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戇狗狗》一個關於狗狗既故事...: 4.3
「旺旺…旺旺…」
某晚夜深，熟睡中的我聽到有人在叫喊我的名字，我從矇矓間醒了過來。睜開眼的時候，發現阿一坐了到廳中的窗邊…
窗花和窗子竟是打開的！
只要一個不小心，他便會從幾十樓高處直墮下去。
「阿一！危險啊！」我說。
奇怪…我竟然能說人話！？
「你知唔知…我真係好痛苦…」阿一拭著淚說。
「你落翻黎先啦！呢個位置實在太危險喇！」
他搖了搖頭，微笑中帶著淚：「繼續生存落去經已無意思…」
「點會呢！？其實活著仲有好多事可以做，只要…」
！！！！！！
話還未說完，阿一便轉身一躍而下，並傳來了一聲呯然巨響…
阿一！！！！！！！！！！！
......
「汪嗚！」
我整個彈起，發現自己身在床上，而阿一則安然無恙的躺了在我旁邊…
心跳異常劇烈。
我眺望出窗外，現在應該是黃昏時分，因為太陽已俏俏地竄到了西邊。
真奇怪，我剛才怎會造一個如此不可思議的夢！？
幸好那只是個夢。
＃＃＃＃＃＃
嗦嗦！
一陣似曾相識的氣味正在走近。
咯咯咯！
那人敲起了門。
媽媽放下了手頭上的工作前去應門：「乜係你啊凱迪！？」
「你好！」原來是那位年輕貌美的女社工凱迪。
這陣子她偶爾也會前來拜訪，而我知道這其實是媽媽的主意，她知道阿一自從失去了右腿後便一蹶不振，還一直自我封閉，於是她便拜託了凱迪，希望對方能開解一下阿一。
起初，阿一對凱迪並不太理睬，人家跟他聊十句，他才簡短的回應一句，彷彿嫌別人前來礙事似的。但身為社工的凱迪畢竟是專業的，且十分有耐性，一直將笑容掛在臉上的她試圖用不同的方法打開阿一的心霏，務求要走進他的內心世界。
很記得，自從他們進行了第五次的會面後，整個局面和氣氛頓時變得截然不同…
「你今日心情如何？」當時剛來到的凱迪問。
「……」坐於沙發上的阿一不發一語，只是神情呆滯地望著電視。
「之前同你提及過既義肢問題，你考慮成點？」凱迪又問。
本來我並不知道義肢是什麼東西，後來從媽媽的口中得知，原來義肢是能替代阿一那條失去了的右腿的人造玩意，若然把它裝上的話，阿一或能正常地走路，過回一些正常的生活。
「……」阿一瞥了凱迪一眼，然後逕自撐起拐杖走了到洗手間。
凱迪輕輕嘆氣了一聲。
我知道她心裡是感到了點氣餒，畢竟眼前的這位治療對象始終不肯接受身邊人的幫助和勸喻，一直將自己鎖在黑暗的世界裡。
這時，凱迪在家中閒晃了一下，並來到了阿一的房間門口。
阿一如廁完畢後，凱迪已坐回到廳中的木椅上，並抱著了原本放於阿一房間裡的，那支久違了的木結他。
凱迪對他笑了笑，阿一則感到有點愕然，欲言又止。
輕快的旋律隨即被奏起。
凱迪竟忽然彈起結他，還唱起歌來…
「從來也相信有轉機～望往事好像一齣戲～別要為這世界太過傷悲～」
真想不到呢…原來她也會彈結他，其歌聲還如此甜美！
「隨時間經過我身邊～赤子的心不改變～怎樣開始怎樣終止～」
我認得這首歌來自於我很喜歡的那隊樂隊…
誰甘於一生都壓抑 誰可不捨不棄
人終需相信自己 人終需依靠自己
眼前這位翹起二郎腿，抱著結他邊彈邊唱的女生，正散發著一種男生難以抵擋的魅力…
我知道此刻的阿一也定能同樣地感受得到。
原本打算回到房間將自己埋於被窩裡的他竟坐回到了沙發上，說：「你都識彈結他？」
我嗅到他體內正蘊釀著某股莫名的興奮。
凱迪笑了笑：「以前讀書嗰時玩過吓。」
「彈得唔錯…」他一雙欣賞的目光，還展露了首次以來的微笑。
自從凱迪的這一次彈唱之後，他的態度便開始變得不同了。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令我回想起那些年他還未跟小茜在一起的時候…
嗯，真的很相似，那種彷彿有什麼正在開始萌牙的氣息。
……
鏡頭回到正常的時間點上，凱迪剛剛進門。
「阿一！凱迪黎左探你啊！」媽媽在屋內喊著。
