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喬奮力一甩,掙脫了逸天,絲袍的袖子在他手中滑過,梓喬便消失在人群中了。四周都是行人,車水馬龍的,隔得一陣,也就無從追上了。看來梓喬是真的生氣了,雖然有點後悔,但在這短短一段日子裡,自己先後被她打過三次,還要受她的氣,以前她可沒這麼任性。

以前,她裡裡外外都嬌小玲瓏,仿佛是琉璃瓦堆出來的,生怕輕輕一撞就散了,她經常對他笑,笑起來很甜,甜得潤人,輕聲細語,更別說是動手打人了,蟲子都沒見過她拍死一隻。

是她變了?還是以前他根本還沒了解她?

生而為人,逸天也有尊嚴,也有感受,現在自尊不容許他再妥協了,不能再被一個不懂得尊重自己的女人踩在腳底下。逸天也是氣鼓鼓的走向西格瑪他們的方向。

撥開人群,卻傳來鐵匠那把粗豪的聲音。





「你才差那兩個錢找鴨子吧,不過看你這鬼模樣,怕是要嚇得人家倒貼着讓你滾蛋。」

「買就買不買就滾!這一點錢也省,活該你找不到老婆。」賣菜的老婦反倒是笑了起來。

「好好好,買就買,買不起嗎我?」

還沒說完,老婦就把一小個翠綠的瓜擲向鐵匠,鐵匠伸手一撈接着了。

沒想到在這裡再遇到鐵匠這沒頭沒腦的傢伙,自然是又驚又喜,見兩人吵完了,連忙撥開人群找他,而隨着一場小吵的結束,看熱鬧的人群也開始散去。





「鐵匠!」

「誰?」鐵匠聽見有人喚他,轉頭四處張望,就是沒看見已站在他正前方不遠處的逸天。 

「哎,好巧啊,你也來買菜?這婆娘的菜其實還不錯,我們就是無聊吵着玩的,哈哈。」

鐵匠摸了摸開始有點乾淨的後腦,他也對中年脫髮有點煩惱,只是心愈煩,煩惱絲愈少,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是,就和朋友隨便走走,剛好碰上了。對了,上次那把劍,多謝了。」逸天正想回頭把兩人叫過來,西格瑪和查理斯已經在身後了。





「鐵匠你好,我叫查理斯。」

「鐵匠是吧,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格瑪。」

鐵匠對查理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對西格瑪則是直接無視了。

「來來來,到我店裡坐一下,我給你們說個故事。」鐵匠拉着逸天的手走了開去,兩人自然跟上了。

「那個小名尿壺的西格瑪,缺根筋吧,你從哪裡認識他的?」鐵匠低聲問道。

逸天醞釀良久,答道:「他也是騎士學員,還是貴族,就是人有點蠢。」

「他媽的,人傻錢多,那我不敲他一筆還是人嗎?」鐵匠其實也不是貪心,只是機會難得,實在是忍不住要試一下。

到了鐵匠的店門前,卻見已有一人身穿黑衫,一人穿灰布衣,正在門前等候。





眼前的黑衣人身披黑袍,靠在墻邊便是和墻壁融為一體,和眾人眼神對上,略帶鬍鬚的臉上也並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嘴角微微一動,隨即向眾人走來。

而那灰色布衣的人看上去則年輕許多,和逸天一行人年齡相仿。看著黑衣人移動,便跟了過來。

逸天記得黑衫客叫佚,上次在酒館裡見過的,是個歷史學者,身邊的少年好像有點臉熟,但自己肯定不認識他。

「佚?你來買武器嗎?」

「正是,近來發了一點橫財,又沒說多少真話,正好夠錢送把劍給他。」

佚指了指身邊的少年,那少年則上前向逸天微一點頭。

「我叫樺凡,是和希特先生你同一天進入騎士學院的,不過以前沒怎麼見過。」





難怪會有印象,在學院裡見過一兩次也是不足為奇,但樺凡又確是太普通了點,很難令人留下印象。

「你好,其實叫我希特就可以了。」

對象向自己打招呼,逸天也禮貌性地和樺凡握了手。

「這不就是那個賭神嗎?哎呀,今天咋不去賭錢啊?」

鐵匠時常在各大酒館流連,一見就認出佚了。

「過譽了,嚴格而言,我是一名歷史學者,賭錢只是我的副業,不過其實也無所謂。」佚正色向眾人道。

「佚先生是歷史學者?請問佚先生研究的是哪一方面的歷史?」查理斯對佚微一躬身,佚笑道:「甚麼都研究一下,學養粗疏,聲名不顯,不然也不用賭錢為生了。」

未等查理斯接話,西格瑪便道:「那賭錢不就是你的正職嗎?」





佚並沒有理會,似乎連目光都不屑於在他臉上轉過,轉向鐵匠作了一躬道:「今天還有營業的吧?」

「當然當然,只要有客人,鐵匠我什麼時候都開店!但別想我給你打折罷了!哈哈!」

鐵匠抽動著手上的一大把鑰匙,在大鐵門前搗鼓了好久,終於聽到解鎖聲后,一把推開吱吱作響的鐵門,大步走進店內。

眾人隨著鐵匠走進鋪子內,已不復見上次鋪子內塵封四方的景像,兵器櫃上一塵不染,一把把武器閃着精光,看來以前只是因為鐵匠久未開過鋪子。鐵匠緩緩走向櫃檯後面,隨手抄起了一把長劍,開始用一塊布揩着。

