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如果我地一直走,都見唔到盡頭,咁可以點?」楓華如此一問。
楓華在故事裡面比較少提及,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尋常男人,是個外貌非常懦弱的死宅男,但他能夠生存至今,不在三樓時被整死,當然必有他個人之處。

「可以點?又乜點?咪死喺度囉。」惠靜難過地說。
惠靜是一個肥壯的年輕女人,也是較少提及的一員,她能夠生存至今,看見她身上的不單是脂肪那麼簡單,說不定是殺人的武器,雖然她較少說話,但她絕對惹不起。我說過,能夠經歷三樓時的「大逃殺」式洗禮,必然有其原因。

平時苦口婆心的清潔女工芳姐、
有樣看的淫賤廢男阿輝、




謹慎細心卻深藏自私本性的駱sir、
可怕扭曲的小翠姐,
他們全都不是省油的燈。

最可怕是,他們極有可能已把『破壞者』的身份鎖定了,我、陳東明、威廉。
趙雅儀更加是當中最聰慧的一員。

終於,當我們已經浪費了六十分鐘時間在這無盡的走廊裡,小翠姐終於停下腳步。
「剛才提示話失憶嘅破壞者係『探索者』嘅生存希望。」
「妳想點?」駱sir鼓勵小翠姐說下去。




「我完全見唔到呢條走廊有咩出路同提示,唯一嘅提示就係要我地搵出失憶嘅『破壞者』。」小翠姐說。
「妳想喺度討論『破壞者』是誰?」小儀問。
氣氛變得戒慎。

「家燕媽媽……家燕媽媽……一起高聲唱……開心世界……」
突然一首與氣氛極度違和的輕快兒歌在在四方八而傳來,
非常可怕。
可怕的兒歌唱了一會……然後是人們對話的聲音……

「我……我懷疑佢有精神病……佢有時會變得好恐怖……自言自語咁架……」林敏芝的聲音……




「傻嘅!可能佢只有啲唔開心,鐘意自己一個人獨處,同自己內心傾下計咁囉。」女人的聲音。
……
「連妳都要殺我?」女人的聲音。
「對唔住……我無得揀……」這是小儀的聲音。
……

神秘的聲音至此。

「呢啲……係咩對話?」駱sir,眼睛瞄向我和小儀。
因為那女人聲音的主人就是我。

當我還在苦苦思索對話的內容之際,我竟感到腰間一陣劇烈的可怕痛楚。

「妳……妳……」我在痛苦之中極度不解。
「我唔明對話裡面嘅內容,但我肯定一樣野……」小儀的手還未離開刀柄。




我不知這她何時身上帶上一把鋒利的刀……這是不是現在應該去想的問題……
「妳就係失憶嗰個『破壞者』,而且,你係呢座大樓嘅主人。」
場景變得扭曲,而我意識也開始模糊……

我們身處的「大樓」,是……由我的潛意識所建構的嗎?

對!這是一場復仇遊戲!

所有事物都是我的潛意識……

賴天良……
他也只不過是一個虛構的角色。
他是我。
他是我的潛意識。
他是我所創下的保護者。





我,就是遊戲背後的惡魔吧?

《今日議程,誰可為我們死》
《第五十二章》

當日,

我一共承受了二十刀,是在可怕的痛中致死。
其中,在眾人瘋狂的摧逼下,朱Yan含著淚給我輕輕一刀,
而小儀給我的致命一刀,有意結束我漫長的痛苦。
我知道的,她們已經是全部人當中對我最好的。
我知道的,她們不這樣做,全船的人將會葬身火海。
當日,走火入魔的盧國立以炸彈威脅著說。
我從來都想過,像我這樣平凡的女孩,竟會遇上如ISS恐怖份子般恐怖的人。究竟盧國立在任職服務主仁前,是幹哪行的?這也不到我深究了……





我……
如果不是心裡面的一點正義……
痛……
原來正義換來的是……
可怕的痛……
為什麼?如果我一開始視而不見,就不會弄得如此景況。
下一世,我一定不再選擇善良。

我看見陳東明……威廉……龍sir……和自己的血和肉……
染紅整片甲板,整艘郵輪……都是紅色的……
紅……

在迷糊的空間裡,恍恍惚惚,環境很像一個課室,
怎麼死後的世界原來是一個課室嗎?




不怪得從小我就覺得學校是個可怕的地方……
不……陳東明?他在說話……他在跟我說話……
陳東明。

什麼?
他說,我們有復活的辦法?
也有復仇的辦法?

