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每逢不用穿校服的日子,阿一都會跟小茜約會。
 
偶爾我也會在場。
 
只要是到戶外的地方,他定會將我一起帶去。
 
假如他們是到電影院之類的室內地方…那麼我就只好留在家中啃咬骨頭。
 
這天一大早,阿一便收到了小茜的電話。從對話中得知,二人打算約會到郊野公園野餐…
 




喔,是戶外的地方啊!那麼我應該也有份呢!
 
「好,出發!」阿一整裝待發,渾身冒出急不及待的氣息。
 
我跑了到阿一腳邊,搖晃著尾巴:「汪!汪汪!」我也準備好了!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譜照,藍天配白雲。
 
我們一同來到了大樹底下,在草地上鋪了一張大布。上面放滿了美食,菠蘿腸仔,火腿三文治,青菜沙律,還有令我唾涎的雞翼…
 




可惜我只有看的份,阿一不准許我吃人類的食物,因為前陣子我就是因為吸入太多味精而導致生病了,還得去看獸醫,嗅著那我最怕的酒精氣味。
 
幸好出門前媽媽給我餵了狗糧,現在仍未有餓的感覺。
 
「黎捉我啊旺旺!」是阿一的聲音,原來他躲了到某個暗處。
 
!?
 
小茜也不見了!
 




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嗎?
 
嗦嗦!
 
阿一和小茜分別躲了到不同的位置,我決定要先把小茜找出來。
 
哼哼…他們實在太小看我那靈敏的鼻子了。
 
我繞到了茂密的草叢後,看見了小茜的背影。她縮起了身子,一直在東張西望,顯然不知道我經已把她逮到。
 
我上前用鼻子碰她的手:「汪嗚…」我已經找到你了。
 
小茜這下才發現了我,還露出了一臉驚訝,笑說:「哎呀…俾你發現左添!」
 
輪到阿一了。




 
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躲了到前方的白色圍欄後。
 
果然。
 
我一下子便把他找出來了。
 
行蹤敗露的阿一以手擺出了射鎗的姿勢,並指向了我:「砰砰!」
 
這也是我們經常會玩的遊戲,他負責開鎗,而我則負責…
 
裝死。
 
「汪啊嗚!」我立即扮作失力倒下,更把肚子露了出來。
 




「哈哈哈哈!!」阿一捧著腹大笑。
 
小茜一直在鼓掌,彷彿剛看完了一場精彩演出。
 
活動過身子後,我們便回到樹蔭下休息。
 
「最近好似有啲熱…」小茜一直撥弄著毛巾,為自己製造涼意。
 
「不如下次去我屋企玩遊戲機?或者睇碟都得!」阿一。
 
「你屋企人喺度,會唔會唔係咁好…」小茜感到有點害羞。
 
「唔會,我阿媽好易話為!」
 
嗯嗯…媽媽是個大好人。




 
「咁…好啊。」
 
很羨慕呢,兩情相悅的一對。
 
說著說著,我有點想念瑪莉呢…
 
我們上一次的邂逅,經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很記得,那天烏雲密佈,還一直下著毛毛細雨…
 
######
 
一年前的某個早上。
 




我陪媽媽到街市買菜,於等待過馬路的途中我察見了瑪莉的身影,就在對面的行人路上。
 
當時,她正在執行工作,其頸上被繫上了繩子,被一名警員牽領著。
 
「汪汪!」瑪莉!是我啊!還記得我嗎?
 
「咩事啊旺旺?」對於我的突然吠叫,媽媽感到奇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媽媽!我給你介紹,對面那頭雌性狼犬,是我的夢中情人!她的名字叫瑪莉!
 
我一直叫,但瑪莉卻沒有向我這邊望來,站於原地的她眉頭緊皺著,目光一直停留在某個方向…
 
是什麼東西令她如此集中呢?
 