「小店最近忙着翻新,一部分的武器收進了倉庫,你們想要什麼直接和我說吧,」

樺凡看向了佚,然而佚只是一臉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展示櫃里的刀刀劍劍,不時翻弄一下,要不就是捻着劍尖看了一眼又放下,絲毫沒有理會樺凡的勢頭。 

「我…先看看吧。」





西格瑪雖然說是出身貴族,甚至是軍事家族的後代,但西格瑪和查理斯也被墻上展示品震驚了。一般來說,普通的武器店的庫存絕無可能如此般種類豐富,十八般兵器樣樣俱全,件件精良,一摸就知是精鐵打的,品質上乘,小小一間鋪子竟可媲美皇室的兵器庫。

但逸天完全沒心情欣賞這些武器,雖說自己並非十分理虧,內心又十分清楚那只是一氣之下的衝動罷了,但始終放了狠話說不再理會梓喬。自己已經虧欠她太多了,在她春心初動的時候,是自己不負責任傷透了她的心。現在說要帶她回去的又是他,責任總是要負的,他很清楚梓喬是相信自己的,哪怕他當時根本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那是一種出於愛的無條件的信任。

其實,他們很需要坐下來好好談一下,但要回去找她自己又毫無方向,魔法學院嗎?但剛才梓喬離開的方向和魔法學院相反。逸天仔細考慮了每一個自己認知的地方后,想到她必定比自己清楚城中各去處,大海撈針實是無用,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眾人並沒有察覺到逸天的垂頭喪氣,樺凡,西格瑪等人則是目不暇給地尋找著自己感興趣的兵器,而鐵匠則是一臉驕傲地擦著兵器,偶爾自豪地介紹幾句。這時,小店外面忽然響聲大作,佈滿灰塵的鐵門被從外推開,發出「吱吱」的摩擦聲。

映入眼簾的是一身黑袍金帶披風的金髮男子。

「特斯乾,什麼風吹你過來了。」

鐵匠不以為然地瞧了忽然出現的特斯根一眼,又繼續埋首於清潔兵器之中。

「騎士長好!」

西格瑪見狀連忙行了個騎士禮,而查理斯也微微點了點頭。特斯根掃了一眼小店裡的眾人,在佚身上定了好一會,最後眼光落在逸天身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乖徒弟,走,我有個驚喜給你。」

由於平時在緹露法亞之日特斯根應該是終日埋首於自己的書房之中,因此特斯根意想不到的來訪自然讓最清楚他習性的逸天訝異。

「師傅你怎麼來這裡了?」

「嗯…很快你就知道了。」

但逸天卻完全沒這個心情去猜,特斯根看到逸天沒精打采的樣子,也大概猜到了些什麼。
「跟我走吧,先去找愛麗絲小姐。」

「什麼?」

逸天眼前一亮,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個總是把微笑掛在嘴邊的男人,不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你這個樣子,又激怒大小姐她了吧?」

逸天默認了,只是也不是他單方面的責任。

「我知道她在哪,趕快吧。我還有很多事要跟你說。」

說罷便拉著逸天走出了武器店,隨著鐵門再次緊閉,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西格瑪才回過神來。

「查理斯,他們是要去哪兒?」

然而他並沒有得到回應。

店裡已不知何時只剩下西格瑪和鐵匠兩人,和一堆華麗的兵器。

「白癡!你朋友剛才跟著佚他們走光了!」

鐵匠無奈地看著西格瑪,碎了他一口。

走出武器店,只見眼前已是兩匹高大壯實的馬匹在迎候,特斯根跨身上了其中一匹,拍了拍另一匹的馬背,向逸天叫道:「快點,我們去魔法學院。」

「不是說找愛麗絲嗎?」

「到了魔法學院就看到她了。」

「可是我明明看到她走了反方向…」

「沒時間解釋了!」

特斯根厲聲一吼,逸天馬上識趣地跨上了馬背。

「快跑!」

兩人用腳輕夾馬肚,馬匹低鳴一聲,隨即快步奔馳在石板路上,一路煙塵滾滾,民眾都習慣了,自然而然讓出了一條路。

特斯根讓坐騎已最快的速度奔馳,不一會兒魔法學院高挺尖長的塔頂已經映入兩人眼簾。

「師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剛才收到皇室的密報,說北方的盡頭谷出現了一道不尋常的光芒。」

雖然逸天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並不多,但從特斯根臉上嚴肅的表情感覺到事情非同小可,甚至嚴重於上次的殲滅任務。

「那光芒據說是無盡的黑暗組成,不,準確來說應該是無盡的虛無。就像是一個空洞而巨大的空間,吸收著一切的光芒…恐怕是四界之戒。」

「四界之戒?」

「我也不清楚那是什麼,那是傳說中的寶物,擁有摧毀大地萬物的混沌力量。」

「那道光並沒有持續多久,但如果持續下去的話,那力量大到能把任何東西吞噬於其中。是一件讓大陸陷入無盡的恐懼和戰火的事物…如今它的出現,代表大審判將要再次到臨。」

兩人已經抵達魔法學院門前,特斯根跳下馬背,快步走進學院,逸天尾隨其後,嚴肅緊張的氣氛不知何時已包覆著逸天。

「大審判是什麼?」

此時主塔的門前傳來一把蒼老卻凌厲的聲音。

「接著就交由我說明吧。」

映入眼簾的是手持魔杖,一身淨色灰袍的拉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