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城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庭園,四周都是金燦燦的燈座,全都點上了,好教來人能看清這園林之偉,在公爵的介紹之下,眾人更是驚訝,這一座極廣的園林,裡面滿是奇花奇樹,樹上也是一般有金葉子,竟然只是供平日公爵和他的女兒兩人閒暇休憩之用。

「平日客人來訪,都應當以馬車帶他們四處觀察,免得過度勞累,可惜最近馬殿遭天災破壞,馬匹盡數走失了。請各位見諒。」

「嗯,沒所謂。」

小蝶和佚看了園林景觀,還是一副淡淡然的神色,也不答話,總算梓喬基於禮貌答了他,公爵才繼續介紹,目光始終不離小蝶和佚二人。

「各位,前方燈光較亮處便是我的居處,隔壁的小樓就是廚房,再往進去轉便是僕人的居處。」





逸天隨特郎弗的介紹掃了一圈,雖然在其中有許多地方沒有細看,但依稀能看到公爵的居處約莫也有一所學校大小,而隔壁的廚房也有三層,放到以前的世界的話,可謂是億萬富翁了,忍不住感歎道:「這地方看起來和整個騎士學院有得一拼。」

「謬讚了,幾位都是騎士和魔法師,年少有為,實在難能可貴,請代我為兩位院長問好。」

眾人又走了約莫十多分鐘才到達公爵的居處,整座居所以維多利亞式風格建造,樓高四層,兩側之末聳立著兩道高塔,塔頂依稀可見幾名守衛正在值班。

「這麼大的地方難道就是你和你女兒住嗎?」

聽到梓喬的發問,公爵忍不住露出了一絲不以為然的微笑:「正是,還有些房間用來放置我那為數不多的珍藏,也算是住在裡面了。」





這時,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自門後走出,一身挺直整齊的燕尾服,認真謹慎的臉上掛著一副金絲單眼鏡片,在見到公爵后便緩緩鞠了個躬。

「公爵和眾位客人這邊請,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大門打開時,一間富麗堂皇的大廳映入眼簾,水晶吊燈,在金黃色的天花板上更閃了,地板鋪着各種用動物皮做成的地毯,整個環境充分顯示出了領主的奢侈。逸天抽了一口涼氣,被眼前這一片金光震撼了。

「請各位在接待廳稍作休息,我的管家很快幫你們準備晚膳,失陪。」

說罷,公爵便拖著他一身的金銀珠寶在管家的陪同下消失在不遠處的金漆實木門後。





「怎麼說,你不覺得這裡豪華過頭了嗎?」

確認到木門關上,逸天才低聲問道。

「嗯,很是俗氣。但無可否認這是許多有錢人的惡趣味。」

梓喬坐在沙發上,若無其事地答道,隨手拿起了臺上的燭臺打量着,一室的陳設不是有金就是有銀,不然就是寶石水晶,其實多看兩眼就覺得很單調。

「聽說北方的公爵是個奢侈之徒,看來傳言不假。」

「這樣說來,剛才的民眾會如此不滿也說得過去了。」

逸天接過話頭,隨即開始打量著墻上的動物皮草。

樺凡道:「與其把錢都花在堆砌這些庸俗的品味上,怎麼他就不把錢花一點在人民身上呢?」





佚道:「要是他是個願意花錢在人民身上的人,他就不會有錢去選擇堆砌品味還是救濟人民。
說到底,他不用在乎人民的死活,只需要在乎自己的位子穩不穩。」

聽到佚這麼一說,坐在一旁的小蝶也開口了:「皇室也不是沒有打擊這些漠視民生的貴族和領主,但是說到底皇室也是一樣的,打不打擊,取決於他們送的錢多不多,還有就是送給誰,特朗弗應該屬於兩者兼具,而且就我所知,他和宮廷中人淵源頗深,皇室對這情況隻眼開隻眼閉也是正常。」

「嗯,向來如此。」

佚說着便找個皮毛沙發大刺刺地坐了下去,緩緩脫下了兜帽。

「不過這個公爵看起來異常貪婪,領主榨取民脂民膏雖然並非新鮮事,但壓迫到民眾起義則鮮有其聞,此人的手段也未免過於低劣,不論是從書上的評價還是從他懂得巴結皇室這一點而言,斷無會作出竭澤而漁之事的道理。」

佚說罷便閉上了眼睛,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了。

佚過了半嚮,才緩緩道:「這裡實在太俗了,剛才走了一圈看得我好辛苦。」





「我也是,所謂的園林毫無格局可言,隨便種些珍稀的花草樹林就當是園林了。還在樹上掛甚麼金葉子,毫無雅緻之氣可言。」

身後傳來小蝶的聲音,只見小蝶也躺在一張沙發上,但依然以面具遮住容顏。

「城堡的設計尚可,但陳設簡直不堪入目,甚麼都求貴、求大,而不求精、求巧,旨在炫耀財富,確是滿室金碧輝煌,但若是多望兩眼,全是一式一樣的事物,又毫無特點,傢具與牆身天花同樣都是金色,毫無美感可言。」

