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校園生活,其實並沒有甚麼特別,沒有枯燥乏味的課堂,沒有堆積如山的功課,純粹是分班程序和師生互相認識的時間。

非常幸運地,周綺晴雖然生於問題家庭,但是因為家庭問題還沒有浮上水面,所以並沒有被分配至傳聞中的問題少年班,而是被分配到中規中矩的1C班。

除了隔壁的1E班和周綺晴之外,整個一年級幾乎充斥着新生歡愉的氣氛。

周綺晴獨自一人的坐在班房的最角落處,望着其他同學嬉笑打鬧,互相認識,自己卻沒有一點想跟大家打成一片的念頭。

全部同學都在閒聊的時候,周綺晴卻像個局外人一樣一言不發,使班房出現了一個可笑的對比。





「你好,你叫甚麼名字?」

「周綺晴。」

「我是温芷華,很高興認識你。」

「嗯。」

「今天起我們就是同桌了,以後請多多指教。」





「嗯。」

同桌的一個女生曾經嘗試跟周綺晴打開話匣子,可是周綺晴卻如同冰山一樣,弄得對方如同老鼠拉龜,完全無從入手,場面很是尷尬。

温芷華見自己的同桌不願意多談,也識趣的沒有再往冰山撞去,轉身向其他同學聊天。

「我爸爸媽媽昨天帶我去海洋公園了。」

「是嗎?裏面是如何的?」





「聽說裏面有兩隻大貓熊可以看,是真的嗎?」

「是熊貓,不是貓熊,牠們雖然可愛,但是真的很懶惰的,我看了一會兒就沒看了。公園裏面很多機動遊戲可以玩,可惜我還不夠高玩,只可以在兒童樂園玩,不過那個青蛙跳真的很刺激,你們下次去一定要試試。」

「是嗎?下星期我一定要爸爸媽媽帶我和哥哥去玩。」

周綺晴聽着身邊的同學吱吱喳喳的談話,不斷說家人帶自己去了不同的地方玩,心裏很不是滋味。

不是不想搭話,但是他們談的話題卻是自己永遠搭不上嘴的,因為父母帶自己去遊玩的日子根本不多,幾乎一隻手就數得過來。

與其獻醜,倒不如藏拙,於是周綺晴決定噤口不言封閉自己,能夠避而不談的就盡量不參與在其中。

一天下來,周綺晴一個朋友都沒有認識到,整天就坐在角落的座位發呆,那怕別的同學主動過來邀請她去學校飯堂吃午飯,周綺晴還是搖搖頭默不作聲不為所動。

「你要記得,我們這一類人,天生就不是上天的寵兒,我們很容易會被排斥,因為...我們,是異類。」





望往窗外,操場上充斥着一群為了打籃球而放棄吃飯的男生愉快地相處着,周綺晴心情一陣低落,心裏不禁地回想起早上在學校大門前,司徒綺晴跟那男孩所說的話。

「大概,我也是個異類吧。」周綺晴暗暗低語,然後獨自走出房室往飯堂方向走去。

午飯過後就是沉悶的開學典禮,學生一排一排的坐在禮堂,聽着學校的背景和歷史,然後就是每個老師陸續上講台自我介紹的環節。

沉長的典禮讓學生感到沉悶,大家都開始竊竊私語,唯獨周綺晴一聲不作的坐在座位上。

這一切都被班主任張家敏老師眼中。

作為女老師,而且身兼社工的身分,張家敏比其他老師更為細心,從分班的時候,張家敏就已經注意到周綺晴的不正常狀態,一般的學生第一天上學通常都會很雀躍,然而周綺晴卻表現出無比的陰沉和自我封閉,於是便決定對其多放了一點注意。

開學典禮在校長沉長的訓誨完畢後終於落幕,學生們一班一班魚貫離開禮堂回到班房,一路上不斷交頭接耳,只剩下周綺晴墮在隊伍後面。





張家敏把握機會,走近了周綺晴,試圖從周綺晴口中探一探口風:「周綺晴同學,怎麼不跟其他同學一起走?」

周綺晴一句話都沒有回答,然後加快腳步,想要擺脫張家敏。

也許是被對方的冷漠態度嚇到,張家敏在走廊呆了一下,看着周綺晴走進課室。

這是她長久以來的教學生涯,第一次吃閉門羹。

以往就算再冷漠的問題學生,在她甜美的笑容和温柔的聲音下,也會主動談上一兩句,可是像周綺晴這種連回頭都沒有就直接無視的行為,卻是第一次發生。

但亦因為這樣,張家敏更加認定了周綺晴是需要協助。

時光飛逝,很快就到了放學時間,在張老師的指揮下,首先離開的,是乘坐校車的那一批學生,隨後的才是有家長接送的學生。

周綺晴望着身邊一個一個同學有家人接回家,自己卻沒有奢望過自己也會有相同的待遇。





開玩笑,媽媽連自己上學的時候也沒有送,憑甚麼會覺得對方會來接放學?