憑著天生的本能感應,我感覺到附近即將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不遠處忽然鬧起一陣驚叫,街上一班受驚的途人紛紛雞飛狗走,你推我撞,場面很混亂…
 
「救命啊!好多血啊!」
 
「有人被斬傷左啊!」
 
「個男人癲架!拎住把刀係咁斬人啊!」
 
我大概得知目前是什麼樣的情況,有人被襲擊,施襲者是一名男性,所用的兇器是刀!
 
人們兵荒馬亂地逃走,只有瑪莉和警員沒有畏懼,逆流而走。
 
人群中血花四濺,不斷有途人被利刀割傷,亦不斷有途人倒下…
 
站在馬路另一邊的我看到了襲擊的人的容貌了,是一名身穿黑色短衣的中年男人。
 
警員趕至後隨即拔出鎗指向兇徒:「立即放低把刀!否則我開鎗!」
 
疾走中的瑪莉從旁飛撲了過去,往兇徒的右腿狠狠地咬了下去。
 
兇徒極力反抗,不斷提起另一邊腿往瑪莉的肚上猛力揪去。期間,瑪莉疑因被踢中要害,一時感痛而露出了破綻。兇徒見機立時進行反擊,將失力的瑪莉甩出了馬路…
 
!!!!!!!!!!
 
這時,一輛鐵騎剛好駛至,還收掣不及,把躺在馬路中央的瑪莉撞個正著。
 
我親愛的瑪莉,就這樣子被撞飛並倒了在馬路旁,身上流著血,一動不動的。
 
當時,我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感到身體逐漸變得滾燙,因為怒火經已走遍全身…
 
那是我生平的唯一一次獸性大發。
 
我發出一聲哀號之後,便全速奔了過去,以最短的直線路程。
 
途中,我躍過兩道置於馬路中心的五尺高圍欄…
 
「旺旺!危險啊!」我聽見媽媽在呼喚我。
 
此刻,世間上的一切都不能把我阻擋。
 
與兇徒還有不足十碼的距離,只花兩步,我便足可撲上去將對方的喉嚨咬破,一下子將他置死!
 
發狂中的兇徒欲往我身上揮刀,但我的速度比他快上了好幾倍...
 
啃!啃!
 
他持刀的那條前臂瞬間破出了兩個血洞。
 
刀子匡啷一聲跌落在地上。
 
濃烈的血腥味,讓我感到了無比亢奮…
 
彷彿進入了忘我境界,忘卻了自己到底是誰…
 
現在的我仍是一頭狗嗎?
 
不,此刻的我是一頭狼,我的血統裡天生就蘊藏了狼的本性,追捕獵物是我的強項!
 
我不斷拉,不斷扯,對方一雙手被我的一排利齒啃咬得血肉模糊。
 
「救命啊!好痛啊!」兇徒連番慘叫,他倒地投降了。
 
可是,我的怒氣還未平息。
 
啃!啃!啃!咬!咬!咬!
 
你這個混蛋!!!!!
 
一旁的警員被嚇呆了,他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會觸動到我某條神經從而令自己一同遭殃。
 
是時候將對方了結…
 
咬破他的喉嚨!
 
「旺旺!」我聽見了某把熟悉的聲音:「翻黎啊旺旺!」
 
是媽媽的聲音啊…
 
我…究竟正在幹什麼?
 
我怎會變成如此廝模樣…
 
一發不可收拾的獸性…
 
還弄得滿口鮮血…
 
為何人們看著我時會露出如此驚懼的眼神…
 
「旺旺!」媽媽再一次喚起我的名字。
 
對啊,我的名字叫旺旺…
 
人類是我的好朋友。
 
我鬆開了口,放過了眼前這兇徒一命。他抱著自己那慘不忍睹的一雙手,面色發白,應該已經無力再站起來了。
 
我走到了瑪莉旁邊,扒了下來,一直發出悲鳴…
 
!?
 
