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點點點點點點點點點點點點點點解?」小甜哥難以置信地仰望牆上剩下的小孔。

我和小儀和朱Yan和威廉都愣住了。

「點會咁?我最後明明睇住陳東明將個鐘掛返上去……」小儀疑惑地說。

「會唔會係掛得唔穩,跌左起地櫃後面條狹縫到?」我冷靜地說,邊指著。





我們一組旋即尋找所有地櫃後的狹縫,卻沒有,沒有,沒有,沒有,這裡都沒有,到處都沒有,時鐘去了哪?

面對其他人的疑問和質疑的目光,我們說不出話來……

對了對了!我大聲問:「有無組黎過呢間房搜索?有無人見過掛在牆上嘅鐘呀。」

龍sir一組人搖搖頭,小翠姐和南哥一組人搖搖頭,蔡姑娘和駱sir一組也搖搖頭。

「即係點?」我疑惑。





「其實我地黎過,但入黎時已經發現牆上嘅鐘無左,不過我地開頭都唔多察覺。」龍sir有所思慮地說。

「咁……其他呢?」我再問,我們一組實在感到焦急疑慮,盼望從大家身上尋得答案。

「無,我們無搜過呢間房,因為我地擺太多時間喺儲物室。」駱sir說。

「我地都有入過黎,同龍sir組一樣,入黎個鐘已經無左。」小翠姐說。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沒有錯我們是第一組搜尋資源室的,但離開時,明明清楚記得時鐘還在,但之後進來的組別居然說完全沒見過。





這真是十分靈異。雖然,原本我們就身處靈異事件中。

「喂?你地唔好扮野喎,究竟有無你地所講嘅『鐘』存在架?唔好起度嘥撚我地時間喎!」蔡姑娘擺出那種令人很想大巴大巴摑下去的臭臉。

我們一組除了震驚,便是憤怒。小儀把拳頭握得緊緊,終於要爆了:「屌妳呀死八婆!我都忍Q左妳好耐喇!下下有親咩發現妳都係一盤冷水潑落黎,講真!我真係覺得妳條撚樣就係……」朱Yan猶疑了一會,當鼓起勇氣想再說時,卻被龍sir示意阻止。

我想朱Yan原本想說出蔡姑娘就是『破壞者』這一話。蔡姑娘即時反應是有點被嚇呆,兩秒後臉部肌肉便開始抽動,醞釀即將爆發的情緒。

「朱Yan!唔好再嘈,我地唔係唔信你地!蔡姑娘,請妳唔好煽動大家情緒。」龍sir搶先在蔡姑娘爆發前嚴正地說。

被龍sir一說,小儀閉口不言,蔡姑娘則竭力平靜自己,即使再不服,面對龍sir的嚴厲,也只能把氣吞回肚子。

雖然平時我不太喜歡龍sir的作風,但不得不欣賞他擁有主持大局的能力。

「如果小儀你地組所言屬實,呢件事的確係好奇怪。」龍sir皺眉,神情擔心。





眾人沉默。苦思。

「唔駛問啦,如果佢地無講大話,個鐘一定係俾『破壞者』拎走左。」南哥斷言。

破壞者?

氣氛突然陷入憂懼,這話意味隱藏我們當中的『破壞者』已經開始行動,五名『破壞者』要在我們不知不覺間,悄然奪走我們的逃生希望。

破壞者,令人畏懼的三個字,畏懼破壞者的破壞,畏懼被人懷疑上是破壞者。但,真正的『破壞者』,可能比誰都畏懼這三個字。

「但我地一直都係一齊行動,每組都至少有六個人,正常『破壞者』唔應該有機會做野至係?」小翠姐環視眾人,眼神充滿猜疑。

這個人神情凝重,揣摸下巴,
那個人眼神焦慮,左顧右盼,




這個人表情疑惑,摸摸後頸,
那個人樣子呆頓,他是威廉。

懸疑詭譎的問題把空間內的聲音片刻壓制,彷彿只剩下魔鬼的嘲笑,究竟誰是『破壞者』?是這個人?是那個人?是你?是妳?

