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角落之處,石硤尾屋邨之內,有一跌打醫館,名為「天行跌打醫館」。

 一日,眾老人在跌打醫館內談笑風生。

「當年我一招神龍擺尾,凌空飛起一、二、三、四!四腳!都未落地咋,果五條大陸佬飛彈三尺,聽聞最早出院果個,都斷左三條肋骨呀陰公!所以我成日都話,我地五極門功夫呢,簡直天下無敵!」

這名老漢一邊替另一大叔捽按腳傷,一邊向其他老友吹噓自己當年的往事。

老漢正值天命之年,約五十有多,一頭灰白頭髮,下巴留有一著小鬍子,穿超一件白色唐裝功夫衣加四角短褲,頸上戴著一塊圓形玉佩,玉佩看似普通不過,但仔細一看,不難發現玉佩晶凝通透。 他就是跌打醫館的老闆,人稱「吹水行」的易天行。 





易天行愈說愈起勁,捽按亦無意中加大了力度。 

「喂喂!你講故還講故,細力啲啦,好痛呀!」大叔疼痛抱怨。 

「唏!唔大力捽唔散瘀架七叔!」易天行一臉笑容回應。

「喂,你未講完喎!你話踢左一二三四,四腳?咁又何來五個大陸佬飛彈三尺呀?」在場其中一名老人疑惑地問。

「挑!依個『吹水行』講啲野你都信既!呀...細力啲丫喂!」大叔馬上插咀。 





「er...總...總之就全部訓哂落地啦!我講估你地唔好駁故啦!」老漢易天行面帶尷尬地說。

就在易天行與眾老人談得興高采烈之際,一名中學生淡然走入跌打醫館,慣常地從雪櫃拿出一支可樂喝下。

「老竇,你講左幾廿年都係依個故仔,你悶唔悶架!」

該名中學生煩厭地打斷易天行他們的話題。

這名年輕人,就是易天行的獨子-易康。今年十七歲的他就讀中五,身高一米七多,並不是一個高個子;身型略為瘦削,外貌平融普通;他背上一個運動背包,基本上與一般的中學生無異。





「咦!康仔,返嚟啦?今日咁早既?」易天行意外地看見兒子易康回來。

但易康一聲不發,走入醫館後門,顯然不想理會父親易天行。

「我康仔呀,都盡得我真傳架,由佢細細個我就開始栽培佢,所以呢佢...」

易天行似乎習慣了兒子的無視,並繼續向友人炫耀地說道。 

易康從醫館後門走出後巷,如常搬起貨物,打算放置鋪面。 忽然,易康聞聲回頭,發現一陣嘈吵聲從醫館旁邊的飛髮鋪傳來,於是他放下手中的貨物,慢步走近飛髮舖的後門,乍看三名MK流氓正威嚇飛髮鋪的老闆-張伯。

 「屌你老母磅水啦!」流氓甲向張伯收數。 

「又要收,我上星期先比完你咋...我間鋪仔都係得兩三千一日...」張伯驚恐回答。 

「哦好!即係唔比啦!」




說罷,流氓乙用力推向張伯,使他失足跌倒。

 易康目睹了一切,正想前去喝令流氓之際,父親易天行忽然從後步上,並緊緊地捉著易康的手臂,示意他切勿介入。 

「康,返入嚟啦,冇野睇呀!」

易天行似乎看慣這些事。

 「老竇!佢地打張伯呀!」

易康氣忿起來。 

「唏,人地嗌拾下好平常姐。」

易天行故裝沒事發生,回應易康。 





「咩嗌拾呀?佢地收陀地呀!老竇你去幫手啦!」易康激動地答。 

「仔呀...我成日都同你講,閒事莫理丫嘛!記唔記得呀?一個字:忍!聽老竇講啦,唔關你事既野,就唔好理,安守本份,做好自己!仲有呀...」

易天行變得正經起來,向易康說教。 

「得啦!」

易康一臉不耐煩,打斷了父親這堆說了千萬遍的話。

易康聽著隔壁飛髮鋪的嘈吵聲,卻又無動於衷,只好啞忍,緊握著拳頭,唯有自我催眠一番:忍... 這是一個紛亂的世代,到處都有著不公義的大小事。這年17歲的易康,無論在生活上,或是電視上,他都不知經歷或見證過多少次這些不公義的事情發生,但他亦一直緊守著父親的教悔,忍。

 ⋯⋯⋯⋯⋯⋯ 





晚上,五極門武館道場之內。

由於五極門早於多年前已經解散,弟子四散,人去留空,歲月的流逝已把道場蠶食得殘破不堪,牆壁發霉,周圍的木柱和橫樑變得腐朽,道場不見當日的風采,所謂的五極門傳人,只剩下易天行和易康父子二人。

