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瑜小六專心讀著我送予的參考書籍,我便在幽暗的圖書館中默默離去。


相比起艾寶琳倖存區,大本營地方很少,所以朋友間碰面的機率都好高,我跟大舊就是一個例子。


一踏出圖書館的玻璃門後,便遇到大舊向我打招呼:「M!?」


「你啱啱喺入面觀星啊?哈哈哈哈,好啊!啲星係幾靚嘅,好多學生都會去。」大舊完全不容許我發言的機會:「哈哈哈哈哈!!話說我哋都好耐無好好咁傾過計。」






「我喺入面遇到小六,佢問我寫論文嘅嘢。」我見有點時間就配大舊消磨一下,增長一些大本營近況也好:「大本營幾時出咗呢啲‧‧‧‧‧‧病學嘅論文同學位?」


「人類對未知嘅敵人永遠係畏懼!只要慢慢探究清楚,自然有面對嘅勇氣。」大舊單手舉起拳頭、握緊:「你知道嘛,小六原本佢好傷心。」


「傷心‧‧‧?」






大舊說起這件事,聲音也不免有些低寂:「‧‧‧大概幾個前?佢仲係全女子搜索隊其中一員嗰陣,作為優秀嘅成員之一,江子千隊長好重用佢,仲俾咗副隊長依個位小六做。」


「我冇聽過佢講,之後?」我說。


「之後喺一次區外巡邏任務入面,佢哋誤打誤撞‧‧‧‧‧‧」大舊神情嚴峻,說:「入咗「死亡之路」嘅區域。」






「‧‧‧」即是,由將軍澳通往寶琳的那段路。



「無錯,小六佢作為菁英部隊嘅副隊長,呢個區外巡邏任務佢帶住另外三個女隊員出去執行,而且理應風險程度好低,因為正常唔會經過「死亡之路」嗰個區域。」大舊抱手、點頭。


「但係,」我問下去:「佢哋呢個四人小隊,就入咗去?」


「係,而且‧‧‧‧‧‧只係死淨瑜小六一個。」


就是說,另外三名女隊員‧‧‧‧‧‧都遭到病者殺害了。






「大概我只係知咁上下~詳情你要問賴三老師,因為嗰日佢咁啱喺附近觀察記錄緊病者,先及時救到埋小六。」大舊搖搖頭,說:「所以小六佢之後退隊,麻醉自己喺論文繁密嘅文字上~我唔係理解唔到嘅,總好過執番條命之後,連正常人都變唔番。」


「如果咁講‧‧‧‧‧‧佢都已經好樂觀。」親眼經歷隊友的死亡,是無比沉重的陰影。


「佢一開頭精神係好繃潰,慢慢變到恍惚,最後好似選擇性遺忘咗件事咁,提都冇提過。」大舊嘆氣,說:「都唔知好事定壞事‧‧‧‧‧‧」


「陰影‧‧‧」我回頭,凝視圖書館中的瑜小六。


「佢對害死自己朋友嘅事,係特別耿耿於懷。」







只是我假死的那次之後,我是以鳥嘴老師的身份協助她再次站起。


「你覺得,佢今次有辦法再企得到起身?」大舊也望著圖書館的瑜小六,說下去:「定係‧‧‧遠離呢啲陰影比較好。」


「漫無止境咁扶一個人企喺身係冇用,佢始終‧‧‧要學識點樣企番起身。」


「唔,」大舊黯淡地點頭:「或者。」


不過,對事件稍有好奇的我,當晚就前去了大本營的C橦攝影大樓中,試著問賴三老師一些事發經過。






一如既往,攝影大樓擺放著多部相機、錄影機、機燈和各式各樣的拍攝配件。這裡是賴三老師工作的主要地方,要是他不在這裡,就有大機會出外進行拍攝記錄了。


表情或是活動都十分木訥的他,也只有這兩個去處。


還記得第一次來到攝影大樓,差點被他貼上牆的病者照片嚇到。


他算是大本營中,少有對病者略有認識的學者。



除了會拍攝不同種類病者的日常姿態、習慣、行為外,還會作出分析。






單是儲片庫,就有數之不盡的影片存放著。


可謂大本營忠實的前輩級人物,儘管平日行事十分低調。


自告奮勇跟去病者之都的人,會是他嗎?