隨着同學們一個一個離開,課室開始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周綺晴和張家敏兩人。

兩人對望了一眼後,周綺晴站了起來,往課室外走。

張家敏見狀,急忙攔下周綺晴。

「你的爸爸媽媽不來接你嗎?」

「應該不會了,我上學也是自己來的。」周綺晴一開金口,吐出了一句震驚張家敏的說話。

「這可不行,你的年紀太小了,一個人上學放學太危險了,萬一你有甚麼危險怎麼辦?」張家敏一臉緊張的說。





周綺晴沒有回答,逕自推門離開。

張家敏隨後跑了出班房,一把拉着周綺晴。

周綺晴先是愣住,然後毅然甩開對方的手。

「我自己能走,別管我好嗎?」

「你先把手冊拿給我,讓我打電話給你父母,要是他們確認讓你自己走的,我就不攔你了。」張家敏伸出手,示意要周綺晴拿出手冊來。

周綺晴嘆了一口氣,反了一個白眼,從書包拿出手冊。

就在張家敏接過手冊,翻到緊急聯絡人那頁準備要打電話的時候,一個高大的男子從樓梯喘着氣跑了上來。

「爸爸!」周綺晴驚喜的叫了一聲,然後路過去擁抱緊對方,「你不是在日本嗎?你怎麼會來的?」

「我親愛的女兒第一天放學,我怎可能錯過呢?」男子溺愛的摸着周綺晴的頭說道。

「我是周健民,綺晴的爸爸。」周健民站了起身,一手拖着周綺晴的小手,伸出另一隻手想要跟張家敏握手。

張家敏伸出白皙的右手跟周健民交碰了一下,「周先生你好,我是張家敏老師,綺晴的班主任。」

「我發現綺晴她有點內向,介意借步談一下嗎?」張家敏咬着嘴唇問到。

「張老師,我很感激你的關心,不過今天我剛剛才回港,改天可以嗎?」周健民搖搖頭婉拒了。

「那好吧,改天再談。」

「嗯。」周健民隨口應了一下,拖着周綺晴離開了學校。

在回家的路上,父女兩人都有在交談,但更多的是周健民單方面在說自己在日本的所見所聞。

兩人來到家門前,周健民抽出了鎖匙往門鎖一插一扭,然後推門而進。

「老婆,我回...」話音未落,周健民就已經被映入眼簾的畫面震驚住了。

客廳內的一男一女赤裸着身體的在纏綿,鐵樹蘭那首「遊戲.遊戲」中的歌詞正以真實的情況上演着。

「讓眼睛一再迷惑顧忌,歡快地,指甲在輕撫髮端,咀角亂吻亂纏,狡猾地。

用漫舞的姿態肆意地,這禁地,解放便醉生夢死,解開衣衫褸扣,擁著你。」

望見推門而進的周健民,捉姦在床上的兩人急忙分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執起四散地面的衣物。

「綺晴,掩着雙眼,入房。」周健民以平靜得嚇人的聲線說道。

聞言,周綺晴也聽得出事態嚴重,聽話的跑進房間。

「老公,你聽我說...」

「黃靜雯,你閉嘴!」周健民顯然怒火中燒,拳頭緊緊的握住,指甲深深嵌入肉裏,怒吼出來。

望着衣衫不整的兩人,周健民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擊在那男子的臉上,然後一把揪起對方的衣領,也不管對方的掙扎,直接把其拖行至大門外,然後關上大門。

在鎖上大門後,周健民冷漠的望着黃靜雯,道出了一句說話:「離婚吧。」

黃靜雯驚慌失措,「你...你說甚麼?」

「我說,離婚吧。」

「結婚時發出的誓言,許下的承諾,你就當是我沒有好好遵守吧。」

「反正,你早就不想守那些承諾,這說話由我講出來,既可以給你一個解脫,還可以給你一個怪罪於我的借口,一舉兩得不是更好嗎?」周健民輕蔑的說。

「那綺晴怎麼辦?」黃靜雯眼泛淚光,露出一個可憐的樣子。

「很想放下這個包袱,對吧?放心,撫養權我是不會跟你爭的,不用打這感情牌了,經過今天這事,我都開始懷疑綺晴是不是我的骨肉了。」

聽到這一句,黃靜雯徹底的崩潰了。

多年來隱藏的真相,終於暪不住,一切的佈局,全都付之東流。

「明天我會去律師事務所辦理離婚手續,沒有甚麼事就不用聯絡我了。」周健民拋下這一句,便轉身離開這個家。

「真的可以了,我可以了,或許不置可否,讓我當那個,提分手的,罪人。
走不到的路就算了,我們永遠停在這了,不在乎的,沒有捨不得。」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