「你在哀鳴個屁啊…我還未死…」是瑪莉的聲音,氣若遊絲。
 
「你還沒死嗎瑪莉!?」原來瑪莉尚未斷氣,我感到又驚又喜。
 
「幸好我身手敏捷,剛才被撞的時候懂得避開要害…」瑪莉忍著痛說:「現在應該只是腿部骨折而已,還擦傷了少許,死不了…」
 
「那就好了…」我放下心頭大石,鬆了一口氣。
 
「嘖…雖然有點過火,但剛才幹得不錯嘛…」
 
「……」
 
「你怎麼一臉歉疚的樣子?」瑪莉問。
 
「我…」我支吾以對了一會,才說:「我不應該攻擊人類,也不應該如此殘暴。」
 
「你錯了…」
 
「!?」
 
「假如你不這樣做的話,將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受傷。你不是攻擊了人類,而是制服了兇徒…」瑪莉咳嗽了幾下:「你剛才救了很多人呢。」
 
「但是…」
 
「你要相信自己喔。」
 
最後,我和瑪莉均被送進了狗醫院。
 
瑪莉的傷勢好像有點重,我十分憂心。身上無任何傷的我則須要接受精神評估,最後更被注射了一些不知名的化學液體。
 
你要相信自己。
 
腦海中不斷迴盪著瑪莉最後跟我講的一句話。
 
緊緊的索圈一直鎖於我頸上,還配備了一枝長長的棍子,檢驗人員跟我保持著一段距離,生怕我會突然發狂向他們施襲。
 
整個檢查的過程中,我一直表現冷靜,還擺動著尾巴向所有接近我的人示好。
 
不久後報告出來了,結果一切正常,我並不是一頭瘋狗,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終於可以出去見媽媽了。
 
「我地一齊翻屋企喇旺旺!」媽媽把我摟進了懷中。
 
嗦嗦…我嗅出媽媽體內的憂慮逐漸變得稀釋。
 
真有點內疚,害她為我提心吊膽了一整天。
 
「旺旺真係咁樣做!?」晚飯的時候,大家正在談論今天所發生的事,阿一對我所作的一切感到了疑惑和震驚。
 
「汪!汪!汪!汪!」我是真的做了,可是我沒有錯!
 
「傻狗,你知唔知自己做左英雄!?」阿一拍了我的頭一下,繼而開懷地大笑著:「真係好犀利啊!」
 
「汪汪!」我不是傻狗!
 
誒…英雄?這種稱呼好像蠻厲害的樣子…
 
原來成為英雄的感覺是這麼棒。
 
「應該點樣同小茜表白好呢…」臥於睡床上的阿一吟道。
 
「……」扒於地上的我舔著新添置的紅蘿蔔玩具。
 
「喺佢生日當日送份生日禮物俾佢,然後直接表白?」
 
「……」說起生日,真有點期待呢,到底我今年會收到一個怎麼樣的生日蛋糕?
 
「如果親手畫幅畫送俾佢,得唔得呢旺旺?」阿一從被窩裡探出頭來。
 
「……」嗯嗯,這紅蘿蔔玩具相當有趣。
 
「但我又無乜畫畫天份…」阿一瞪了瞪眼,像是想到了些什麼。「係喎!畫數字畫咪得囉!」
 
「!?」我眼睛向上眺望。什麼是數字畫?
 
「一於咁話啦!」阿一像是感到非常興奮,雙腿一直在半空中亂踏。
 
接著,他跟我分享了很多自己與小茜之間的趣事,例如相約去遛冰,卻竟然要作為女生的對方反教他一些很基本的滑溜技巧。
 
我感到好奇,遛冰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回事呢?
 
用一雙腿在冰上行走?這有可能嗎?
 
很想見識一下。
 
有句說話,狗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你知道為何嗎?
 
因為我們是一位很好的聆聽者。無論人們說些什麼,狗狗都會耐心傾聽,從不會打斷,也從不會亂給意見。
 
人類呢?總認為自己是主角,以自己作為中心。
 
愛發表,很少會選擇傾聽這個世界。
 
阿一把我視作好朋友,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
 
無論發生什麼事,開心抑或不開心的,我都會守在他身邊。
 
就像今晚,說著說著,他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於是我爬到床上將被子叼起,蓋向他的肚子,再躍身彈起,拍了拍牆上的那顆白色燈掣,讓房間變黑後我才回到自己的床鋪上。
 
晚安了,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