我如以前一樣,步行進去攝影樓中。相比起上一次到來,這次牆上貼著更多的病者照片,每一張的表情或是姿態都捕捉得十分之好。


「邊個。」攝影器材的租借室中,傳來了賴三老師的聲音。


「係我。」我開腔,說。


然後,他緩徐地走出來:「有乜幫到你。」


「聽講係你上次救咗瑜小六?」


「係。」賴三淡漠地說。



「「死亡之路」,唔係佢哋巡邏範圍之一。」


「你認為佢哋點解會入咗唔屬於自己巡邏範圍嘅地方?」徑自做事的賴三,說。


「有好多因素。」


「你自己問,關心同學唔屬於我職責範圍。」賴三返回器材租用室前,說。


「你鼓勵佢寫啲論文?」


「‧‧‧佢似乎受到好大壓抑?」賴三停下腳步,說:「搵工作麻目自己並唔係一件壞事,佢一開始嗰個星期仲係好驚,每晚外面一出現病者嘅笑聲,瑜小六就幾乎會喊。透過論文入手,迫使佢慢慢出去探究病者,慢慢接觸番呢個必然存在嘅物種,係件好事。」


這些,都是賴三的主意嗎?難以想像‧‧‧‧‧‧


「而且仲妄想有機會返到以前咁?」賴三的麻目,真的非筆墨能形容:「世道唔同,人類要接受社會存在病者嘅事實,大本營對病者有學識同經驗嘅人‧‧‧除咗你,十隻手指都數得哂。」


「為大本營培育新嘅病者導師?」



「萬一我死咗,病學知識都唔會斷層。」賴三轉身,凝視著我:「希望,有一日,會有人入到病者之都。」


說畢,賴三就返回工作地方中。


了解過瑜小六的情況後,我方才明瞭她失去戰意的原因。


每個出名的英雄背後,都不是由開始至到結束,都毫無悲痛與迷茫。


他們,背後都有辛酸的往事。


能否捱過去,就視乎自身的意志。


暴雨一下,便落了整個季節。


幾天來,雨沒停欲地傾瀉著,心情也難免受到些影響。


聞說,Dr.D以前在六樓實驗室和私人住宅中,所有關於醫學、病學的研究文章及論文,皆被收藏到圖書館的「禁書區」,那裡有欄杆和守衛阻隔一般人進入,。


聽圖書館的管理人說,只有修讀有關病學或是醫學高級課程的大本營居民,才能夠進入參閱內裡的研究文章。


此外,每一篇文章更被特別封上膠套且不得借走。


Dr.D無可否認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但同時也是個天才。


對於妄想主宰世界的他,研究作品能被人小心地收藏,而不是燒掉,已經是種很好的待遇。



在想起Dr.D的文章,我驀地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曾經被Dr.D困在A005室攝影棚的半紅點人!他的的第二代助手!以前因為事情太過詭異,而且還有很多的事要忙,都逐漸遺忘了這件事。


那皮膚焦黃,見人就攻擊的傢伙,該不會還存活著吧‧‧‧


「M!做咩只係喺出面望啊,想入去禁書區?」碰巧在圖書館遇見大舊了。


「唔係‧‧‧我諗起啲嘢,你哋有冇人入過A005?」我問。


「嗰到得一個入口就係大本營外圍,所以無乜人入過,而且嗰到都無乜特別。」依舊穿著白色背心的大舊,說。


「嗰到有人。」我直接說。


「哈‧‧‧哈哈哈哈哈!!!估唔到M你‧‧‧都會聽埋嗰班學生講嘅大本營傳說啊哈哈哈!佢哋都話入面有鬼啊,夜晚經過A橦大樓後門嗰陣,會聽到一啲啲人講嘢或者郁動嘅聲音,估唔到你會當真啊!」大舊哈哈大笑。


