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逸天奮力與眼前的雪猿作戰之時,樺凡也在雪猿的瘋狂進攻下節節後退。由於躲避便會把正在療傷的梓喬暴露在敵人的目標之下,因此樺凡必須擋下雪猿的每一擊,然而雪猿體格強壯,一拳一腳都格外有力,樺凡雖然用劍氣硬生生地擋了下來,依然打得他虎口發麻,雙臂無力。雪猿見狀,甚是得意,雙手便是反復拳打自己胸膛大聲吼叫示威。

然而這一瞬間也是雪猿鬆懈的時刻,樺凡一抬腳,雙手高舉,發出了戰士的怒吼。長劍在劍氣的灌注下染上了紫藍色的閃光,在一瞬砍向雪猿。

在逸天回顧樺凡和梓喬情況之時,只見樺凡身前站立一具沒了上半身的屍體,死狀甚是血腥,鮮血從斷肢不斷溢出,然而卻沒沾到樺凡絲毫,此刻的樺凡,臉上也有了許些殺氣。

只剩下兩隻雪猿…

逸天環顧四周的狀況,自己的體力已經差不多用盡,小蝶雖然表面依舊冷靜,但紊亂的呼吸聲已經隱約說明所剩魔力也不多,看來是剛才那幾招把魔力都消耗掉了。樺凡在確認敵人死亡後便雙手挺著劍半跪在地上不停地喘氣,只有佚一人看上去依舊平靜,而且還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這男人的實力到底是有多深…

逸天忍不住對眼前的黑衣人感到絲毫恐懼,佚素來甚少露出半點喜怒哀樂,雖說和他同行甚久,但對其目的、來歷從來都不清楚。就算他感覺這個人可以信任,小蝶也信任他,他暫時的確可以信任,也難保他不會為了本身的目的而隨是翻臉。

此時剩餘的兩隻雪猿又是一陣怒吼,接著朝站得最近的佚衝去。兩隻雪猿離佚愈來愈近,佚只是悠悠然地翻著腰包。而就在兩個拳頭快要把佚打扁之時,兩個小瓶子從佚身上分別向左右射去,然後佚向前直直一趴,拳頭的碰擊聲迴蕩在整個山洞中。兩隻雪猿甚是憤怒,打算繼續追擊,但突然身子一直,便是緩緩向後倒去。隨著轟隆的一聲,整個山洞再次陷入了平靜。

逸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事情。除了梓喬之外眾人都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佚,期待他的解釋。

佚慢慢從地上爬起身來說道:「遙淵果。」





小蝶「啊」了一聲,隨之點了點頭,其餘二人都想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大力捶了捶手掌。

「想不到那些葉子毒性如此強烈。」

「遙淵的毒也就很普通,是我的鹽好,和葉子沒有關係。如果拿普通的粗鹽制毒,那兩隻雪猿還得再掙扎兩小時。」

佚拾起了地上的黑色斗篷,木然的臉孔再次回到陰影底下。

眾人收拾出一塊空地,逸天拾起了放在梓喬身旁的背包,便是一個大字型躺在尚在燃燒的火堆旁。





樺凡等人也走了過來,小蝶盤膝而坐開始閉目養神,佚倚石而坐,而樺凡則是學逸天一樣大刺刺地躺在火堆旁,仰天而息。

逸天環顧四周的光景,只見偌大的山洞裡躺滿了血淋淋的屍體,死狀也甚為恐怖,除了那兩隻被毒死的雪猿的屍體完整外,其他的或是肢體殘缺,或是頭破血流,或是焦黑如炭。逸天不禁倒抽了口涼氣,想不到剛才的生死之戰,自己為了活命和保護梓喬,竟然以如此殘忍的手段殺害了眾多生靈,甚至有些連個完整的屍身都未能給予它們。

「鄙人有一問,閣下可以不必回答。」

逸天轉個頭看去,只見佚木然地看著自己,一雙眼竟全張開了,直直盯到他心裡去,用像是腹語的聲音像自己說道。

「你覺得,為了生存,殺害生靈,道德上,有問題嗎?」

「也許吧…」

「為了繼續生存,殺害攻擊你的生靈,道德上,有問題嗎?」

「沒有…」逸天莫名壓低了聲線,在這一刻他對這個答案沒甚麼信心。





「那你為甚麼在內疚?」

佚再度開口,但逸天依然接受不到自己在須臾之間就殘殺了這些有血有肉,甚至有感情的生物。

畢竟逸天在另一個世界的現代都市長大,那個世界雖然充滿仇恨,戰爭,暴力,但自己生活於一個遠離戰爭的時代,對那些爭鬥從未有過真實的經驗。就連那種真實的畫面在收看前也招到評審會的遮蔽,他被遠離了不美好的真實。

