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銘心的戀愛.[下]: 第二回

第二回
白領麗人,這四字對於我來說原本是非常陌生的,
也沒想過自己會由手執教鞭的老師變成朝九晚五的辦公室上班一族.

公司位於中環區的商業大廈,是一間中型公司,人數大約五十人.
辦公室在三十樓,是一個開放式工作空間,地方很寬闊,
我的座位是在辦公室最外圍那一間房間的門外,那房也就是老闆的房間.
因為在最遠方,所以和其他同事的座位有一段距離,
這個位置既可以看到全公司,但也很有私人空間,自成一角.



第一天上班時心情難免有點緊張,
始終這份工作和教師截然不同,
對於所有人和事也非常陌生,
還好有Sandy在,所以很快就已經適應了新環境,
同事也很照顧我,令我對往後的工作增加不少信心.
不過有一件很奇怪的事,上班已經一星期,但是我從沒見過我的上司,
也就是公司的老闆,Eden Wong.
因為他放大假,不在香港,
我也只可以透過電郵和他聯絡,
連他的聲音也沒聽過,更加不知他的外貌,很神秘的老闆.



可能習慣了學校那種早睡早起的校園生活.
所以每天我也很早就回到公司,還好負責開門的同事也很準時的.
今天也如常上班,
每天上班都只是背對灰沉一片的房間,感覺蠻奇怪的.
同事們也開始陸陸續續回來,打過招呼後開始一天的工作.
工作以來,一直也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天也一定要喝一杯咖啡的,
咖啡令我整日也有動力,
這習慣由讀大學時期已經開始,相信很難改變,
走進這小小的茶水間,


有一台精美的紅色意式特濃咖啡機和新式的膠囊咖啡機.
看來這公司有知音人.
作為一位咖啡愛好者當然是選擇前者.
取出習慣飲用的咖啡豆,放進磨豆機內,將豆磨成粉,
然後把咖啡粉放入手把裡,將它壓平,再放進咖啡機內,10秒後
一杯精心泡制的香濃咖啡放在面前.
香味傳片整間辦公室,這種香氣是膠囊咖啡望塵莫及的.
取著咖啡返回座位,坐下慢慢細味品嚐.
就在我準備工作一邊喝咖啡,一邊看電郵時,
身後忽然傳出開門聲音,
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差點倒了杯內的咖啡出來.
老闆不是放了假的嗎?房內不見有燈光,應該是沒有人的,
但為什麼會有人開門,
還感覺到有人站立在身後,隱約聽到一把男聲在喃喃自語,
但聽不清說什麼,整個人也冒起冷汗來,不安的情緒慢慢浮現.


抑制著內心那股恐懼感,放下了咖啡,轉身一看,整個人也僵硬了.
只見到眼前是一個身穿一件破舊T恤和短褲,衣衫不整,披頭散髮,滿面鬍鬚的男人站在這裡,身上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異味,他跟本就是一個流浪漢.
見他睡眼惺忪的樣子,就像夢遊一樣,
突然他轉頭望向我,和他有目光接觸更吃驚,半開合的眼睛,雙目無神就像看著死人一樣,
我不敢再望向他.
害怕情緒急升,身體也不聽使喚,他向我慢慢伸出手,就像索命一樣,
我驚得連人帶椅向後退,但一退後,已經撞上檯邊,跟本沒有退路,怎麼辦好?
他好像沒有停下的意欲,手還是繼續向我的方向伸過來,眼看他的手越伸越近,
驚恐情緒已經推至頂點,
終於忍不住大聲尖叫:[啊!~~~~]
聽到我那歇斯底里的尖叫聲,他就像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一樣,
整個人也退後了幾步,神色顯得比我更慌張,
他定一定神,看著我.
我用顫抖的聲音說:[你...你..不要再...走近.]
他也同樣用著顫抖的聲音回應我:[冷...靜,妳..冷靜點,我....只想...]


