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 76

「我記得‧‧‧佢對於用藥有一手，佢冇殺我嘅原因好簡單‧‧‧」傑夫丸沉憤地吐著每個字：「佢對我注射咗極高劑量嘅鎮定劑就離開，想要我眼白白咁望住自己嘅同伴死‧‧‧‧‧‧」


「點解佢唔殺你？」我又問。


「佢叫我返去大本營之後講‧‧‧‧‧‧佢個名叫「滿天」，係嚟報仇。」傑夫丸繼續說。


「睇嚟‧‧‧你要知嗰個身份嘅人，佢對大本營都幾憎恨。」王達尼搭嘴。






我回憶起，那日滿天在實驗室中跟我說的話：「佢同我講過‧‧‧‧‧‧自己俾大本營拋棄咗。」


我對傑夫丸續說：「唔該你‧‧‧。」


此後，我們離開拘留室了。






「唔洗太自責，」我拍拍王達尼背部：「佢本身都有潛在危險性，話唔定係件好事。」


「係嘅‧‧‧‧‧‧」王達尼點點頭，說：「餓唔餓？去工坊食下嘢，順便拎返你把遮？」


忙了一整天沒東西落肚的我，跟住王達尼去到工坊的休息室。






晚上，裡面亮著舊式的圓燈泡，泛黃的光映射在休息室的木板上，有住懷舊的風格。


平日夜裡寞靜的大本營，在打開工坊休息室後，原來別有洞天，一個小型的社區聯誼派對。


一進去，木結他和拍鼓的聲音就溜入耳窩，歡笑聲、交談聲、起哄聲沒有停過下來。在這裡，他們的食糧除了日常的配給之外，還有工坊主管額外給予的麵餅。


首先用木枝架一個燒爐，下面放些柴火，木枝用繩子與大鐵鍋紮住，再倒些食水進鍋中燒熱，最後把硬邦邦的麵餅放進裡面煮至軟腍腍。


就會煮成，跟一般茶記白水灼淨麵差不多的美食。






王達尼更教我令它味道更上一層樓的辦法：

「唔好心急食住～」他在我的麵上，灑了些香蒜、蔥花。


「食得？」我問。


我要走到沒人的位置快速吃完這碗湯麵才行。


「唔，」王達尼點頭，聞一聞麵香：「得啦。」


我捧住碗麵，走了去角落，稍為打開了鳥嘴面具，然後都不顧灼熱了，暴風般吸入麵條。






「啊嗄‧‧‧」我有點感嘆：「饑餓果然係最好嘅調味料‧‧‧‧‧‧」


「Hi，鳥嘴先生！？」我背後傳來愛紗的聲音。


「嗯？」我把面具戴好，才轉身面向她。


「洗唔洗幫你收咗隻碗？」


「唔該。」我把只餘少量汁水的空碗交給她。






「愛紗，幫我收埋～！」一旁的王達尼居然比我還厲害，已經吃第二碗了。


「自己執～」愛紗敲了他的頭一下。


很溫馨。


待大家吃得光麵餅後，由小木板疊鋪成了小站台就站住了幾個人，開始領唱住一首歌，似曾相識的粵語歌。


「今天我～寒夜裡看雪飄過～懷著冷卻了的心窩漂遠方～風雨裏追趕～霧裡分不清影蹤～」






「佢哋唱緊‧‧‧？」我就是記不起歌的名字。


「《海闊天空》啊～你唔係未聽過啊？哈哈‧‧‧又係嘅‧‧‧‧‧‧你都唔似係嗰個年代嘅人。」王達尼一說，我才驀覺這裡的人都比較年長，至少沒有學堂那群毛也沒長齊的孩子。