從睡房中走出來的阿一依舊是撐著拐杖，但身上卻換了件體面的鈕扣恤衫，臉上的鬍子剃掉了，蓬鬆的亂髮也剪過了，嘴邊還掛著久違了的陽光笑容。
他彷彿重拾了舊時那應有的風彩。
忘記了由那一刻開始，阿一忽然變得積極起來，脫下了那個頹廢的軀殼，更為自己裝扮一下，給人煥然一新脫胎換骨的感覺。
除此，我還察覺到他相當期待凱迪每一次的到訪，而且每一次會面時，他的心跳都會不其然地加快。
一定是這樣子…是戀愛的力量啊！
雖然我只是一頭狗狗，但我知道這叫做曖昧啊！
凱迪和阿一，兩者對對方都有著相同的感覺！
某次阿一和媽媽出門回來之後，他的右邊腿裝上了那個叫義肢的東西，因為這「新腿」是剛剛裝上的緣故，所以阿一需要點時間去適應。
「嗄…嗄…」草地上，阿一急喘著氣，嘗試用他的義肢走路。
我叼起了小球，在他的前方只有幾步的距離停下：「汪汪！汪汪汪！」阿一，快過來把球拾起！
「等等我啊旺旺，唔好行咁快…」阿一走路時一跛一跛的，雖然表現得有點痛苦，但我知道他心底裡是蠻高興的，因為他終於踏出了這一步，而且一路上他並不是孤軍作戰，前方一直有著我的帶領。
哈！為配合走路練習，現在玩追球遊戲的身分都掉轉了，是由他來追我扔出的球。
經過長時間的練習，阿一已逐漸習慣對於義肢的使用，雖然走路的時候動作還是很不自然，但是慢慢來吧！
終有一日，他一定可以過回正常人的生活。
不久後，他應了凱迪的邀請，加入了成為義工的行列。閒時會前去探望一下院舍中的長者和孤兒，而每一次的探訪他總會帶備結他，由於阿一行動依然是不方便，偶爾還是需要撐著拐杖，所以結他都是由凱迪提去的。
如此有意思的事，我當然每一次都在場，畢竟我是一頭狗狗，而狗狗是所有人的開心果。
「旺旺，我想唱首歌俾你聽。」某夜晚飯過後，阿一抱起了結他。
「汪汪！」是什麼歌？
接著，他便彈唱了起來…
「給我信心當我未如願～披雨戴風問寒送我暖～親切眼光舒我亂和倦～從無更改心照總不宣～」
「汪嗚～～～」雖然我不懂得唱歌，但我懂得和音。
「一次也不推說亂和倦～一次你都未曾去計算～給了再給始了便無斷～無條件分擔各種辛酸～」
「汪嗚～～～」
「因有著你跟我一起～親愛的你～」
「汪嗚～～～」
「多謝你啊，我既好朋友…」阿一輕吻了一下我的額。
對啊，我們永遠都是互相扶持的好朋友。
＃＃＃＃＃＃
一年後。
我的身體變得有點僵硬，四肢偶爾會出現痲痺，有時就連站起來也沒辦法，這大概是關節退化的跡象。
最近，我發覺自己厭倦了當一頭狗，真的很想擺脫這個軀體。想像街上的那些人一樣，用一雙腳來走路，而不是用四肢爬行。很想能像人類般以哭和笑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很想能說人話，很想融入人類的生活…
我很想參與其中，而不是只有觀察。
我想憑藉自己的力量去改變身邊的一切，而不是當個只能默默提供支持的朋友。
這些年來，其實我得到了什麼？同時又失去了什麼呢？
我走到廚房的雪櫃旁，看著貼於櫃門前，那堆每年生日和日常生活所拍下的白色紙片。
我研究著這堆相片的變化，珍貴的畫面不斷從腦海中湧出。
裡面記載了關於我的一生，而我的一生見證了阿一的成長，阿一的成長亦意味著媽媽的年華漸老…
看著看著，我彷彿明白了些什麼。
每張都罕有，拍下過記住過，好過擁有。
今天當我有機會停下來回望一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經已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路，並經歷了不少值得我用一輩子去記住的事。
這下才發覺原來快樂高興的事，其實佔了我記憶中的一大部分，而且要拍照的事可不少。
「到底你想成為一頭怎麼樣的狗狗？」
記得自己曾經被這樣問過。
若然再被問起的話，今次我會這樣回答：「你看看這堆照片，我就是想成為相片中的這頭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