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突然想念起而都的天空,而都的藍天。
 
 
 
耳邊傳來塑料袋的磨擦聲,半睡半醒的梁露璐左翻右滾了一圈,坐在床上揉搓着惺忪的眼睛,不滿地皺眉嘟嘴尋找把她吵醒的兇手。
 
祝嘉兒一大清早就爬起床了,第一天上學她想好好準備,可時間預得過早,洗好漱換好衣服甚至出陽台耗了一會時間都不見其他人醒來──「嗄」的一聲薯片碎裂的聲音,掃視了一眼髒亂得滿地都是「地雷」的房間,默默嘆了口氣。
 
她來這邊讀書的志願是當奶媽嗎?
 


梁露璐看着祝嘉兒拿着一個大袋子,彎下身子收拾東西時的孤獨身影,眼裡的怒意漸漸消散,蒙上一層淚光。
 
祝嘉兒每撿一件垃圾額頭上就多一條黑線。蘋果核、雪條棒、咖啡罐、刮毛刀──咳咳,誰來解釋一下這衛生綿包裝紙是什麼回事?
 
厭惡地把那神怪的東西放進垃圾袋,裙擺突然被扯住,扭頭對上了梁露璐楚楚可憐的上目線。
 
「嘉兒,你這是要走了嗎?」
 
祝嘉兒歪了歪頭,頭上頂着大大的問號,完全不明白這個穿着B.Duck睡衣的小朋友究竟是什麼思維。她做錯了甚麼令她有這樣的誤解嗎?想了又想,或者這個人只是單純的在擔心沒有奶媽幫她蓋被子而已。
 


 
 
跟着唐可莉她們從宿舍走到教室的路上,祝嘉兒覺得自己像是在Google搜的圖片中遊走了一遍。以前的中學只有兩層,設備簡陋之如天花板還會滴水,椅腳沒壞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如果跟李芊由她們說,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真的電梯和液晶投影儀,大概會笑掉牙。
 
她們到達教室時還算早,只有幾個人頭乖乖坐定。由於是自選位置,殷美婷拽着祝嘉兒霸佔了近窗倒數第二排的位子,說要吸收一下動漫主角的光環。祝嘉兒無奈地搖搖頭,被逼成為了這個無腦學神的同桌。
 
袁韻嵐繞到殷美婷後面安靜地拉開椅子,李芊由也坐到她旁邊。唐可莉則陪着梁露璐坐到黑板前正中央的位子。梁露璐頭腦很簡單,只要是認為對的事就一根筋去做,在她的價值觀裡學生就該認真讀書。唐可莉不像殷美婷聰明,也沒有袁韻嵐從小積累的墨水,唯一的優點就是不服輸,所以一直靠着努力留在這個「學霸班」上。
 


五分鐘後班裡的同學多了起來,只要是看到祝嘉兒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幾眼,還跟身邊的同學頭靠頭嘀咕着些什麼,不少男生都假裝在托頭用偷窺的目光朝她這邊瞄了又瞄。
 
「你很受歡迎喔。」殷美婷說。
 
「看看有沒有哪個喜歡的,我有所有人的詳盡資料。」李芊由湊熱鬧道。
 
「我有男朋友了。」
 
「誒!」
 
 
 
  
而都,藍記麵店廚房──
 


「乞嚏──」
 
「臭小子!」藍楚威一掌打在藍天的後腦勾上,「跟你講過多少遍了!打噴嚏別往碗裡噴!你說這要客人怎麼吃?扣工資!滾一邊擦碗去!」
 
藍天揉揉腦袋,委屈地哀求道:「老爸你別這麼小氣好嗎,我保證以後不會了,別扣我工資好不好,我真的需要錢。」
 
「你女朋友都走了,還要錢幹嘛?去找小三啊?臭小子!」
 
見藍楚威抬手又想給他一掌,藍天立刻往後躲,「什麼小三!你別污我!我不就想買一部能看照片的手機嗎?」
 
以前在而都拿着一部能玩貪食蛇的手機就覺得挺威風的,可是經過昨天,藍天才意識到異地戀缺一部智能手機真的會讓人憋得發瘋,連女朋友變美了也看不到。
 
「兒子啊,就我們這裡的Wifi網速你還想跟女友甜蜜視訊嗎?好好擦碗別作夢了!」
 
  


 
 
風壇中學,四甲班。
 
「幹嘛這麼大驚小怪?」
 
殷美婷和李芊由同時發出一聲驚恐的叫聲,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一瞬之間成為眾目焦點的祝嘉兒尷尬得想找個洞鑽進去,扭頭看向殷美婷的方向,那雙本來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圓大了,使她猶豫要不要伸手去接一下那兩隻快要掉出來的眼球。
 