如果這時候,那個總是氣定神閒的陳東明在場,可能會有些許的建議,我直覺。可惜他現在留在活動四室看顧小女孩。

「咁啦,如果真係『破壞者』收起個鐘,咁一定係收起左呢一層嘅某一個角落,我地而家返去活動四室,再分組進行下一輪嘅搜尋啦。」龍sir說,他一直都飾演領袖的角色,為大家帶來指示,事實上,他的眼神同樣隱藏不了內心的徬徨。我有種不知從何而生的預感,他這個領袖,也撐不了多久。

那時我尚未知道,由發現「時鐘不見了」的起始,那些真正機關算盡、深謀至極的人,已經在不為人所察覺下,暗暗展開棋局。

有人蠱惑佈局,有人則洞悉一切,有人靜候伺機。

我真憤恨自己的後知後覺,不竟我不夠聰明。





正當我們打算乖乖聽從龍sir的指示回去活動四室,朱Yan才突然提出一道具啟發性的問題,使我們一下子愣住,回頭看著朱Yan那疑慮的表情。





《第十四章》

「其實……會唔會係嗰個女仔收埋左個鐘?」朱Yan提出。

難道跟那個神秘女孩有關?不管了,眾人先急腳回去活動四室。

地點:活動四室、時間:3:45、人數:25人+1。

想不到……





「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

一打開活動四室的門,第一眼就是驚悚的畫面,就是張姑娘瘋狂掐住小女孩的脖子,嘴裡不斷吐出「殺左佢殺左佢殺左佢」,她那雙置對方於死地的殺人眼睛,病態得極度心寒……不……這不是留意她雙眼的時候……

小女孩狀甚痛苦,陳東明和原本在活動四室的三名同事正在協力阻止,其他人見狀亦即時前往幫忙。

張姑娘似乎力氣頗大,彷彿怪力上身……究竟她的力氣從何而來?

好不容易才把發瘋的張姑娘拉開,然後兩男合力把她制服,從後壓她在地上。

被壓下的張姑娘拼命掙扎,高呼:「殺左佢呀,如果唔係就太遲喇!殺左佢呀!殺左佢呀!我記得返哂……我記得返哂呀!一定要殺左佢呀!」

我吃驚,所有人都極為吃驚,

龍sir立刻走到張姑娘面前蹲下,慌張地問:「妳記得起啲乜野?」

張姑娘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依然情緒激動,依然猛力掙扎,兩男唯有更用力把她按壓,阻止她掙脫。

「妳究竟記得起啲乜野?」龍sir更焦急地問。

她呼吸急促,非常急促……又不斷想掙脫……兩男用力制衡。

但是……不……停手……

我心裡面暗叫不好,但卻沒出口叫止……我知道,再這樣下去……張姑娘她……

「快……放開佢。」龍sir終於意識狀況,趕緊把張姑娘身後的兩男推開,大喊:「我叫你地放手呀!」

太遲了。

兩男放手了,也太遲了,張姑娘已經沒有掙扎,也,沒有氣息了。

「痴線痴線痴線痴線痴線痴線……」龍sir抱著頭,退後……再退後,然後崩潰地大叫。

「痴線架!」

我嘆了一口氣,眾人都被眼前情景給嚇呆了。成了「誤殺」的兩男,其中一男恐慌得跌坐在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另一男表現出奇鎮定,只是微微顯露不知真假的哀傷神情,他是陳東明。

張姑娘不是死於什麼神秘力量,而死於是「體位性窒息」。這應該是常識,當對方情緒激動,呼吸又急促,而胸口位卻被緊緊按壓多時,結果?就會導致體位性窒息死亡,就像現在。

想不到,張姑娘居然死在這種愚妄上。

沒辦法,當時太情急了,張姑娘發瘋得像一定要殺死人似的。有人只顧問問題,有旁觀的繼續旁觀。

但令我最震憾的不是眾人的後知後覺,而是我。

是我,我明明一早察覺張姑娘的狀態不適宜再用力壓下去……

為什麼?
為什麼我不及時阻止?

反而,
反而我有一秒的感覺,
感覺她是死、有、餘、辜。
不可能的,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過,身為上司的她又不是欺壓過我什麼的。

為什麼?
直到她死掉了,我內心居然沒有一絲合理的罪疚。

彷似是一段遺忘了的記憶。

沒有合理的難過……
只有絲絲的……滿足?