就在這個越來越清晰的課室裡,陳東明向我們講述一種怪異的魔力,能夠竄改人類記憶,並且讓人陷入奇幻的瘋遊戲裡。

最重要是,他說……
他說我們未死。
我未死?我明明被一刀一刀……

「不過,一切都係命運。」陳東明說。

我不知道陳東明是如何辦到這種魔幻的復活和復仇方式,
他說能夠透過一場死亡遊戲進行報復,但自己亦有可能死在遊戲中,不,其實自己本身已經死了,如果啟動遊戲反而讓自己有重生的機會,不仿一試?

明明決定不再選擇善良的我始終說:
「唔可以……我大概無辦法下手……」

我心軟。

想不到,就是因為一句下不了手,心裡一時的軟弱,
牠便決定選擇用我腦袋成為殺人舞台。

一個外型很像鄧不利多的老人家不知何時出現眼前……
但眼神絕對不是電影中鄧不利多的慈祥,
陳東明死瞪著這位老人家,眼神恨透,似乎充滿了一段恩怨情仇的故事。
無論如何,鄧不利多提供一個折衷的方法給我。

「既然妳心軟,倒不如忘記一切去參與呢場遊戲?」鄧不利多妖笑。
「可以咩?」我不怯,如果牠是一隻惡魔,我也不賴,我是一隻鬼。

所有有份殺害我們的同事將成為遊戲參與者,而且他們將把過去殺害我們的記憶一一清除,也會加了一些虛構記憶,例如賴天良,他正是我的潛意識所虛構的人物。

牠把我的潛意識作為遊戲的舞台,而牠將會設計機關和監控過程,讓遊戲變得公平公正。

賴天良反映出我內心的渴望,我認識中的他,應該是個溫和善良的領導者,是我的憧憬的人物,但他同時盛載住我的仇恨。
賴天恩,她是我內心的孩子,這孩子非常骯髒,被人瞧不起,被人厭棄,當被人欺負到一個極點時,她會變得很無情,盛載住我的冷漠。

黑板前出現兩個赤身裸露的人,賴天良,賴天恩,一個將於遊戲開始時以主持人的身份出現,一個將於某一層,以無知的小女孩出現。

「咁阿威呢?」陳東明突然問。
「佢已經死左,我救唔到。」鄧不利多挖著鼻說。
「不過……」鄧不利多漾開玩味的邪惡臉容:「天晴小姐嘅潛意識也渴望佢復活,當佢渴望佢存在嘅時候,佢就會存在,正如賴天良一樣,然後所有喺潛意識入面嘅人,都會覺得佢真係存在,直到……佢地嘅理性發現造成記憶衝突。」
真的很難明,但我明。
「仲有一樣,因為遊戲場境係由天晴小姐的潛意識作為基礎,所以當佢喺遊戲裡死去,遊戲就會隨之崩潰。」
「咁會點?」我問。
「遊戲崩潰,即係無遊戲玩,無遊戲玩,你地個個都可以離開遊戲。就係咁簡單。」鄧不利多就是這麼簡單地攤開雙手。
我心一凜,這意味……
「只要我死,就能夠解救所有人?」
鄧不利多無情地點頭。
「我唔會俾天晴妳死。」但威廉堅定地說。
「我唔鐘意殺人,但更加唔鐘意睇住我在意嘅人離開。為左朋友,我可以不惜一切。」陳東明漠然地說出如此壯志激情的話。
「唔會!我地唔會遊戲咁樣結束。我要殺哂呢班將我凌遲侮辱嘅人!」龍sir懷著恨意狠狠說出,指著一個大型牢子。

大型牢子?

「又或者,當妳真真確確記起一切的時候,當潛意識唔再係潛意識,咁潛意識所建構嘅世界,亦會崩潰。」鄧不利多最後說。

等等……原來課室後面居然是一個大型牢子?關著那二十個把我殺害的同事,包括小儀和朱Yan。
她們流著淚,嘴巴在說話,我聽不到,口型就像說著……
「對唔住。」
當中有些人說:「我地一定要牢牢,只要殺死佢……我地就可以唔駛被殺…,」
我看見張姑娘極度恐慌的樣子,也見單位經理全身顫抖的驚恐,他們望住赤裸的賴天良和賴天恩。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這種不明不白的狀況……

「我唔知道我地可唔可以透過呢個遊戲復仇,但有一樣野我地一定要做,無論如何,要殺死盧國立。」
「遊戲之前,我允許賴天良幫你地先除去呢個人,其餘就要睇你地。」鄧不利多說,牠就是邪惡的上帝。