「單單是師傅的書房那張古董木椅和那套書櫃,就勝過了這一整個金庫,這裡就沒有任何一件陳設值得駐足欣賞,也沒有任何一件傢具能令人感受到歷史的沉澱,絲毫沒有精緻典雅的氣息,極其量只算是富有罷了。」

兩人一唱一和,批評起這屋來,比剛才還合拍。

「不過說來也是,那個公爵怎麼可以對外面的境況視而不見呢?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子民吧?」

逸天自看到公爵居所和外頭小鎮的差距后便是一陣氣憤,就算自己從小就活在貧富懸殊極嚴重的社會,見慣了朱門酒肉臭,但這樣毫無節制地榨取民眾后還是當理所當然的行為也太過難以讓人接受。





「與其說是子民,不如說是奴隸,只有上對下的生殺予奪,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社會法則。」
梓喬清澈的聲線自後方傳來。

「梓喬,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沒有說什麼平民和貴族之分吧?這裡的人怎麼就這樣毫無掙扎地接受呢?」

「那是因為他們連掙扎的能力都沒有啊。」

梓喬望著手中的燭臺,繼續以習以為常的語氣說道:「在這個世界,身份家境就是一切,你身為貴族,就終身享有貴族的待遇,你會擁有上代留下來的資源,你會獲的家族成員和家族人脈的援護,會接受更好的教育,有充足的財富,你的下一代亦然;但身為平民,無論你如何掙扎,也難進入上層社會,你並沒有貴族身分所帶來的機遇和資源,由平民成為貴族的人,真的不多。認命的話,也許可以活得安穩些。」

說著,梓喬便望向樺凡,只見樺凡報以一個苦笑,點了點頭。

「沒錯,愛麗絲小姐說的不錯。我們平民雖然想努力讓自己生活過得好點,但在貴族的榨取前還是毫無抵抗之力。」

「為什麼?」





「因為雖然表面上抵抗貴族和領主不再是死罪,但他們要動用家族勢力、人脈、財力對付反抗他們的平民,易如反掌,與其魯莽送了自己性命,還不如老實點讓他們拿點好處,也就不會為難你了。」

樺凡感懷身世,說着便是一陣唏噓感歎,他祖上三代,好聽的叫身家清白,說得直接一點,就是出身寒微,在學院內也受過不少貴族子弟的閒氣,像西格瑪那種謙和的貴族其實不多,逸天本想出言安慰,但也不由得靜了下來。

「而這也是我為甚麼要沒日沒夜地學習魔法,在我當上大魔導士之前,學院裡所有貴族見了我都叫我野丫頭,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就算我是拉弗的弟子也是一樣,而今日他們都叫我大魔導士。」

只見梓喬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的魔杖,杖端也發出了淡淡了綠光。

但還沒等眾人附和,她又忽然洩了氣,倒在沙發上:「但就算我最後能爬到師傅那樣的地位又如何,其他人一樣會被貴族欺壓,聰明如師傅也沒有辦法和整個社會的法則抗衡,更何況是我。」

聽到此處,逸天正打算說先什麼安慰她,但卻一時難以啟口,這時佚以忽然淡然的語氣說道:「你才受了一點臉色,那也是因為你是拉弗的弟子,真欺負得狠了,後患無窮,而且現在的貴族,遠沒有以前風光了。三百年前的貴族可威風了,動不動就要拿兩個平民殺了,要風得風,那時的皇室屁都不能放一個,那才是真正的貴族風度。不過被皇后肅清了一波後,貴族和領主的地位有所下降,現在皇室政府是講法治的,要壓搾百姓,㩴取民脂民膏,還是得跟着皇后定下來那一套規則玩。」

「今日的貴族,其實主要就是三百年前不死族撒退後,維特斯洛重建,靠着軍功、成為騎士或魔法師、進行各類專業研究發跡的平民。只是貴族本身從來沒有變過,就算皇后奪了他們的權,皇室本身依然是貴族的一份子,分蛋糕的遊戲還在繼續,而入場券早已派光了,這才是平民無出頭之日的遠因。」

梓喬聞言更沮喪了,逸天見狀,連忙接過了話頭:「難道就真的沒有人想過要打破規則嗎?」
佚轉頭望着小蝶,笑道:「皇后歸天三百年以來,那些打破規則的人,不是變成了規則的維護者,就是被規則碾碎了,聰明人,是不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的。願意挑戰規則的,都是聖人、傻子和瘋子,但攔在他們面前的,卻是全天下的聰明人和全天下想做聰明人的人。」

「而如果你沒有為公平流過任何一滴血,你的下一代生來就活在不公之中,並不是甚麼奇怪的事,對不對?」

不等眾人辯清這一切,金漆實木門再次被打開,那道臃腫俗氣的身影映入眼簾。

「各位,請隨我到飯廳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