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co,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坐著直升機來的,就是我們在電視裏看到的那些!我在想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去外面看看!」Maria一手捧著飯碗,一手拿著筷子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說起話來眉飛色舞,繪形繪聲的。

「有好玩的?」坐著嬰兒椅的莫妮聽到Maria的話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就好像我們平常看的電視劇裏,住在大屋裏,總之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我一定要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年輕的女孩滿懷憧憬,眼裏的光芒耀眼得即使是天上的繁星也黯然失色。

「外面其實沒你想像中的好。」綁了個馬尾的女人淡淡的說了句,低頭繼續吃著飯。

曾經她也像她一樣,憧憬著大城市的生活。
想著她能在那繁華熱鬧的城市裏找到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只是,繁華鬧市卻沒有一個角落是屬於她的。
她有時會想,要是自己當初沒有遇上那男人,她可能早已餓死在街頭。

做人有憧憬,有夢想是好事。
但她不忍心這個女孩想得愈多,摔得愈疼。

「你在外面甚麼也看過玩過,玩膩了當然在這裏說盡些風涼話,我才不要一輩子困在這個荒島裏!」Maria氣得扔下了筷子死瞪著她,站起來推開門拔腿就跑。

「吃飯吧,小女孩的話不要放在心上。」男人把一小撮乾炒肉絲夾進她碗裏,笑著溫聲道。



彭慧手撐著木欄杆看著被夕陽餘輝暈染成金黃色的天空,合上眼感受那拂面而來的暖陽,像是想到甚麼有趣的東西似的嘴角不自覺地悄悄向上掦。

「今天島上來的是H城的人。」男人放輕腳步走了過去,像她般把手擱在木欄杆上。

「你想家了嗎?」他看著樂此不疲的在拍打著岸邊的湧浪,側身看向笑得眉眼彎彎的女人笑著問。

他和這個女人認識也差不多兩年了。
但他對她的認識只限於她是從H城來的。
她很喜歡小孩,所以在這裏當上了幼兒園老師。



還有,她是個受過傷的女人。
不過,這點是他猜的。

「那你想她了嗎?」彭慧睜開眼,目光怔怔的看著只有零星遊人的沙灘。

她和這個男人認識也差不多兩年。
他和她一樣,也是從外面搬進來的。
但她對他的認識僅限於他是個深情的男人。

他的妻子,莫妮的媽媽在兩年前去世。
他和他妻子年輕時曾經來過這裏渡假。
那時她指著一間小木屋說著待他們退休時要來這裏開餐廳。

而這個男人還真是信守承諾,帶著那時還在襁褓裏的莫妮來到了這座偏遠的小島。



「有些東西是你永遠也忘記不了。」男人低沉的聲線夾雜著鹹鹹的海風拂面而來。

是的。
有些東西是永遠也忘記不了的。

就好像那個像破布一樣倒在地上的男孩。
就好像那個一出生已經不會哭的孩子。
就好像那個,永遠波瀾不驚的男人。

她看海的目光不期然地黯淡了幾分。

「難道外面就沒有些能令你眷戀的人和事嗎?」Marco看著沙灘上在你追我逐的外國情侶,低頭笑了笑。

他是真的愛上這裏才住進這座與世隔絕的小島。


但她不是。

至少她對外面的世界還是有所牽掛。
他能感覺得到的。

人好不容易才能活一埸。
何必為了執著而選擇避而不見。
到時候,想見卻不相見,才真的成了心中永遠的痛。

「我弟弟。」她應道。

五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
但逝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她也在想念。

想他會不會還受到那個男人的迫害。


更想那在彼端的男人是否安好。

「想他就去找他吧,至少也給他打個電話。」他輕嘆。

「她出事那天我們吵架了。其實也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連是甚麼原因我也忘記了。」男人看著海遙遠的彼方在娓娓道來,目光溫柔。

「快回到家的時候,我看見天正下著雨,她最怕就是打雷了,平日晚上打雷她就被窩裏抓著我的手死死不放的。只是,那時我......」哽咽沙啞的聲音漸漸泣不成聲。

「為甚麼要跟我說這些?」彭慧看著眼前哭得像個孩子似的男人,心裏不無觸動。

這是第二次。
她第二次看到男人在她面前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第一個是大威。
在他迫死沈思思後痛不欲生的向她哭訴。



另一個是他,哭得這樣撕心裂肺的他。

彭慧靜靜的看著沙灘上的潮起潮伏。
直至天邊的月兒也探出頭來,她才聽到那姍姍來遲的回應。

我不想你後悔。
死亡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遺憾。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