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你們知道嗎,我家最近正在進行翻新,主人竟特地為我於露台處建立了一間狗屋。」棉花糖沾沾自喜道:「而且相當華麗的!」
 
「真羨慕呢…」口水正在流的豬脾仔應道:「我也想要一間喔!」
 
「哦…是嘛。」我表現得淡然。
 
公園裡,剛活動完並出了一身大汗的我們圍了在一起閒聊。
 
「你怎麼只有這種反應…是專設的屋子啊!難道你不想擁有嗎?」棉花糖扁著嘴,彷彿因為我的反應不夠熱烈而感到不高興。
 




「你今天怎麼好像有點心不在焉…」豬脾仔。
 
「我…只是有些事情正在想。」我回應。
 
棉花糖總是那麼愛炫耀,常跟我們分享自己擁有什麼好東西,希望別人對她作出羨慕。
 
其實我並不怎麼渴望擁有獨立狗屋什麼的,想法剛好相反,最好連家裡的鐵籠都給丟了,這樣子我便能隨處躺隨處睡。
 
「在想什麼?」豬脾仔問。
 




「我在想,怎麼今天不見大傻?」
 
大傻是誰?
 
「一講曹操,曹操就到,大傻正在那邊過來…」棉花糖向我身後的方向指去。
 
「嗨嗨!」我跟大傻打招呼示好。
 
「嗨!你們好!」
 




大傻是一隻全身黑色的唐狗,今年七歲。
 
望見他右邊臉上的那道傷疤,我又再憶起我們初相遇的那一天…
 
……
 
某天早上,媽媽將我領到超級市場。
 
「旺旺,乖乖地喺門口等我,知唔知道?」媽媽進去前這樣吩咐我。
 
「汪汪!」知道。
 
我安靜地站在門口處,享受著從裡面吹出來的冷風。
 
「呢隻狗狗好得意啊!」一位路經附近的小妹妹對著我說。




 
「媽咪,我可唔可以摸吓佢啊?」她詢問站在旁邊的女人。
 
女人回應:「唔好摸喇,小心佢會咬你啊。」
 
什麼!?咬!?我才不是你想的那種惡狗狗呢!
 
有見及此,我於是扒了到地上,把肚子朝向天,有節奏地擺動著尾巴,表示:歡迎過來跟我玩。
 
「佢露出個大肚腩,即係佢肯俾我摸啊。」小妹妹面露喜悅。
 
她挺聰明嘛,竟然知道我這個姿勢背後的用意。
 
嗦嗦!
 




我嗅到了一股雌狗的氣味…而這陣味道,是從她手上的那個洋娃娃和衣服發出來的。
 
雖然很吸引,很想把洋娃娃搶過來,卻不可以亂來,若然被媽媽發現的話,將會被視為不乖,然後又要接受懲罰的了!
 
「咁你同狗狗喺度玩住先啦,媽咪要入去買啲野。」說完後,那個女人便走進了超級市場。
 
跟我互動了一會之後,小妹妹便被別的東西吸引了過去,逕自跑走了。原來是走了到另一邊的文具店,欣賞著櫥窗裡的那些玩偶。
 
既然沒人跟我玩,我打了個沒趣的呵欠後便坐直了身子,繼續守候著媽媽的身影。
 
!?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某人的驚叫聲。我立即豎起耳朵,抬起頭四處張望一番...
 
是剛才那位小妹妹正在哭叫!




 
身邊還被幾隻不懷好意的野狗包圍著。狗群正不斷發出低聲嘶叫,對小妹妹手上的洋娃娃虎視眈眈…
 
一定是那陣雌狗的味道,把這些野狗吸引了過來。
 
「汪汪汪!汪汪!」喂!你們想幹什麼!?
 
正當我想衝過去之際,身體竟被扯了回去。
 
竟然忘了,昨天因為我再一次在街上亂遛,今天出門時被媽媽於頸上繫了該死的繩子,她進去超級市場前還把繩子綁了到旁邊的那根柱上。
 
糟了,碰巧附近就只有小妹妹一人。若然野狗撲過去搶走洋娃娃的話,說不定會把她弄傷。
 
我現在能做的,只有拼命地叫,希望能吸引附近路過的人注意一下,讓他們發現這位正身陷險境的小妹妹!
 




!?
 
