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一把澡勉強褪掉一道縱慾的氣息,在霧氣騰騰的鏡面上抹了一手濕潤,程曦俯前細看著鏡中容顏,仍然保有一向的自信。

二十八歲的年紀,雖然離開青春已有一大段時間,程曦卻深信著男人的最好年華才即將準備開始,所以自覺對從內到外的質素要求十分理所當然。

輪廓分明而剛毅秀氣兼備的臉、結實挺拔的身材、正在穿上的合身純白襯衫和貼身長褲、貴氣卻不庸俗的淡香水,全都透視著他對自我的期許。

穿戴整齊後走出浴室,同時讓坐在酒店床上剛穿好鞋的一夜床伴為之驚豔。

男伴名叫Hugo,昨夜才在酒吧上認識,對方俊美又健碩的外型理所當然地成為程曦鍾情的一夜對象。對方床技好,不太溫柔卻每每帶來最深的情慾刺激,惹得程曦一整晚尖叫呻吟連連之餘,第二早還竟沒有在他醒來以前離開,而是如現在等他洗好了澡,才打算一同退房。



滿意歸滿意,程曦卻深知不會動情。

在酒吧聊過一會,程曦知道Hugo有男朋友,不過情人之間彼此有共識,各有各玩,反正懂得回家就好。程曦知道這就是人家的態度,玩玩就好,認真對待自討沒趣。

關於縱情於一夜情的習慣之中,幾年前的程曦亦糾結過好一陣子,但只要回想到從前認真戀愛的苦果,他就明白性愛的快慰比戀愛來得更實在。

十七歲初戀,因為對方要遠赴外國讀書而難繫異地戀情;十九歲被大學學長追到了,談了半年戀愛才知道對方沒打算跟他走到最後;二十一歲被外面認識的男人追上了,談過最轟烈的兩年,還使他下定決心向家人出櫃,被責難奚落趕走再被慢慢原諒,一切都好的時候,對方貪新鮮勾上了另一個年紀小的小白臉。

初頭職場談過一兩遍平淡如水的感情,卻又輪到程曦本人覺得太平淡而沒有戀愛應有的興奮,最後無疾而終,轉而選擇開放自己的情慾,盡情享受每次擄獲的刺激。



玩了幾年也慣了,不用藥、不吸煙、要戴套、定期體檢,守著原則同時又玩得開,圈裡的人跟他發生過關係的都無一不滿,這也是程曦間中挺引以為傲的事。

Hugo剛好抽完一根煙,就看見光鮮照人的程曦出來了,意外在於從沒見過任何一個床伴鬧騰一晚後還能以如此狀態出現,從來都是招人前誘惑、縱慾後狼藉,哪有一個這樣前後統一得讓人差點自以為記錯昨晚在床上放蕩得可以的不是他本人的?

「洗好了?」Hugo掐掉煙蒂。

程曦微微一笑:「嗯。」

Hugo遞上煙盒:「要嗎?」



程曦搖搖頭,撿起了手提包就打算離開;他不碰煙,因為知道對皮膚牙齒指甲都不好。

Hugo還很紳士的打算走回昨晚的酒吧附近,拿車接載程曦回家,不過程曦很客氣地幾番拒絕了,最終是二人在酒店門前分別。

臨行前Hugo問程曦拿了手機號碼,程曦欣然給了,覺得以後當朋友聯絡一下亦不錯。

程曦召了的士回家,一進門就忍不住撲倒在沙發上,躺上去一動不動-太累了,折騰一晚上根本沒可能像Hugo所看到他裝出來的狀態,胯下就算不是撕裂的疼也總有被狠狠開發的歷程,還做愛做到三點多,怎可能甚麼事都沒有……

再洗了一把澡,就溜上床上睡了,還是家裡床舒服。

程曦從來不帶人回家,能進他家門的只有他爸媽和朋友,這幾年認識過的床伴,從來沒有一個可以上過他的家。或是潛意識中認定家是最後的防線,總不希望只認識幾小時的人貿然走進來。

一直睡到下午四點多,程曦才自己補眠足了,拿起手機劃了一會,梳洗後才發現自己有點餓了,遂撥上了一個號碼。

「程曦你終於上水啦?」接電話的是林揚帆。



程曦是個平面設計師,接的廣告不少,從鐵路廣告燈箱到網上宣傳設計,都有他作品的蹤影。本來打算在家工作就好,偏被林揚帆這大學同學拉著去租工作室,連他倆在內一共四人合租一個工廈單位;他畫圖,林揚帆設計衣服,另外兩人做產品設計,人人自成一角。

林揚帆是個挺開朗又幽默的小子,年紀雖跟他一樣廿八,但心理還是停留在二十出頭的狀態,愛恨分明瀟瀟灑灑;程曦挺喜歡他的直率,也自然成為了朋友。

程曦:「你有找過我?我手機沒你的來電。」

「沒有啦,今天不見你回來,好沒趣。」

「我在家睡覺了。」

「屁啦肯定又有艷遇了是不是!」

被識穿,程曦笑著:「嗯。」



林揚帆馬上好奇起來:「甚麼樣的?有沒有發展機會?」

程曦:「各方面都好,發展就免了。」

「為甚麼啦?一點點動心都沒有?」林揚帆一直很關心程曦的感情生活,甚至比自己的還要關心,畢竟從大學時期認識到現在,見證過程曦受情所傷,後來亦不得意,所以比誰都希望程曦能找到合適伴侶。

程曦反而看得很淡:「要找動心的對象就不在夜店找啦,你是不是想要,我把他電話給你?」

「我才不要啦……」林揚帆說:「對了你打來幹嘛?」

「我餓了,吃不吃飯?」

「好呀。」

「我差不多出門了,來找你。」



一個小時後,程曦直接開了工作室的門,走去到林揚帆的桌前,在桌上敲兩下。

林揚帆故作抱怨說:「曦哥你總算來了,你自己說餓竟然還這麼遲才到,等得我都餓死了!」

程曦笑笑:「你自己不懂找零食吃啊?」

「沒錢買啊。」

「你上禮拜不是有公司要你設計了嗎?沒給你錢?」

林揚帆表情愁苦起來:「曦哥我跟你不一樣啊,你工作那麼多,我間中才來一兩宗,交完租都沒錢啦。」

程曦白他一眼:「那你上兩個禮拜買的遊戲機四千多元怎麼算?」



林揚帆馬上心虛:「就……那個不算了,一次性支出!」

「拜託你自己存存錢啦,每到月尾都叫苦。」

「喂曦哥。」林揚帆怪裡怪氣地笑道:「你好像也是月光族不是麼?」

程曦眨眨眼:「你少管我,我心裡有數。」

「其實我真不明白你呢,你用的東西都那麼貴,由奢入儉難呀。」林揚帆說。

程曦隨手拿起林揚帆的杯,喝了一口,說:「我上星期看中那條褲子,沒買。」

林揚帆高呼:「曦哥你進步了!」

程曦牽強拉拉嘴角:「能走了沒?我快餓死了。」

「走走走走走,一起走。」

兩人常吃的餐廳就在工廈的對面馬路,不過工廈門口停了貨車在卸貨,於是二人一前一後的繞著走。程曦望著手機直走,剛到了對面赫然聽見一大響剎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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