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初是倦意滲透了全身

最初是倦意滲透了全身。
 
記得當時好像睡了很久。以前大學生時候,參加過三天兩夜迎新營,回到家時全身乏力,一上床就倒頭大睡,結果睡了足足十二小時。
 
現在的我,就如同當時睡醒後一樣。不,應該比那一次睡得更久。
 
更重要的是,我對於為何在這裡沒有一點記憶。正確來說,不是沒有記憶,但它像跟你玩捉迷藏一樣,你愈想找到它,它便愈往叢林的深處跑,直到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睜眼醒來,首先發現自己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個木櫃裡。難道我死了嗎?是我的靈魂殘留的感覺?死後的世界會是怎樣的呢?
 
但我發覺有點不對勁。雖然我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我還是可以控制自己雙手,自己雙手還是可以觸摸到木的質感。所以我才說像在木櫃裡。原來我是坐著的。我開始嘗試四周模索,最後左手一推,微弱的光線透了進來。門開了,我整個人滾了出去。
 
過了十分鐘,躺在地上的我迷糊感覺減退了少許,便嘗試坐起來。抬頭一看,發現自己原來身處在一座建築物內。一看之下,不知道這是甚麼建築,只知道這是一個房間,淡黃色的牆壁及天花相當破舊,到處都是水泥剝落的裂痕。沒有窗戶。
 
原來我一直在破衣櫥裡面睡著了。房間的另一邊有張簡易床。床也是破破爛爛,不只是舊了那麼簡單,在床褥的一角甚至可以見到彈簧。
 
我嘗試站起來。腰骨似乎弄傷了,站也站不穩。作為一個經常做運動的人,我有信心身體比其他人強壯,所以我立刻知道自己是撞到了腰部。仔細往上方一看,在天花板處有個洞,應該以前是用左通風用的。我不會是從通風口掉下來失去知覺了吧?但我又是如何走進衣櫥裡的?
 




想不起來。我記得自己是誰,記得小時候的事,也記得自己是在一個叫香港的彈丸之地從事銀行業的工作。但我為甚麼會在這裡?毫無頭緒。
 
看清四周,基本上是個四面牆的房間,除了對面的一張積著厚厚灰塵的寫字檯、座椅,以及我坐著的破床外,沒有任何傢具。關上了的門倒是有一扇。
 
打開那扇門出去看看吧?我心想,反正也沒有其他辦法,除了繼續困在這裡以外。我慢慢地起身,忍著少許痛走向那扇門。
 
是一道鐵門。門把看來不像是近代的產物,亦和其他眼見的東西一樣,已經生銹了。但當我費些力往下拉時,門也總算應聲開了。
 
現在除了腰有少許痛之外,身體其他地方也總算無大礙;雖然記不起為甚麼自己在這裡,但頭部似乎沒有撞傷或疼痛。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吧,只是肚子有點餓了。總之先走出去看看再說。
 




推開跟牆身搭配,同樣是髹上了淡黃色的鐵門,走出室外。走廊兩邊是一扇扇的門,跟我身後的這扇一模一樣。我看了看門牌,是一堆我看不懂的文字,而文字上方有一個「402」的數字。
 
在我看起來,似乎是俄文。作為一個香港人,中英文沒有問題,而我也懂少許日文;但東歐的語言我就不懂了,表面上看似俄文,但好像每個東歐國家所說的都不相同。
 
一個自然的問題在我腦海浮現了:我到底在哪裡?或者用英文表達會好一點:Where the heck am I at?
 
這裡,沒有一點香港的痕跡。我再次試圖釐清思緒,但亦再一次得不到要領。我不記得昨天做過甚麼,只記得我是誰和平日的工作種種。
 
轉頭檢視其他的門,它們看起來和我剛走出來的402號門一模一樣,只是就像酒店一樣,門的數字隨著我向前走而遞增,直到走廊的盡頭,「420」為止。
 
往盡頭的左手邊看,是一個大的房間,門是開著的。探頭一看,裡面面積是402房的三倍多。沒有牆紙和甚麼裝修,裡面擺著一張乒乓球枱,一張桌球枱,和放得亂七八糟的椅子。看樣子似乎是個活動室。如果這樣想的話,剛才應該是住人的地方了。難道是舊飯店?
 
我慢慢走進活動室。裡面不只瀰漫一種陳舊的氣氛,我還嗅到了⋯⋯死的氣息。
 
就像是所有人突然不見了。




 
我之所以這樣覺得,完全是有跡可尋。乒乓球枱上,在球網的兩端分別放著兩塊球拍,在地上有數個乒乓球;桌球枱上的桌球和球杆,令人聯想到球賽正在進行到一半便中斷了。最初我猜這裡的人是不是突然消失了。但從倒下了的椅子來看,似乎是因某些事情而匆忙離開的。但奇怪的是,沒看到房裡有火警燒焦或是地震的痕跡。
 
房間的另一邊有兩扇窗,我慢慢走近左邊的一扇,往外面望去。這兩扇窗為活動室帶來充足的陽光。但外面的世界,實在令人難以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