這時,一隻黑色唐狗忽然自遠處跑了過來,並護了在那位小妹妹身前,還擺出了準備迎戰的姿勢。
 
「汪!汪汪!鳴….汪!」快給我滾,不然我對你們不客氣。
 
那隻唐狗向野狗們怒然斥喝。
 
「你真是多管閒事!」
 
「大傻,這女孩與你有關係嗎!?」
 
「你才給我滾,否則我待會便咬破你的喉嚨!」
 
野狗們不甘示弱,不斷在發出叫囂。
 
原來這唐狗的名字叫大傻。
 
「想欺負弱小人類,我是絕不容許!」大傻毫不偎懼,氣勢凌厲地對敵人發出咆哮。
 
一場狗咬狗大混戰一觸即發。
 
!?
 
其中一隻野狗率先發號司令,然後撲了上去,幾頭狗狗扭作了一團。
 
這個時候,文具店的老闆走了出來,不斷向野狗揮舞著手中的長棍子:「走開!衰狗!走開!」
 
失控的野狗分別被重棒了幾下,驚恐之下,他們只好撤退。
 
「嗄…嗄…嗄…」臉部受傷流血的大傻喘著氣,身驅搖搖欲墜。
 
看見小女孩安然無恙,大傻便拖著疲乏的腳步慢慢離去。
 
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跟他說:「你的右邊臉受傷了。」
 
「嗯…小事而已。」大傻背向著我,沒有回頭。
 
「回家治理一下吧。」我說。
 
「……」他沒有作聲。
 
過了一會,他才說:「我沒有家的,我只是一頭流浪狗。」
 
拋下這一句之後,大傻便黯然離去了。
 
後來,有幾次在街上跟他巧遇,每次都是獨個兒,沒有主人的相伴。於是我邀請他,有空的話可以過來公園這邊,那裡有很多狗狗,可以一起玩。而孤獨的他最後亦赴了約,來到了我們經常留守的這個公園。
 
起初,大傻只是待在遠處,不敢向我們這邊走近,彷彿一直在顧忌著些什麼。
 
「過來一起玩吧。」
 
「我跟你們不同,我只是一隻流浪狗,而且…」
 
「而且什麼?」
 
「人類並不可信,我不想接近他們…」
 
他指的,是我們一眾狗狗的主人。
 
這一句話的背後,彷彿蘊含了一段很長的故事。
 
但,人類怎會不可信呢?
 
阿一和媽媽就是我最相信的人。
 
經過三番四次的勸喻,大傻才肯放下包袱,最後我成功地把他領到了人們的面前。
 
起初,公園裡一眾狗狗主人們均露出了一副嫌棄的神情…
 
「呢隻狗邊個養架!?係咪流浪狗黎架?」
 
「佢個身好似有啲污糟喎…」
 
「會唔會咬傷我地啲狗架!?」
 
而只有媽媽,是世界上最明白事理的人:「應該唔會既,如果呢隻狗係有侵略性,其他狗一定會吠。」
 
接著,媽媽撕下了一些麵包,放了到大傻面前:「其實流浪狗都好慘架,又無地方住,又無野食…」
 
「真羨慕你,可以遇到這種主人。」大傻一邊啃著麵包一邊說。
 
「嘻…當然。」。
 
就在那天,我跟大傻便成為了朋友。
 
後來,他向我們講述了自己的可憐身世。
 
半年前,他的主人誕下了寶寶,並決定要搬家,卻竟以動物會令寶寶產生敏感為由,決定將大傻棄養,把他獨自一個遺留了在舊址。
 
感到萬分迷茫的大傻,只能眼白白看著主人的汽車逐漸離自己遠去。
 
他不明白,為何相處了這麼長的一段日子,竟然這麼輕易地將自己遺棄。
 
主人離開後的最初,大傻每天都守在舊家的門前,期望有天主人們會歸來把他接走。
 
他一直等,一直等…
 
無論日曬抑或雨淋,都堅守在原地。
 
直到某天,他終於感到了灰心,決定不再等,並開始過著於街頭流浪的生活。
 
「人類並不可信。」
 
這是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但是,我知道他心裡並不全然這樣想,至少當日他挺身守護在小女孩跟前,與野狗抗衡的時候,心裡是對人類懷著希望的…
 
我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