不……不可能……

《第十五章》

地點:活動四室、時間:4:00、人數:24人+1。

四樓,又多了一具屍體。

「我……我……真係唔知會咁……當時實在……我真係唔知……」身材健壯的阿威幾乎要哭出來,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竟然會犯下如此誤殺。

殺人啊!這是活生生的殺人啊!即使是誤殺,這種震憾、這種內疚、這種害怕也夠他承受不住。

體位性窒息……這是為了制服他人,一不小心就會犯下的錯誤,誰都不想。

他是不想的。大家都知道這是情急、不為意下所犯的錯誤,所以,眾人明白的明白的,自己何嘗不是眼睜睜看著張姑娘窒息而死?

但即使明白又如何?這並不代表願意對你伸出同情之手,不對你「投石」已經是仁慈,而所謂「落井下石」,意思就是明知你已經跌了落井,但仍然對你投擲石頭。

「你地兩個柒頭究竟有無搞錯呀?究竟有無腦架你地?白痴都無你地咁撚白痴啦!而家死人喇!咁點啊!」蔡姑娘一時指著低頭的阿威和陳東明破口大罵,一時又裝模作樣地向屍體大喊著說:「張姑娘啊張姑娘啊,妳真係死得好慘呀!」

我看見,陳東明這刻的表情是沒有表情,他究竟是內疚?受刺激?還是思考著什麼?他總令人摸不著腦。

龍sir此刻也閉口不言,默默無聲地看著那表情迷惘的小女孩,或許他需要冷靜,或許他需要思考,特別思考張姑娘臨死前所說的話?

現在,除了蔡姑娘這個腦殘還在大吵大鬧外,其他人都神色凝重,或是哀悼、或是憂慮、或是顫懼。

一個男人在喃喃細語。

「我地係咪全部都會死喺呢度?」這個男人低著頭,繃緊的雙手抓住頭髮,從髮間露出一隻徨恐的眼睛凝視張姑娘的屍體。這個男人名叫楓華,三十多歲。

這種狀況……真是一塌糊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我們都知道,若到了遊戲的首二十四小時,便需要集體票選一個人去作犧牲,現在又不知道誰是『破壞者』。按目前的狀況,大家最大機會會提名誰?票選誰?我不知道……

但我想……我可能或者會提名蔡姑娘。她,她真的很吵!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使人煩厭的程度已經到頂了?她一定不知道,否則已經收口了。

「你地話!我真係唔係咁想同呢兩個殺人兇手共處一室囉。」蔡姑娘臭罵人的說話還要到幾時?還有沒有地球人來阻止她的嘈音?小翠姐呢?

「夠喇!」小翠姐震天價響地大聲呼喝,終於。

「有用咩?意外黎架,佢地根本唔想!不如諗下而家點好啦!張姑娘就死左喇!我地而家亦都唔可以坐以待斃落去!」小翠姐語氣激昂。

蔡姑娘被觸動神經,當然反應激烈:「講到咁叻,妳話我地而家點好?」

「屌妳呀!用下妳個死人腦囉!不過妳都無腦嘅。」小翠姐狠狠揶揄過去。

不好了!我錯了!原來沒有人阻止蔡姑娘的吵鬧還會比現在安寧。
此刻,蔡姑娘氣得要爆炸。

蔡姑娘一手推撞小翠姐,威嚇地說:「妳講咩撚野呀?」
「妖!郁咩手呀?」小翠姐不甘示弱,一手把她推回去,蔡姑娘還欠些跌倒。

你推下我我推你的,十足江湖辣妹在打架!江湖辣妹似乎形容得件事太青春,狀態頂多像上水火車站的水貨阿姐潑婦罵街。

此刻,蔡姑娘目怒凶光,小翠姐不減氣勢,面帶挑釁。

糟糕了!她們要打架了!眾人意識不妙,卻居然沒有人把她們拉開,換了平時,一早已經有人勸阻了,但現在大家好像事不關己一樣,他們在看熱鬧嗎?

不……

他們只是無力,對現況感到徹底的無力,所以不再掙扎了,大家在看,連主持大局的龍sir都坐著不管,我們還能作什麼?打吧打吧!打死多個就算了!這是眾人的想法嗎?