「你既然唔驚,跟我去一敞?」我問。



「吓‧‧‧‧‧‧!?啊‧‧‧」向來聲大勢大的大舊,忽然訝異起來:「M!你唔會信呢啲細路講嘅嘢呱‧‧‧!世‧‧‧世上邊有鬼嫁‧‧‧哈‧‧‧哈哈哈哈!」


大舊笑得何其生硬。


「你驚?算,我自己一個去睇下都得。」


「我‧‧‧我邊有驚啊!」大舊額上冒出了幾分冷汗,說:「你唔好亂屈我喎‧‧‧‧‧‧!我連病者都唔驚‧‧‧會驚‧‧‧‧‧‧鬼‧‧‧!?」


「‧‧‧」


「你唔好用呢種質疑眼神望住我啊‧‧‧‧‧‧!」大舊咬牙切齒地說:「好啊!我‧‧‧我就去‧‧‧‧‧‧證明俾你睇!!」


「唔。」我點頭。



其實我沒有迫大舊前去,可是緊張的人,總是想證明自己的鎮靜。


途中,大舊跟我去到A005室之前,不斷以兩指戳著兩膊再戳額,途中更唸起佛經來。



深知內裡無鬼的我,顯得比他輕鬆。


「喀──」冒著雨水,我們來到了A005室的門外。


裡面一如所料,沒有照明,還好我早叫大舊帶備電筒方便前進。


「哈哈哈‧‧‧‧‧‧果然‧‧‧係冇嘢發生!」大舊站在門外,用電筒隨便往裡頭照兩照便說:「收工!返去食餐好囉!?」


「入嚟吧。」我踏進去入面。


「呃,唉‧‧‧‧‧‧」大舊黯然嘆息地尾隨。


「小心,入面有人。」我提醒大舊。


只是,不知餓死了沒有。


「M啊‧‧‧點解你可以行得咁前‧‧‧‧‧‧」


「你心中無鬼,就唔會驚鬼。」


「我份人啊,越緊張‧‧‧就越肚餓,一陣真係平和返出去,一定要飲多幾碗菜湯‧‧‧!」大舊堅決地說。



「噓‧‧‧」我把食指放在嘴前,小聲地說:「有聲‧‧‧」


=large「餓‧‧‧餓‧‧‧‧‧‧餓‧‧‧好餓‧‧‧只有饑餓‧‧‧只有饑餓‧‧‧‧‧‧只有饑餓只有饑餓‧‧‧‧‧‧」


「咩‧‧‧咩嚟‧‧‧‧‧‧活人‧‧‧?」大舊眼睛瞪大,問。


「類近‧‧‧‧‧‧當時我冇活捉到佢出嚟,今日應該可以。」


倏地!那聲音急速地靠近我們:「有人‧‧‧有人嘅氣味‧‧‧‧‧‧好香‧‧‧柔軟嘅肌肉‧‧‧鮮甜血液‧‧‧‧‧‧香脆嘅骨頭‧‧‧好餓!!!!!!比死更痛苦!!!!!」


有點驚慌的大舊,馬上四周亂照,驀地發現一個不明的影子‧‧‧‧‧‧正在我們上方!


我們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去,而站那皮膚焦黃、半身紅點、骨瘦如柴的半人,則露出垂涎展笑的表情,手上握住一把削木短斧。


「鏗──鏗鏗──!」站在燈架棚上的他,用力往大舊頭頂上的一部機燈猛砍!