「都高中了,有男朋友很正常吧。」袁韻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彷彿她早就猜到。
 
「你男朋友長怎麼樣?帥氣型還是成熟穩重型的?」李芊由把頭湊上前八掛起來,話音剛落,高跟鞋的聲音以及女人的乾咳聲傳到耳邊來。李芊由瞅了眼門口,看到老師進來了便乖乖閉嘴像隻烏龜似的把頭縮回去。
 
胡悉寧踩着高跟鞋徑直走到教師桌旁,放下物品的聲音提示了整個教室的人該收拾心情。她留着棕色卷髮大光明,臉上畫着好看的妝容,身穿合身的白襯衫配黑色西裝裙,走路時婀娜的身姿呈現出女性的完美曲線。
 
關於胡悉寧的傳聞可不少──冷臉型女教師、優待男生刻薄女生、看見己班的男生就滿面春風、放工到夜店時化的妝濃得老媽子都認不出……當然,不少內容都在李芊由跟其他同學談論八掛時被誇張化了。


 
想到新同學一般都要做自我介紹,祝嘉兒開始緊張起來,想起之前在電視劇看過的劇情──主角被叫到黑板前介紹自己,支支吾吾的憋紅了臉也吐不出一句話來,用顫抖的手在黑板上寫上又大又醜的名字,最後在一場取笑聲中被請回了座位,從此被定義為邊緣人以及欺凌對象。
 
不知道是可幸還是可惜,她似乎想太多了。
 
「那位女同學是我們班新來的同學祝嘉兒,大家以後好好相處。」
 
大家期待着的介紹環節就這樣被胡悉寧一句話帶過了。
 
 
 
上課時間,教學樓寧靜得只剩大自然的聲音。和暖的陽光,涼爽的夏風,清脆的鳥啼聲,每個空氣粒子都渲染着回歸校園生活的氣味,為青春期開啟一段未知的新學年。
 
一隻小鳥停在四甲班前,享受着清淨優美的環境,可才剛待了一會就被相隔了四個教室距離的四己班越發越大的嘈雜聲煩得改了個休憩地。
 


據說只要是從別的教室過來四己班的人,都會退回走廊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其他學校去了。
 
才開學不到一小時,四己班教室就已經亂得一團糟。入面坐姿粗魯的男生大多長着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衣襬外露,鈕子不扣好,留着掩蓋住半邊眼睛的瀏海,兩耳戴有閃耀的耳環。女生則偷偷化了淡妝,手指甲塗有亮眼的指甲油,裙子似乎也私自改短過。
 
黑板前站着一個矮小年輕的男教師,倔強的講解着根本沒人聽沒人看的英文句子。
 
教室的最後排有一群男生圍聚在一起,拼起桌子弄了個小賭場,以香煙取替籌碼玩起了鬥地主。
 
「王!」高俊烙洋洋自得的把一張Joker牌拍在桌上,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等着把對手秒殺掉。
 
「炸彈!」馬旺扔出手裡剩下的四張牌,興奮大叫一聲:「贏了!」跟同為佃農的王軒亮擊了一掌。
 
高俊烙用幾乎破音的聲音講了句髒話,不爽地站起身子扔下手中難有的一副好牌,抽出兩根煙一根扔給馬旺一根扔給王軒亮,口裡不斷飆出一句又一句髒話,發洩似的拍了下旁邊男生的肩頭,「照什麼鬼鏡子,你的好搭擋買裝備的錢都輸沒了, 你就不救我一下嗎?」
 
文皓騰敷衍一笑,對高俊烙的牢騷毫不在乎,兩眼不離手中的鏡子。他長着一張乾淨的面貌,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時尚的黑框眼鏡,雪白無污的襯衫顯然仔細燙過,衣襬平整的塞進褲子裡,是班裡男生唯一一個衣着整齊的人。
 
「切,斯文敗類!」高俊烙作勢要伸手搞亂他的瀏海,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瞇起眼睛打趣地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他是情場高手,一眼就看出文皓騰的眼神和嘴角弧度露出的貓膩。
 
「沒有啊。」文皓騰搖頭否認,心虛的收起了鏡子,拿起桌上的撲克牌洗了起來,把目光轉移到成灼麒身上,「灼麒哥,想玩什麼?」
 
成灼麒一雙冷眸子盯着牆上的掛鐘一下一下跳動着的秒針,說話帶着幾分寒意:「你說呢?」
 
 
 
下課的鐘聲響起,起立敬禮完畢,祝嘉兒眼前的影像還殘留在胡悉寧拿起東西走出門口的畫面,眨眼之交卻被一隻手拉住,被關在漆黑一片的櫃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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