這時能夠清晰地聽到他說的話.
看見他又再一次準備向我走近,
立即拿起手上的文件,如果他再走近我就打過去.
就在這個對峙局面僵持不下之際.
聽到身邊傳來Sandy的聲音,
但她不是向著我說話,而是對著眼前這個男人,
她說了一聲:[Eden!!]
Eden這個名字就像釘一樣打進腦內.
天呀!眼前這個和流浪漢一樣的男人,就是我的上司,Eden Wong.
Sandy看著我:[Luna姐,發生什麼事嗎?]
其他同事也走近圍著我們.
我驚訝得張大口看著Sandy沒有了反應.
Eden又再開口說話:[Luna?]
聽到他叫我的名字我才回過神,只好尷尬地回應:[....是,你是...王老闆?]
他再次走近,再次向我伸出手,他到底想幹什麼?他是否變態的?


這麼多人看著他也夠膽再走近,這一刻真的很害怕.
我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他有不軌企圖,我會立即還擊,大不了辭職.
近距離聞到更濃烈的異味,非常嘔心.
看著他的手在我眼前逐漸迫近,我也已經有所準備,緊緊握著手上的文件.
就在他可以觸摸到我的範圍內時,他的手在我左邊閃過,伸向我身後的檯面,
他取起我那剛沖好的一杯咖啡,就像如獲至寶一樣拿起來,深深的吸了一口香味.
[很久沒喝咖啡.]
[我剛才一開房門就問,是誰煮的咖啡?很香.]
終於聽到他說的完整句子.
他望著這杯咖啡說:[原來是來自這裡.]
說完這句後二話不說把咖啡放近嘴邊,就在準備喝下去的一剎那.
[等一等!!...那是我喝過的.]
被我這樣喝止打斷了他的雅興,看見他面上泛起一絲不悅,
他很沒趣地把咖啡放下,望著我說:[那可否給我沖一杯.]
我只可以尷尷尬尬地說:[可以,我現在去吧.]


跟著Eden對大家說:[沒事了,少誤會,妳們回去工作吧.]
聽到他這樣說各人也散去,
獨自走到茶水間,
對著咖啡機,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快,
不得了,上班只是一星期就鬧出就樣的笑話,將老闆當流浪漢.
今天第一次見老闆已經這樣,以後日子怎樣過?
在學校當老師時,從不需要看人家面色,
現在竟然要低聲下氣幫人家沖咖啡.
越想越覺得委屈,看來這工作都是不太適合我.
內心充斥著負面情緒,不停胡思亂想,
望著沖好的咖啡發呆,我在幹什麼?
不是要過新生活的嗎?還在想從前有什麼用?
稍微整理一下情緒,把沖好的咖啡拿去給老闆吧.

走到房門前,叩一叩門,進了入內.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這間房間,
平日坐在這房外,下了窗簾,也不知原來內裡很寬敞.
落地玻璃窗,可以看見整個維港景色.
房內的牆壁上掛有很多不同國家的風景照片,
寬敞的書檯上就只有一台很大的電腦屏幕.
老闆就坐在椅上,對著電腦.
我走近書檯,將手上的咖啡放下,轉身打算出外.
怎知被他叫停我.
[Luna,等一等.]
[什麼事?]
[妳先坐下吧.]
他這樣說,只好坐下.
他拿起剛才的咖啡,喝了一口.
閉起雙眼,在慢慢品嚐.
[真的很不錯的咖啡,這是妳私人的?]
[是.]
[公司終於有一個懂得欣賞咖啡的人,那台咖啡機從來只有我一人會使用,
那以後妳幫我買咖啡豆吧.]
我在想,看著這個像野人一樣的老闆,不知我可以在這裡做多久.
只好暫時應允他:[唔,好的.]
[王生,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回去工作.]
[叫我Eden就可以,他們也是這樣叫我的,剛才被是否被我嚇壞了?]
[想不到妳個子高大膽子卻那麼小.]
你當然說得輕鬆,又不看看自己的模樣.
[.....]
[對不起,我剛...]