沒有人願意管這鬧劇。

「小儀……係咪應該要有人阻止一下?」我無能地看著眼前畫面。
小儀搖搖頭,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蔡姑娘和小翠姐已經扭打一團、互扯頭髮,其他人竟冷眼旁觀。

恐懼使人無法保持冷靜,失去常態,絕望使人沮喪無力,視若無睹。千萬別以為驚悚故事裡面一定會出現一個維護正義的英雄,捨身帶領眾人走出困境是沒有的,我們所有人都只是平凡人。

「唔好再打喇!」但我忍不住大聲說,卻被另一道聲音掩蓋。

「想死就繼續打啦……」

意外地,說這話的是陳東明,他語氣嚴厲,目光銳利,充滿警告意味,使兩人頓時安靜,驚愣,並緩緩把手放下,但不減互相敵視的目光。

「你咁講係咩意思?」小翠姐厲眼望向陳東明。

「字面嘅意思。」陳東明簡短回答。

「你信唔信我連你都打?」小翠姐不耐煩,有點燥狂,簡直不是我從前所認識的小翠姐。

「呢個空間有毒,話唔埋你地一直打真係會打死人。」陳東明語氣平靜地解釋。

空間有毒?這是什麼新發現?

「大家都係做精神復康,難道唔知人喺密閉空間裡,面對死亡嘅壓逼,會帶俾人極大嘅精神壓力?躁狂、抑鬱、極端焦慮,最恐怖呢種狀態會傳染,如果我地唔能夠好好控制情緒,最終我地唔係俾遊戲殺死,而係俾呢種感覺逼瘋,死左都唔知點解。呢樣就係我所講嘅『毒』。」陳東明言之振振,字句間充滿肯定的力量,讓人覺得繞有道理。

說話停頓了一會,陳東明觀看眾人的反應,再補上重要又動人的一句:「所以,我地仲有所愛嘅人等緊我地,請大家保持理智。」

愛人,陳東明最有力的一個詞語,令在場所有人眼神瞬即轉化。

令人動容,令人反省。

「無錯……陳東明講得對,我地係時候要冷靜落黎,好好討論一下我地黎緊應該要做啲乜野。」沉寂多時的龍sir終於開口,但仍然死心眼凝視那神秘的小女孩。

「無錯……我唔可以冧架……老婆仔女仲等緊我返去……」駱sir說。
「我……我要返去煮飯呀……」芳姐說。
「我女朋友等緊我。」南哥說。
「我阿媽一定好擔心我,我唔可以要佢擔心……」威廉說。
「我仲有好多夢想,我要參加今屆港姐,成就傳奇,我唔可以死起呢度。」有個叫惠靜的年輕女人說,但她的名字與她肥壯的身型好像不太搭襯。
「嗚……我好掛住我屋企隻狗啊!」小甜哥激動地說。

我沒有被打動,因為外面沒有人在等我,但覺得這個陳東明的言辭也頗厲害!同樣是背負誤殺罪名的阿威,他只是害怕得情緒崩潰,但陳東明居然可以逆轉成為鼓舞起眾人鬥志的光?

只不過要保持理智,陳東明說得很容易,但怎可能做到?或許,這是一種能力,陳東明具備的能力,現在他希望別人也具備。

但我心裡卻不明,既然陳東明能夠如此冷靜分析,為何剛才會愚妄地導致張姑娘「體位性窒息」?

「我地暫時唔好再鬥喇,一齊離開呢度再算啦。」小翠姐對蔡姑娘低聲說,一副暫時放下自己的態度。蔡姑娘點頭示意贊同。

難得有這種場面。

陳東明真的由一名誤殺者,轉身成為眾人的激勵者。他是如何做到的?以往他有這種能力嗎?

可惜……

想到陳東明所說的「空間有毒」,如果再細心去想,難道單靠三言兩語,就可以令人克制自己的情緒嗎?一時三刻或許還可以。

反而他提醒了我。

災難發生時,往往最可怕的不是災難本身,而是處於災難裡的「人」。

首二十四小時,不單要面對人性的審判,還有「飢餓」和「疲倦」,它們將令你吞噬理智,吞噬一切。

不知為何……我內心應該是很擔心的對吧?但……想到這裡,我竟然感到有一莫名的興奮……

而且……我總感到,這不是一場死亡遊戲而已……

遊戲背後,一定有什麼樣的真相等著,或者,這裡只有我才有這種感覺?

我不知……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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