五極門牌匾下,掛有兩幅祖訓對聯,

左邊寫著:「習五極者,人中之俠。」

右邊寫著:「為俠之者,以武犯禁。」 

易天行與易康父子二人,站在道場中央位置,一同切磋著武藝。

「力從地起,聚力而動,氣聚丹田,拉上破下!當你比人捉住既時候,就記住依個口訣,用嚟破解對方既纏繞!」

易天行一邊行著,一邊自我陶醉地向易康說著這些功夫套路。





 「喂!你有冇聽我講架?」

易天行說完,望見易康心不在焉。 

「有...有呀。」易康馬虎回應。 

「咁你踢一腳嚟睇下!」易天行說。 

「呼...吔!」

易康深呼吸一下,發聲抬腿,伸出一腿旋踢朝著父親踢去。 

易天行眼神淡定,輕輕定腳轉身,輕鬆避過易康的攻擊,易康前衝繼續進攻,連環使出一個推掌,緊接一個直拳,易天行舉手格擋,借力打力把易康的推掌擋開,易康被易天行一招借力打力,馬上失去重心,易天行繼而換馬上前,貼近易康,伸出右腳使易康絆倒。

「唉吔!」易康中招,絆倒在地上。 

易天行見兒子絆倒,衝前繼續進攻,左右手並出,使出乾坤鎖把易康牢牢壓制。 

「康,力從地起,聚力而動,氣聚丹田,拉上破下!快d出招反抗!」

易天行一邊壓制兒子,一邊提醒兒子如何反抗。

 「呀!!!唔得呀!」

易康出盡九牛二虎之力,都未能破解父親的壓制。 易天行見狀,隨即鬆手,放過易康。 

「仔呀,你有冇聽我講架,唔好用蠻力,借地下發勁,氣聚丹田丫嘛!」易天行一面失望,向兒子提醒。 

「唉,算啦!我都冇天份...」

易康一面疲累坐在地上。

「咩天份唔天份,係睇你肯唔肯練架姐!」易天行回應。

「練咁辛苦做咩丫,你又成日叫我唔好出手,依啲未叫無用武之地囉!」

易康灰心起來。

 「係!我係唔比你出手,但練功夫同用功夫係兩回事嚟既!」

易天行說出道理來。 

「唔用功夫,咁練功夫嚟把鬼咩!」

易康站了起來,圖欲離開道場。 

「你咁懶散,日後五極門點算?你叫我點放心將依依塊玉佩交比你!」

易天行一邊說著,一邊從頸上拿起他經常穿戴的圓形玉佩,向易康展示玉佩象徵著五極門。

 「你塊玉佩咁老土,你比我都唔要啦!」易康對父親的教悔一面唾棄。

 「衰仔,唔好講咁多,嚟!繼續練!」

易天行意猶未盡,希望兒子留下一同練習。

 「老竇,我好攰呀,今日練到依到算啦好嗎?我聽日仲有兩個quizs呀,咪搞我啦!」

易康身心疲累,步出道場。 
「唉...」

易天行見兒子放棄練習,緩緩搖頭。 兒子推門離開,道場只剩下易天行一人。 

⋯⋯⋯⋯⋯⋯ 

翌日,法華中學5A班課室之內。 

「所謂『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呢,係出自於韓非子既《五蠹》,意思係指古代既儒生同武俠,運用自己既文章同武力去突破禁令,擾亂依個社會既秩序,咁同時呢...」

 這是一堂中文課,學生的喧鬧聲基本上完全掩蓋著授課老師林sir的聲量,但他也看似習以為常,醉心於自己的講課,縱使一個聽眾也沒有。

有人說,在一個課室裏頭,坐在前數排的學生大概是班內最活躍的份子,正當前半排學生玩得得意忘形的時候,坐在最後排的易康則與他們形成強烈的對比。

易康坐在最後排之中,沉靜異常,沉寂得不發一聲,但他並非在專心聽課,而是在沉睡之中。

「登櫈登櫈...燉鄧登櫈...」

又一節的下課鐘聲響起。 同學們聞聲,都嘻哈狂歡,紛紛站了起來逐漸離開課室。 

「呀...呼...」

下課的鐘聲把易康喚醒過來,他站了起來伸展一下身體。 忽然,易康眼神一定,注視前排的數個同學,好像被什麼吸引著似的。 

其中三位坐在最前排的同學,襯著下課的混亂,一步一步步近教師桌,而帶頭的,就是5E班的風頭躉兼黑社會份子-王文直,阿直以中學學界泰拳冠軍聞名,使人人都怕而遠之。

 阿直帶頭走近教師桌,與兩名朋友互望一眼,襯著林sir背轉課室之時,不加思索地偷走教師桌上的一部手機放入褲袋之中,繼而淡然步出課室。 

「好啦,各位同學再見。」

縱使學生們早已散亂離開,林sir仍然禮貌地向學生說再見。

 「咦,我部電話呢?」

林sir正想執拾個人物品時,發現放在教師桌上的手機不翼而飛。 

「各位同學...你地...有冇見過我部電話呀?」

林sir焦急起來,向眾同學問道,但根本沒有人理會他,或是現場嘈吵得根本沒有人聽到他在說話。 整個課室之中,相信只有易康看到整個過程,易康看著林sir焦急的樣子,內心掙扎著應否向林sir告發阿直,但同時又懼怕阿直必定會算帳。 

