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色彩的世界: 外傳-卡爾

「卡爾，起來。」
我輾轉反側，不願意起來。
「卡爾，起來！」
我努力地睜開眼睛，艷紅映入眼簾中，十分刺眼。
「喔，早安，卡連。」
「你不要再睡了，你不是答應了我，今天要教我用雙刀嗎？」
「可是今天很睏⋯⋯」
她把刀直插下來，貫穿了我的床板，要是我再睡過一點，穿了的可會是我的肚子了。這孩子以前明明很可愛，長大了也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為甚麼性格就這麼腹黑呢。
「行行行！我起來！現在就起來！」
那天在撒勒堡撿她回來，她一直悶悶不樂，最近終於精神起來，要我教她許多事情，也敞開心房與村裡的人說上話了。她來了以後的每一個早上，都會有豐富的早餐和我最愛喝的水果茶。與一個人生活的時候截然不同，雖然多了點擔憂，但更多的是溫暖。





「好！先來熱身吧。」我把其中一把刀交給卡連，我們幾乎每天都會這樣練習。她的天賦很高，也很快找到竅門，一年的悉心教導下，她精通了劍術。可是她還不滿足，偏要學會雙刀流。大概花多一年，她就要超越我了吧。
「卡爾，我一直都想問你，為甚麼你甚麼都會。」
「這是甚麼問題呀⋯⋯」
「你從沒有說過你自己的事。」
「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呢⋯⋯」
「那⋯誰教會你雙刀流的？」
我思考了一番，得想個合理的說法，要不這聰明的丫頭一定抓著不放。
「是父親教我的。」
「那他現在在哪裡？」




「在天堂。」卡連露出了抱歉的樣子，令我也不好意思起來。
「那你和你的父親以前就往在這裡嗎？」
「這個⋯⋯其實是這樣的。小時候我很調皮，整天被父親責罵，最後被趕了出來的。那時候太小，我都不記得家在哪裡了。」
「你很調皮嗎⋯⋯」卡連不可思議的表情令我大笑起來，「雖然現在也很調皮，經常把家務掉給我，早上也經常賴床，可是也不致於要趕出門吧。」

想起來，我被趕出來已經快有三百八十年了，這天堂的老子還未接我回去，倒是叫我帶小孩。
「好了，還學不學雙刀流呀。」
「那你教呀。」
在人群中活了這麼久，一直都覺得時間太漫長。我看著人們為了那渺小的拼了一生，還是脆弱地老去，最後一樣都帶不走。
可是近幾年來，我發現時間過得比以前快，也許是因為多了個玩意讓我消磨時間吧。我卻不知不覺地享受這歲月裡，甚至希望時光不要流走。我只花了我極少的時間陪伴卡連成長，雖然只沾那麼一小部分，卻是我至今最喜樂的日子。





不過我能在卡連身邊的時間並不多了。

「卡爾！藥熬好了，快想趁熱喝。」村長走過來湖邊，手上拿著的藥湯濃如墨水，味道更是不討好。
「卡爾，別再打算逃喔。」卡連盯著我。
「知啦，我可不想再被你灌藥。」

這病開始在年初，雖然一直在治療，卻沒有見好。起初體內的疼痛只是一陣子，但我發現每次病發後疼痛的時間會變長，上一次痛楚持續了三天，下一次不知又會痛多久。我感受到這到身體的生命正在消逝，大概最多只能撐到年中吧。雖然我對死亡沒有恐懼，可是我很憂慮。

「卡連，如果我死了，你會有怎樣的心情？」我看她沈默了，沒有甚麼表情，我不得不承認我有點失落。突然她就一巴掌打了過來，我的右臉麻木了，手掌印漸漸現了出來。
「放心，我相信這力度應該可以讓你起死回生的。」
「你這是趁機打我吧。」
她的說話令我很感動，同時亦很愧疚。卡連是個堅強的孩子，我相信即使有天我不在了，她仍能靠著自己活下去。所以我必須利用剩餘的日子，教她學會如何保護自己、愛惜自己。

因為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醫生，卡爾的情況怎樣了？」這月裡我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村長雖然到處請來醫師為我治療，可是他們都是搖著頭的離開。
「村長，算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
村長嘆氣：「好吧⋯⋯卡連，有甚麼需要就來找我吧。」
屋子裡只剩下我和卡連，氣氛格外的寧靜，我原打算在我離開之前囑咐她幾句，卻又怕惹她不開心。
「上次，你是不是問我如果你死了，我有甚麼感想？」
「是的。」
「我會很傷心。所以⋯你不要死。」
她的顫抖的聲音挖空了我的胸口，彷彿被取去了心臟。我有很多話要跟她講，我很抱歉我要離開她了，很抱歉讓她傷心。
「卡連。我⋯⋯」體內的疼痛突然又發起，我想要趕快告訴她，可是劇痛讓我哭叫不得。
「我去喊村長來。」
我馬上抓著她的手，我忍著痛楚，用力拉著她。
「留下來，聽我說。」我肚子抽搐著，我試著放鬆身體，「卡連，我很高興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你想說甚麼⋯⋯」她眼眶泛紅，強忍著快要氾濫的淚水。
「你是堅強的女孩子，也很聰明。你知道我想說甚麼的。」




她用力的搖頭，身體不停顫抖，泣不成聲了。我花了好大力氣坐起來，伸手為她抹去眼淚。我親吻了她的額，求神用我的恩賜庇護她，讓她不要受傷害。

我看著她漸漸變得朦朧，我努力睜開眼睛，想要清楚地記著她的臉蛋，直至她再不映入我的眼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