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慧沿著樓梯拾級而下,腦裏搜索著有些模糊的記憶。

她記得健身室好像是在地下的。
但是,是主廳旁還是在另一邊?

她都不太記得了。

要不,問一下管家?

但明明是自己的家,反過來還要問別人。


還是隨便走走吧,她就不信她會找不到。

她三步併作兩步的跳下樓梯,手插在晨袍的口袋腳下踢著軟軟的睡拖向前走。

只是還沒走開幾步,目光便被幾扇色彩繽紛的門給抓住。

這些房間好像也是新建的。
以前這個位置好像是放了張桌球枱。

這個還是粉藍色的,看上去很可愛。


腳步在一扇漆上粉藍色的門前停下,彭慧心底好奇得很。

這個男人待的地方怎會有這種可愛的風格?
不知道門後的到底是甚麼來呢?

真的很想看一下。

心動倒不如行動,腦袋還未想清楚手上便傳來了冰冰涼涼的觸感。

「夫人,你是在找侯先生嗎?」手要按下門柄的動作卻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打住。



健身室採用了一貫的落地玻璃,但不同的是這一面並不是單向的。

玻璃後站了不少人,除了那些負責當佈景板的保鏢,還有那個最近好像挺得寵的異裔手下。

但要數最奪人眼球的就只有那個在跑步機上的男人。

赤裸的上身泛著性感誘人的水光,那一道道橫跨在上面的傷痕雖然有點猙獰嚇人,但卻散發著一股致命誘人的神秘感。

還有,那結實的小腹,那精瘦有力的腰間。

她的男人真不錯。
她的男人嘛,又豈止不錯。

這樣看著看著,看得她身下好像有點熱熱的。


彭慧急忙垂下頭,試圖隱去臉上的羞紅。

她這是瘋了嗎?
一大早看男人看𢦓這樣子,真丟臉。

「這麼早起床?」男人運動過後的聲音有點沙啞,還夾雜著惑人的微喘。

侯文華從跑步機上站了下來,沒有接過遞上前的毛巾,而是把手覆在女孩的額上。

不算燙手。
但怎麼臉頰紅紅的?