這時,易康忽然想起父親經常向他告誡的一句:

「閒事莫理呀!」

便打消了念頭,只好自我催眠:
「唉,睇唔到睇唔到...」



 ⋯⋯⋯⋯⋯⋯

翌日,易康如常上學,路途之中,阿直一干人等走在前方。 

「喂阿直,你估部電話放到幾多丫嗱?」阿直的友人興奮的問道。

「林sir果部Iphone7嚟架喎,冇四千都三千啦,今晚就去黃金放左佢!」阿直淡然回應。 

「我都係有d擔心,你估有冇人見到我地偷丫嗱?」阿直另一友人問。 

「驚閪咩!就算有人見到,你估佢夠疆爆我出嚟咩!」阿直胸有成竹回答。

 身處不遠後方的易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再次想起他們偷竊一事,心中不忿但又無所適從。忽然,他想出了一個念頭來。 

易康回到學校後,先走上教員室,襯著沒有人的時候,放了一封告密信在訓導主任的簿架之外。 

中午時分,訓導主任,林sir和一眾高層老師一臉嚴肅,走進了5A的班房。 

學生們本來一貫地在班房嘈吵喧鬧,但當看到眾多老師猛然步入課室,便霎時間安靜起來,亦摸不著頭腦,互相對望。 

相信在整個班房之中,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只有阿直他們三人與易康。 

「阿直...」
阿直的友人馬上擔心起來,望向阿直,悄悄叫道。 可是阿直仍然淡然非常,完全沒有理會友人。 

「我地今日嚟,係因為琴日係中文堂既時候,發生左一單偷竊案,林sir既電話比你地班入面既同學偷左。我依加鄭重咁講一次,如果果個人肯認既話,我會從輕發落!」訓導主任嚴正詞厲地說。 

「一定係我地偷架咩!」

「會唔會係林sir自己整唔見左呀!」
 
「係囉!」
 
「唔比係隔離班偷架!」

班中的叫囂聲始起彼落,甚帶不滿。 

「安靜!我地唔係冇證據,係今朝,我收到一封告密信,有人係信入面向我告密,話親眼見到係咩人做既。」訓導主任說。 

易康聽後,深呼一口氣,也周不時望向阿直。 

同學們聽後再度陷入疑惑,班房引起一陣討論。 

阿直聽後,反而挺直了身子,開始注意起來,自我沉思。 

隨後,訓導主任逐漸走前,低頭望向阿直:

「我再問多一次!有冇人認?」

這一次,訓導主任的語氣更帶嚴厲,反令阿直開始心虛,逃避訓導主任的眼神。 

「你...你望住我做咩呀?想屈我呀?」阿直故裝鎮定回應。 

「既然唔係你,咁比我地搜過你書包未知囉。」訓導主任回應。 

說罷,其餘數名老師走上前來,拿起阿直的書包搜索。 

「喂!」

阿直來不及反應,被老師們搶過書包。 

「真係係到呀!」

其中一名老師搜索書包暗格後發現林sir的手機,拿出來並高舉叫喊。 

「係呀!係我架!」林sir興奮回應。 

眾同學知情真相後反而不作嘩然,因怕觸怒阿直,只好低頭,竊竊私語。 而易康則鬆一口氣,面帶滿足。 

「王文直,你仲有咩好講?跟我落嚟教員室!」訓導主任喝令阿直。 

阿直沒有理會,反而回過頭來,眼神銳利地掃視班中每一位同學,正在思考著,是誰人向訓導主任告密。 

掃視途中,他的眼神停留在一位坐在他旁邊的Peter仔上,似乎好像有十足的把握猜到誰人是告密者。 

而一向膽小如鼠的Peter仔則閃避了一下眼神,不敢與阿直對望,此舉動令阿直更確信Peter仔就是告密者。 

坐在後方的易康由剛才的鬆容再次變得緊張起來,他大概猜到,阿直誤以為坐在前方的Peter仔就是告密者,他擔心Peter仔將大禍臨頭。一臉內疚的他擔心Peter仔會成為自己的“替死鬼”...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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