所以我忘記了一切,享受半年無知的平淡。
如同郵輪上的人忘記一切。
而陳東明他們,則懷著仇恨等待一切。
直到,故事的開始,
那個茶餐廳開始,正是潛意識空間的入口,所有事情的開端。

我在工作單位樓下的茶記,邊吃著我的揚洲炒飯,邊以事不關己的輕鬆心情聽著工作單位內的八卦是非,不過今次是非的對象是非現職同事。

「喂,你地知唔知最近呀賴sir想返黎呢度做呀?」朱Yan熱切地說,一心掀起話題,她最愛引發是非。



賴天良出現了,
一個被具體化的潛意識,轉進了每一個人的記憶,
他在遊戲前,以仇恨的心,暢快地殺死服務主任,
盧國立。

然後,一步一步,走進我們的會議廳。






【最終章】

臨死前的一刻總是特別多感言。

我在想,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公平的遊戲。
為什麼,在這一樓中,我們走了一小時都沒有看見任何解謎的機關?為什麼後樓梯的轉角處會出現一個個的提示?
所有提示都只對『探索者』有利。

從一開始,這個遊戲就偏幫『探索者』……
這裡……並不是什麼邪惡的上帝,什麼惡魔所一直控制的遊戲……

錯!

真正在擺佈遊戲的,是我,我的潛意識。
我潛意識裡的仇恨與寛恕的欲望,
在這場遊戲的場境通過各種偽裝和變形表現,釋放出來。

我渴望……船上並沒有發生人殺人的悲劇,所以小儀被朱Yan救回,大家合力找出炸彈,避免一場恐怖的血刑。
我渴望……他們通通一嘗被眾人逼死的痛苦,每二十四小時都要出現如當日一樣的血紅。
我渴望……結束一場瘋狂的殺人遊戲,我用樓梯轉角處的提示……拯救所有人。

虛幻的場境完全溶化……
他們都生還了……

但我的血一直沿著刀刃流出……
直到我失去意識……

趙雅儀,
她曾經對我說過……
在故事一開始的心理測驗上……她曾說過……
「因為獅子和大象有能力在危險的森林裡保護自己,而猴子的靈活能夠逃離猛獸,驢子和兔子比較弱小,所有選擇最後才放棄。」

有這樣歪曲常態的答案,曾經是多麼觸動我心。
只有最善良的人,才會選擇犧牲自己……

趙雅儀,是我認識之中最聰明,也是最沉鬱的朋友,在她成熟的面容裡,彷彿經歷過與年齡不相符的人生故事。
妳一時的開朗活潑,一時的空虛落寞,曾經令陳敏芝懷疑她是跟她同一伙的精神病,這讓我有點哭笑不得。
我不知道她的故事是什麼?
這方面,她和陳東明有點像……
難道到最終,我還不能知道妳曾否把我當作真心好友?

不……她是善良的。

急救車的響號……
「天晴……我嘅第三條路,係唔需要有犧牲……妳亦都唔需要死。」

當妳真真確確記起一切的時候,當潛意識唔再係潛意識,咁潛意識所建構嘅世界,亦會崩潰。

原來……小儀一早發現當人在「遊戲」中受到死亡或特殊驚嚇的時候,有很大機會記起過往發生的事情。就好像單位經理、張姑娘、南哥他們……

當場境溶化的一刻,遊戲規則亦隨之而崩潰,我就不會被當場死亡,而只是留下非要害的刀傷。

她利用這一點,把我救出,把所有人都救出。

我躺臥在醫院的病榻上,凝望窗外真實而又美麗的風景。
那件事後,世界回復正常的軌道。
天空的顏色沒有改變。
只是復康大樓一場不明的爆炸,炸死了很多人……
當中只有十位生還者,
而我是其中最重傷的一位。

往後的日子還有很長。
我相信陳東明和威廉已經沒有了復仇的強烈慾望,不竟已經是死而復生。

腳步聲一踏一踏……
她還欠我一個問題的答案,
趙雅儀已經來到我的床邊,放下我最愛吃的朱古力。

「龍sir係咪妳殺?」
她笑而不答。

而我知道,我將得不到答案。

一個月後,大家都已經辭職了。

有一日,我看見芳姐牽住她的小女兒在公園裡玩耍,小女兒天真爛漫,芳姐臉上寫滿幸褔快樂。

然後一個戴住Cap帽穿著灰色衛衣的年輕人,在袋裡取出小刀,小刀刺入芳姐的心臟,血濺染紅公園上的小花朵。

年輕人逃去無蹤,留下幾秒後才懂得嚎哭的小女孩。

他是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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