「咔‧‧‧」終於,那機燈掉下來。


「啊‧‧‧!!」大舊下意識地,舉起雙臂擋住頭部。



「呯!」沉重的機燈,墮到大舊的身上。


「啊──!」被機燈壓中的大舊,騰痛地抱頭、跪下。


「痛‧‧‧痛啊‧‧‧‧‧‧我要食肉‧‧‧肉‧‧‧肉!!!」上面那傢伙往前面一躍,就砍斷我頭頂上的機燈。


這次清楚他意圖的我,立馬飛撲閃避。


「呯──」


「死!!!!!!!」他不讓人有喘息的機會,下一秒就要從高跳下,使出空襲。


「‧‧‧」我再滾身避開。


「噠‧‧‧!」空襲失敗的他,狠狠地摔到地面上。


而我則把握機會,用雨傘給予他一下又一下的重擊!在他想站起之際,就用力地打壓住他,讓他站不起來。


「啊‧‧‧嗄‧‧‧‧‧‧啊‧‧‧!」大舊如頭沉醒的牛,如今沒太痛了,他單手拖著那掉到地上的機燈,去到我們面前:「M‧‧‧‧‧‧讓開少少!!!」



「痛‧‧‧只有‧‧‧‧‧‧痛楚!!!!」那半人的怪物被我虐打一番後,大舊單手舉起十分沉重的機燈,繼而一下敲到那怪人的頭上。


「呯!!!!」慘痛的一擊。


那怪人方才失去意識一樣,沒有掙扎‧‧‧‧‧‧


「嗄‧‧‧嗄‧‧‧‧‧‧」前額滲出血液的大舊,喘著氣問:「呢‧‧‧呢條友‧‧‧‧‧‧到底乜人嚟‧‧‧」


「我都想知‧‧‧‧‧‧拖佢出去。」我拉起怪人雙腳,就把他拖行出去。


被帶回大本營內部的他,被囚禁在D橦大樓的監護病房中,而大舊也順便在醫療室包紮了繃帶在前額上。


「點啊‧‧‧知道嗰隻係乜嘢未‧‧‧?」大舊問。


「未知,醫生同工作人員都做緊快速測試。」我說。


「原來入面真係有隻嘢‧‧‧‧‧‧」大舊望著地板,說:「班學生都算冇講大話。」



「佢好似係Dr.D第二任助手,不過似乎改造失敗,變咗咁嘅半生不死怪物。」


「睇得出‧‧‧佢身上嘅紅點,就係最好嘅證明。」


一會兒後‧‧‧‧‧‧


「兩位,快速測試已經出咗。」一名高級的醫護人員,進來我們所在的醫療室:「好奇怪‧‧‧佢係有病者嘅外觀,但就好似‧‧‧‧‧‧未完全成形咁。」


「即係?!」大舊眉頭深鎖。


「疑似係變異到一半就停咗嘅人類。」


「可以令到變異去到一半就停止!?有冇原因!?」大舊激動得站起。


「普遍變成病者嘅人類,都係死亡後演變而成,即係由感染到冒出紅點,至到自身心臟停止,理論上都仲係一個活人。」醫護人員開始解釋:「但心臟停止之後,就會變成病者。」


「你意思係,佢冇到達心臟停止呢個階段?」我說。


「無錯。」


「有乜原因。」我問。



「呢個‧‧‧‧‧‧就正正要研究一下。」高級醫護人員提起了某人的學術文章,說:「不過我喺禁書區‧‧‧睇過Dr.D其中一篇活體研究文章,佢寫過人類注射特殊藥物之後,要變成可以自我控制嘅病者,有一個主要因素──「強烈的自我意志」。」


「‧‧‧」


「只有咁樣,先可以中斷演變過程,防止去到死亡嘅階段,」


「Dr.D所有文章都喺圖書館嘅禁書區?」


「係。」他答。


「大舊,你好好休一下,我要去調查啲嘢。」


「喔‧‧‧‧‧‧都知你哋講緊乜,越講越複雜。」大舊嘆了口氣,說:「即係嗰隻半人半怪係好嘢定衰嘢?!」


「狹義上嚟講呢‧‧‧‧‧‧」醫護人員又再解釋。


沒什麼損傷的我,先走一步,前去大本營的禁書區。


在裡面,我翻查過很多論文和研究日誌,終於不負所望,讓我找出有關Dr.D第二任助手,進行實驗時的記錄日誌。



他們這些科學家都有一種通病,或者說是良好的習慣?就是無論進行的研究是否違法、破壞道德,他們都會用筆和紙記錄一切實驗所得的結果。


在眾多殘舊的紙頁中,要找到第二任助手被殘酷地進行實驗的記錄,也得費一番苦工。


沒記錯的話,第一任助手滿天察覺到其慘絕人寰的實驗後,便打傷了Dr.D半邊臉之餘,更偷走了關於病腦的研究資料,才導致一開始我進入大本營時,夏晴被轉折地帶到病窩‧‧‧其後我更去營救的事情,再者過程之中認識了少佐。


現在看回來,世上的所有事情,都彷彿一個循環,只是你我都未必察覺得到。


「咁樣諗番轉頭,」我握著那張第二任助手的實驗記錄,淺淺一笑:「我同滿天‧‧‧都算同門師兄弟。」


紙上記錄住各種慘無人道的情況,包括:電擊測試、刀刺測試、窒息測試、毒物測試、高溫測試、低溫測試、痛楚測試、智商測試、情感測試、饑餓測試。


其後,得出的結論是:受改造後如同病者一樣,不餓不渴亦不病。


至於讓他保持意志的方法,就是以慘不忍睹的殘酷方式,對他施以劇烈的痛楚。


看到這邊,我開始理解到,為什麼他只會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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