當他正想說話時,突然有一把女性聲音由門那邊傳過來,
轉頭一看,一名個子不高,但打扮誇張,一身名牌的中年女人站在那裡.
一頭曲髮,架著太陽眼鏡,遠望就像一位過氣明星一樣,有點跟不上時代,
她的走路姿勢有如行天橋的模特兒一樣,左搖右擺慢慢走過來.
她遮掩著鼻說:[什麼氣味?Eden!!你回來了嗎?為什麼不通知我?]
她指著老闆問:[你這身是什麼打扮?]
老闆看著她,就像債主臨門一樣的表情:[我剛從印度回來.]
她很驚訝:[什麼?你不是說去日本的嗎?]
[如果我跟妳說去印度,妳會給我去嗎?而且日本沒有我想要拍攝的東西.]
拍攝?不是嗎,又是攝影痴?是否男人都只有這些興趣的?
那女人繼續說:[你這瘋子,那找到要拍攝的的東西嗎?]
老闆有點不耐煩:[我說了妳也不會明白的,不要浪費大家時間.]
[你不解釋又怎知我不明.]
她坐在檯上,露出雪白的大腿,面對著老闆,像在色誘他一樣.
[我可以解釋,但妳可否先坐下來.]
老闆跟著用手指向我,這時她才發現我坐在這裡,
她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
除下了太陽眼鏡,一行濃密且粗的眼眉,眼大而無神,
就算化了濃妝也掩飾不了留在面上的歲月痕跡,
她對著我怒目而視,一臉不悅,好像我在阻礙他們一樣.
然後一手指著我問:[她是誰?]
[我的新私人助理Luna.]
我向著她報以微笑,但她完全無視我,
繼續和老闆對話.
她一手摸著老闆那滿面鬍子的臉:[你為什麼像個流浪漢一樣?]
老闆回應她:[我在印度不見了行理,又在山區,所以這副模樣.]
[你這樣子他們也可以讓你上機回香港?]
老闆說笑:[機上的印度人也好不過我多少.]
[那你何時回來的?]
[昨晚才回來,有事要處理所以先回公司,因為太疲倦結果在公司睡著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會這樣打扮出現在這裡,真的給他嚇壞.
那女人靠向前,聞一聞老闆:[你多久沒洗澡?]
[大約一星期...]
[你不要那麼過份可以嗎?,你快點回家洗澡,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將老闆拉起身,拉了他走.
臨離開前老闆對著我說:[Luna我先回家,有人找我說我下午回來.]
[哦.好]
那女人拖著老闆邊行邊說:[不像你風格,會請一個中女做助理.]
老闆只是報以微笑,沒有回應她.
那個女人是誰?連基本禮貌也沒有,什麼中女,我怎看也比她年青,真的非常無禮,
看她和老闆的舉動應該是老闆的女朋友.
他們離開後我也回去工作.
下午時和Sandy一起吃飯,還是有點悶悶不樂.
我問Sandy:[那女人是誰?]
[她叫Christy,是老闆的女朋友.]
我擺出一個很不滿的表情:[她很討厭.]
但Sandy卻很平靜,就像見怪不怪,仿佛已經是習以為常一樣.
[對呀,活在象牙塔的千金小姐.]
但我還是很不忿氣:[她說我是中女呀,不知所謂.]
[算了吧,公司所有人也受過她的氣,特別是女同事.]
原來是不只我一人,怪不得她可以那麼平靜.
[不過....妳這身裝扮又有點...]
我看看自己,和以往做教師差不多.
我問她:[有點什麼?]
[說得好聽一點叫成熟,說得白一點叫老套,妳現在又不是教師,不用那麼嚴肅的,黑沉沉,特別是那眼鏡.]
[有什麼問題?我就是喜歡這種打扮.]
[妳喜歡當然沒有問題,]
不過這時比較令我憂心的,是我的上司Eden.
[Sandy,Eden是個怎樣的人?平日也是這樣的嗎?]
[他是在法國大的華僑,所以行為舉止也很外國人,平日很正常的,他喜歡周遊列國,但今天這模樣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我好像又撞到一些自我中心的怪人,開始覺得有點困擾.
[唉~~文職工作果然和教師有很大差異.]
Sandy拍一拍我:[慢慢就會習慣的,我們老闆不是很難相處的.]
雖然知道她是在安慰我,但都已經上班,騎虎難下.
[希望吧.]
她輕輕聲在我耳邊說:[他很受女同事歡迎的.]
[吓!!不是嗎!?]我真不能想像有他那模樣會受歡迎.
午飯過後回到公司,繼續工作,
對於私人助理這份工作我是一無所知的.
還好上一位同事做了一份非常詳細的筆記,
連老闆平日生活習慣,飲食喜好,就連衣服鞋襪呎寸也有詳細記錄,
對我很有用,我不用再花時間去摸索.