直到到了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切彷彿在顛倒逸天對原先世界的認知般,更在迷迷糊糊之間當上了這個世界的士兵。先是不死族,然後是雪猿,在這些逼迫近乎人類最原始的野性的戰鬥之間,逸天的手也染上了不少生靈的血。難道為了生存,鬥爭和殺戮是不可避免的嗎?

眼前的佚和小蝶也許久經戰火的洗禮,在兩人那毫無生氣的眼神背後到底藏著怎麼樣的故事?到底為了生存殺害過多少的生靈?兩人那對生死已經麻痺的態度,也許是不久的將來裡,手持長劍的自己的投射?

佚像是看透了逸天的心思般,又再開口了。

「你成不了我,也成不了小蝶,我們太不一樣了。繼續,為了繼續生存,殺死非出於意志而攻擊你的動物,道德上,有問題嗎?」





「…」

「其實,人類為了生存,就沒做過甚麼好事。對你來說,想到這裡就夠了,再多想也是無益。」

逸天沒有回答佚,只想趕快找到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也許就是目前唯一可以和這些事情說再見的方法了。那讓人懷念的小小公寓,母親守候到深夜為自己熱好的一碗菜湯,和自己嬉嬉鬧鬧的同學…那些以前看似理所當然的每一天,如今都成了遙不可觸的期盼。想著只想趕快離開這個生死不受保障的陌生世界,逸天看向了梓喬,只見她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緊閉的雙眼,圍繞著的光球已經不知所蹤,兩人目光相對,梓喬先是一個靦腆,然後以報以一個感激的微笑。

「愛麗絲小姐醒了!」

樺凡興奮的聲音從旁傳來,小蝶也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向治療已久的梓喬。

「沒事吧?」

「魔力都恢復了。」

「下次可要小心了。」





小蝶摸了摸梓喬的頭,梓喬則是一副「十分抱歉」的樣子看著小蝶,但這看在逸天眼裡卻十分不自然。

「怎麼兩人的交流那麼像情侶?」

身旁的梓喬臉「唰」的一聲紅了,但小蝶只是繼續摸著梓喬的頭說道:「這些是你羨慕不來的。」

「不…不是啦!」

「你也恢復良好,我們是時候啟程了。」

小蝶不給梓喬解釋的機會,直接拉起跪坐在地上的她往山洞口。

「但是山洞堵死了,怎麼走?」





「所以我才拉愛麗絲過去。」

只見梓喬先是一臉懵樣,接著便是一副了解的樣子點了點頭走到了碎石旁舉起了魔杖。

「大地之母,請賜給我移動土石的力量…」

一會兒過後,兩隻粗壯的藤蔓從地底伸出,捲起一塊又一塊的碎石往旁丟。

看著專心施法的梓喬的身影,逸天安心地笑了。

在角落裡,小蝶和佚靜靜看著逸天看著梓喬在笑,火光照在兩人臉上,都是映出了同一付木然的面相。

良久,小蝶總算開腔了,「你知道雪猿的鼻子,為甚麼突然會這麼靈嗎?」

「暫時不知道。不過原來你也知道雪猿的鼻子不特別靈,嗅不到太遠的血腥味。」

「那我們,似乎暫時解釋不了為甚麼雪猿會襲擊我們。」

「我猜,不是我們,而是他們。」佚指了指逸天和愛麗絲。

「你不會是靠感應魔力找到他們的。」

「你們也不會是光是來清掃雪猿的。」

兩人沉默良久,氣氛也陷入了膠著,佚再度開腔:「如果我知道了,我和你說,你也要和我說。」

「那就是結盟了。」

兩人輕輕擊了掌。

聰明人之間的信任,都是以這種莫名其妙的形式建立的,兩人在頃刻間已轉過百千念頭,但到了某一刻卻都停留在某個點上,他們寧願相對地誠實一點。

「為了繼續生存,殺死…」

佚突然又把話題轉開了,但小蝶全然不以為忤,她看見了佚眼神中那一閃即逝的靈光。

畢竟,這個角落是只屬於聰明人的世界,容不下跟不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