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啪! 啪!

在這充滿著梵香味道的房間裡,兩旁不時傳來一陣陣的木魚敲打聲及和尚們的經文,使整個環境充滿著佛教的氣息。

所有到訪的人們均穿上一身灰暗色的衣著,安靜的坐在整齊排列的黑色膠椅上,沉默地哀悼此葬禮的死者。

自擔任法醫以來,凡是我曾經進行解剖過的死者,我均會儘量抽空時間出席他們的葬禮。雖說我生前與這些死者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但我認為解剖死者身體或多或少上始終也算是身體接觸的一種,在禮節上應該親身伴送他們的最後一程。

很多法醫前輩們均對我這個行為表示不解,甚至更認為我此般行為非常愚笨,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並不可取。





「真仔,若你要解剖一千具遺體的話,那麼你豈不是要出席一千次葬體?」

我還非常的記得有一名年資非常長的法醫,在解剖室外的走廊用著恥笑的語氣對我作出質問。當時我剛剛入行的關係,不敢與長輩生起爭執,所以只能低著頭的不發一言,像一隻鵪鶉似的無異;

我的全名是理時真的關係,前輩們大多會以真仔來稱呼我。

然而在這一刻,我可以挺起胸膛自豪的大聲跟他說,是。

這次葬體的死者乃為我解剖過的第一千具遺體,他的名字為西門紙,是一名年達八十歲的老翁,身家數以億計。





警方認為老翁之死與其女兒有著莫大的關係,控告其女兒蓄意謀殺親父; 昨天我更出席了是次案件的法庭聆訊,為他的致死原因提供專業的醫學意見。

然而在法庭的裁決下,其女兒被判定為無罪,謀殺罪名並不成立。警方那邊認為裁決不合理,決定作出上訴,案件因而排期再審。

「師父...這裡的梵香味非常濃郁,我覺得非常的難受呀!」

蘇眉整個人倚靠在我的身旁,右手不斷的拉扯著我上衣的衣袖,示意自己的呼吸開始感到困難。

「唉,又是你嚷著要過來的!





真沒你辦法,拿著吧!」

我從手提公事包裡拿起了一塊帶有香味的手巾,用樽裝水沾濕了手巾的一小部份,示意她大可用手巾掩著鼻孔,阻隔外來刺鼻的梵香味以助呼吸。

「嘩! 師父! 想不到原來你在解剖室外,也是一個這樣細心體貼的人來呢!」

蘇眉迅速的從我手中接過手巾,起勢的隔著手巾大力呼吸,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經驗之談而已,若你到訪過一千次葬禮的話,你便會自然明白。」

我有氣沒氣的作出回應。

啪! 啪! 啪!

此時,站在房間講台前的一名和尚大力敲打手中的木魚,對大眾作出宣佈。





「現在是公眾瞻仰遺容的時間,請各位有秩序的慢步上前來!

有請第一行的親友先行上前!」

宣佈過後,眾人逐一有秩序的上前,低頭圍繞著台前的棺材行走著。

保持遺體的完整性一直根深蒂固在很多人的思想裡頭,家屬很多時候沒法接受親人要被解剖的事實,往往要由法醫出面向家屬解釋解剖的目的。

在我解剖過的一千具遺體之中,接近過半數我也要親身出面作出勸說。然而當他們得悉其主要目的是為了找出死者真正的死因後,大多數也會放下心中的成見,衷心希望還死者一個瞑目。

這名西門紙的老翁遺體,唯一在世的家屬其女兒則屬思想較為開放的一派,完全不用我出面勸說便簽下協議書,放心讓法醫們解剖其親父的屍首。

無論如何,在每一具遺體完成解剖過程後,法醫們均有義務盡量回復死者解剖前的狀態,利用化學藥水及不同科技的協助下盡量保持死者的樣貌。





「他逝去的樣貌顯得很安詳呢!」

排在我面前的一名中年女人,對著棺竹輕聲的說。

「安詳嗎......?」

待她走到老遠後,我凝望著我親身處理過的第一千首遺體,黯然的喃喃自語。

與那名中年女人相反,我所看到的,是死者死前那一刻痛楚萬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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