就在我聚精會神地看著筆記時,
辦公室內出現了一位很有陽光氣息的男士,黑黑實實的,
他面上帶著笑容,臉頰上出現小酒窩,慢慢向我的方向走近,
外表看來四十出頭,高高瘦瘦,中等身材,
身穿筆挺的深藍色西裝,白色恤衫,沒打領帶,灰色西褲,淺啡色皮鞋,
典型歐洲男士一貫的穿衣風格.
清爽的短髪,兩側髮髻有少許斑白,成熟又帶一點滄桑.
邊行邊向著同事微笑打招呼,很有男性魅力.
當他走到我面前,向著我點一點頭,之後打算直接進入老闆房間.
我立即詢問:[請問你是否找王生?他還沒回來,不如你先坐下等一等好嗎?]
他看著我,保持著他的笑容.
[Luna,我是Eden呀.]
我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就是今早那個流浪漢?
[幫我沖一杯咖啡.]
然後他就進了房內.
[哦.]
我幾乎不會反應,只是換了衣服,剪了髮,剃掉一口鬍鬚,怎樣會有那麼大分別?
回過神後,走進茶水間沖好咖啡,帶著文件一同進內,
[王生,咖啡.]
[謝謝.]
他急不及待喝了一口,又再好像今早那樣閉目品嚐咖啡.
之後我用了差不多一小時向他匯報他不在時的事情和將要處理的事,
他也很用聆心聽.
當我交代完所有事情後,打算離開時,他又再一次叫停我.
[Luna....]
[王生,什麼事?]
[妳都是叫我Eden吧.]
[....OK]
他停了一停,然後問:[我們之前是否見過面的?]
什麼?我何時見過他?
我搖搖頭說:[沒有呀.]
[那沒什麼,可能我認錯人.]
[沒其他事我出去了]
[唔.]
就這樣,他再沒有步出房一步,一直對著電腦工作,
直至我下班和他說一聲,他也依然是對著電腦.
獨自一人由中環步行回家,下班時間中環車水馬龍,人多車更多,
馬路上排著一行行等待坐巴士回家的上班族,
比起早上上班時間人更多,幾經辛苦,左穿右插才避開人潮,穿過主要街道,
走到比較少人的內街,一街之隔,這邊又回復寧靜,
可能是習慣了從前也是走這條路回家的,還是喜歡這一帶.
細想這多事的一天,沒想到老闆是個這樣的人,老闆的女朋友又是不似易相處的人,
為何我身邊總是那麼多怪人.
其實今早我真的很害怕,我承認我是比較膽小,但這情況真的很嚇人的.
在我最徬徨最無助的那一瞬間,我想起了唐傲,
那個蠢才不是說過會保護我的嗎?
現在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