「今日嗰個人其實係邊個嚟？」愛紗走過來搭話，坐下：「定係阿尼你又偷人嘢啊？」


「冇啊～我點會偷人嘢。」王達尼被叫做「阿尼」，總是有種怪怪的感覺。


不過現在看起來，


他們二人沒有早上見面時的生硬。


可能早上工作倉猝認真的氣氛，不及現在快樂歡愉的環境要放鬆吧。


「點知你啊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愛紗說。


「努力改緊，呢家從商。」王達尼淺淡地笑了聲：「最緊大本營有乜嘢係特別缺乏？」


「你咁叻，自己留意下。」愛紗亦輕微地揚起嘴角。


「但我點夠你醒，你係生活王嚟～」王達尼摸摸褲袋，從裡面取了根煙，站起往出面離去：「出去食枝煙先。」


愛紗搖一搖頭：「小心生癌～」


王達尼離開後，我就尷尬了，一個朋友也沒有，還要穿住大黑袍和戴住面具，誰會想跟這種人認識。


「鳥嘴先生‧‧‧我留意咗好耐。」愛紗凝望我雙目，說：「你呢件衫同造型，都係出自歐洲嘅鳥嘴醫生主題？」


「好似係‧‧‧‧‧‧」我回答。


她略略地用手指掃過我的袍袖，與仔細深視住面具：「好貴‧‧‧‧‧‧你呢一身裝扮超唔超過二百萬？無論物料‧‧‧定係設計‧‧‧‧‧‧都稱得上完美。」


「應該有‧‧‧」我記得Dr.D好像用不知多少歐元在拍賣會投得。


「你小心阿尼偷咗你件衫啊～」她開玩笑地瞇眼、展笑：「佢手腳好唔乾淨。」


「點解咁講？」


「你唔知佢以前係‧‧‧‧‧‧」


「佢係‧‧‧？」我不明所以地問。


「既然你唔知，就唔講啦。」愛紗寬容一笑，說：「總以為你哋係朋友，佢會講你聽添。」


「今日原本有個機會聽，不過佢要我講先。」


「喔～原來係咁。」


「我想聽‧‧‧佢以前到底係咩人。」對於王達尼，我們看似熟識，卻對雙方的背景一無所知。


我把一顆果汁糖，放到桌上給她。


「唔‧‧‧唔洗啊‧‧‧‧‧‧太‧‧‧太誇張啦你‧‧‧！」愛紗馬上揮著雙手，拒絕我的好意。


「收下吧，今日我都要多謝你，先知道一啲事情嘅線索。」就當是，木雕的工資吧。


「你認真嘛？唔係講笑‧‧‧‧‧‧？」愛紗再問。


「一言既出，」我說。



「好，駟馬難追。」愛紗點頭，收下我的果汁糖。


「所以，王達尼以前係一位點嘅人？」


「雖然阿尼都唔介意人哋知，不過你聽完之後‧‧‧都唔好覺得佢係壞人。」愛紗說。


我答：「當然，佢喺大本營入面都幫我解過唔小心圍。」然後，愛紗就跟我說了王達尼以前的事，世界還未病變前的事。


原來，王達尼以前是一名金融白領。


後來因為從事經濟犯罪，而被警方拘捕。


一無所有的他，出獄以後不久，世界就發生病變的事。不知該何去何從的他，有日進了入大本營並餓得要死，合巧見到他的愛紗便分了些饅頭給他。


打後，二人就開始熟絡了。


即是說，愛紗和王達尼的關係沒我想像中的尷尬，一早就已經是交心好友了。


正好，愛紗亦是從外國修讀完史丹佛大學商科回來的畢業生，一個經濟罪犯與商科天女不謀而合，一拍即合。


於是，往大本營中，


愛紗就成為了C橦工坊的「生活王」，對一切物料進出、使用、分配至製作都精準非常，生活的專頁技能幾乎十通九精。


而王達尼則成為了大本營著名的「黑商」，雖然價格遠比一般市集賣的要貴，可是物品總是十分附合當時的需求。


所以這一場世界的「病變」，到底令多少原本不認識的人‧‧‧


聚集起來，


變至認識呢？



我覺得，一切都是緣份。




「呵欠～返嚟。」抽完煙回來的王達尼，精神一振：「精神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