嚇得他都以為她是又發燒了。
這個女孩真是小看一眼也不行。



「我想你了~」彭慧一下子撲進了男人的懷裏,軟軟的聲音聽起來很可憐,就好像小貓在叫著似般。

男色惑人。
臉上好像是被火燒似的,幸好她沒有像那些肥皂劇演般誇張的流著鼻血。

千萬不能讓人發現。
更不能讓這男人發現,他肯定會取笑她的。

侯文華揉著蠢呼呼的小腦袋,胸腔下傳來的悸動好像比剛才做著帶氧運動時還要來得劇烈。

她回來以後,好像還未這樣的向他撤嬌過。
他還以為,至少還要等上好一陣子。

沒想到這個女孩總是這樣出其不意的為他帶來驚喜。



不過,這個小傻瓜肯定是闖了甚麼禍,跑過來向他先打底。
男人心裏低低的笑著。

「我還沒洗澡。」他低頭湊著女孩身上的馨香,低啞的聲音有著說不出的寵溺。

「那回房間一起洗吧~」女孩的聲音低低的,那個小腦袋也是,這樣的角度下只能看到她羞得通紅的耳朵。

侯文華忍不住吻上她軟軟的髮絲,胸腔下的那顆心好像快被剛才那把軟軟的聲音給融化掉。

他覺得,無論一會她說她闖了甚麼禍也好,他也不會生氣。

這麼乖巧可愛的她,他又怎捨得對她生氣。

他的手很寬厚,牽起來總讓人感到莫名的安全感。
就這樣牽著他甚麼也不說,也總能讓人心頭暖暖的。



彭慧忍不住低頭甜滋滋的笑著,抬頭偷瞄了下男人挺拔的背影。

「文華~」她停下腳步,拉了拉那隻寬厚的大掌。

「裏面的是甚麼?」細白的指尖指著樓梯口旁那好幾扇色彩繽紛的木門。

前方的男人停下了腳步,彊硬的轉過身來。

她能感覺到,剛才她說這句話時,他的身體好像幾不可聞的震了一下。
那雙向來沉靜的眼眸更好像有著,蝕骨的悲痛。

「打開它。」男人把她的手放在門把,那淡淡的聲音好像比那冰冷的金屬門把還要涼。

彭慧看著一面正色的男人,看著手裏冷得刺骨的門把,她忽然覺得手裏的門把重得很。

看他這樣的神情,她就算再蠢也猜到門後的肯定不是甚麼好東西。
但她還是扭開了門把。

無論是順景、逆景、好的、不好的,他們也要一起的去面對。
因為,身旁的這個男人,是要和她一起走完下半輩子的人。

手按下門把,木門徐徐往後退,一個未知的空間一點一點的呈現在眼前。

門後是一個色彩繽紛的世界,一個充滿童趣的世界。

薄荷藍的墻身印上不少可愛的動物,笑得傻傻的獅子、耳朵長長的小兔子、蠢呼呼的水獺,還有很多很多可愛的小動物圍在一起在野餐。

這些可愛的動物圖案一直連綿至天花板上,天花上長了幾隻會飛的小象,團團的圍住正中間的小太陽燈。

房間中央擺放了張白色搖床,周邊擺放了不少玩具,幼童玩的小木馬,色彩繽紛的積木。

門外流進的風吹動了床上的動物吊飾,她的腳步像是被牽引住的走到了房間中央的白色搖床。

白色搖床裏,空空如也。
當然空空如也。

這是當然的。
她的孩子,他們的孩子,一出生便不會哭了!

彭慧手抓著嬰兒床的欄杆,身體虛軟無力的向後倒。
虛軟的身體被身後的男人一把抱住,源源不絕的溫熱自後背傳來。

「我有時會想起我們的孩子,不知甚麼原因我覺得...他一定是個男孩子。他的頭髮會像媽媽一樣烏黑亮麗...」淡淡的聲音放得很輕,拉得很長像是在回想著甚麼似的。

「他的眼睛要像爸爸一樣,不...還是像媽媽那般好,笑起來要眉眼彎彎的...他的鼻......」淡淡的聲音愈放愈輕,愈拉愈長,細長得竟哽咽起來。

彭慧捏著欄杆的手用力得泛白,她合上眼卻止不住眼框落下的溫熱,更阻不住那落在她肩上的微雨。

人,是一種很難以捉摸的生物。

分享一個袐密,不一定能增進信任。
分享一份快樂,也不一定能打破隔閡。
但分享一份哀傷,那樣的心跳,那樣的頻率,肯定都是哀痛。

「他的眼睛......還是像爸爸那般深邃的好。」軟軟的小手包裹住那覆上她腰間的大掌,包裹住那打落在上面的雨滴。

像她那樣蠢蠢呆呆的,說不定會被其他小朋友欺負。
文華的兒子,應該要像他一樣威風凜凜的,看一眼也能把人嚇得連腿也軟掉。

所以,眼睛還是要像爸爸的好,那般深邃,那般像那個古老神祕的湖。

「那些甚麼鼻子啊...嘴巴啊也要像爸爸...像爸爸般...好看...」彭慧看著空盪盪的嬰兒床,軟膩的聲音在悲哽的勾勒著。

反正,孩子甚麼也像爸爸一樣就好了。
這世上找不到比他爸爸還要完美的一個人。

金玉在前,有這樣優良的基因,總不能遺傳到媽媽的不是。

侯大華沒有回話,只是把環在女孩腰間的手圈得更緊。
千言萬語,一切盡在不言間。

這個女孩,很厲害。
很多年前,她讓他學習怎樣去善待,怎樣去照顧,怎樣去...愛一個人。
很多年後,他學成歸來,除了愛她,還愛上了他們素未謀面的孩子。

彭慧伸手撫上底下的嬰兒床,指間一塵不染。

這個冷硬的男人到底是有多用心?
她真的想像不了,他是怎樣去佈置這間充滿童趣的房間?
她都想像不了,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佈置?

妻離子散,陰陽永隔。
心,好像被人狠狠的揪住了般。

「文華~你是個好爸爸...你會是個好爸爸...」她喃聲。

身體被轉了過來,彭慧一轉眼便對上了一個雨後蕭條的湖。
雨後的湖波瀾起伏,泛著水光粼粼,但卻比往日的平靜更引人入勝。

「彭慧~」暖和的聲音就像湖面上的風般拂面而來。

「這樣的房間還有好幾間。」潮濕的空氣間濔漫著鹹鹹的味道。

彭慧對上那雙深邃而熾熱的眼睛。
她覺得時間像是被放大了般,每一分、每一刻也流逝得異常緩慢。

她可以聽到他胸膛下那急速紊亂的頻率。
她可以看到他緩緩擴大的深色瞳孔。
她還可以聽得到心底下那把小小的,軟軟的聲音。

「好幾間!你當我是母豬嗎?」軟軟的聲音在不滿的嬌嗔。

「總得一間一間的來~」耳朵羞得通紅的女孩,羞得轉過身背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