懸掉下來的繩梯，仰頭望向上方，烈焰中的眼睛瞪向五樓默默窺看一切的二人，然後向天發出一聲吞滅天地的巨大咆吼。

李安娜和陳湯姆震驚地看著，難以置信樓下的火人竟然想攀爬上來……

但是，火人的目的並不是攀爬……而是用自己的火燃燒樓上二人的逃生希望。

火光衝天，煙醺夜空，這是陸威廉對世界發出的怒，彷彿要讓全世界都看得見的火，燦爛奪目的焰……

學校後花園的小狗、在五樓儲物室偷吃的姚貝兒、幻想自己懂得隱身的陸威廉、吠叫、笑容、傷心、盼望、憤怒、滿足、仇恨……

無奈……委屈……

痛苦……

終於可以消失了……

他的故事結束後，剩下溫柔的火光，光照著姚貝兒深刻的臉龐，輕輕把眼角的淚水蒸發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