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件事令我十分在意,就是為甚麼阿玲會把那個背包送給我,而不是昨天跟她一起的男人?如果她原本就是要送我的話,那個男人大可不必陪著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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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那個人究竟是誰?和阿玲到底又是有甚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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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問並非一個好奇心重的人,但這件事疑雲密佈,實在讓我放心不下;即便如此我暫時也沒辦法知道真相,只好乖乖待在阿玲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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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發咩吽逗啊!醒啊!」我感覺到臉上傳來炙熱的感覺,不消說已經留下了一個紅彤彤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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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你個肺,做咩冇啦啦打救我?」我白了小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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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你唔係唔記得啊嘛?我哋今日有場戲等人用啊!你又話你會搵人嚟嘅?」小藍用一個厭惡的眼神看著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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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係喎⋯⋯唔記得咗㖭⋯⋯」我吐一吐舌頭道。由於昨天發生對我的衝擊太大,所以我都忘記了找演員這個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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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而家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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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你拍住其他先,我而家即刻搵人!叫Ivan 唔好揼波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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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總之你快啦!」難得生得一副美貌,講嘢竟然咁串?搵日我一定要將你就地正法⋯⋯如果我夠膽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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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話不說,便打了一通電話給我心目中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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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這一聊,竟就談上了半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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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該你吖!真係差你一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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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話咗唔得囉!我唔想同阿康一齊做戲呀!」那是一把難聽到爆的老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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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我早已說到喉嚨乾涸,但對方依然拒絕我這個小小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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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埋啊,點解一定要係我啫!你搵其他人咪得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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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唔知咩⋯⋯你又樣衰又矮個格又唔係特別好,但係應承咗人要撮合你哋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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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係咁啦!只要你肯嚟,我咩都肯幫你做!」我一時之間衝口而出,沒想到這句話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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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的另一頭靜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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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好喇!下個星期體育堂要跳舞,而家個個都有哂Partner,我又唔想同阿康一組。一係咁啦!你做我Partner嘅話,我今日就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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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是但啦!你話點就點啦!」這個時候,我還未意識到自己錯失了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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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十分鐘後,剛才電話裡面的人就趕來了。心水清的讀者或許已經知道,我早已相中的選角便是哈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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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明先呀,就係幫你呢一次咁多。」我點了點頭,倒是不明白為何哈比人對阿康如此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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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阿康知道他下一幕,也是最後一幕的對手是哈比人的時候,不禁「吓?」的一聲大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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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咩呀?好唔想我做你女朋友咩?」哈比人抱胸(雖然沒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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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你肯嘅話,我梗係⋯⋯」只見阿康的眼神閃爍,一看就知道對哈比人有意思。一個再完美的男人,他的弱點果然也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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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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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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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比人粗暴地用手指彈阿康的額頭,如果你有類似的經歷,你就會知道這個小小的動作蘊含著巨大的殺傷力,有時我想那或許是對現今世界能源短缺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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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阿康的額頭已經明顯紅了起來,但他還是一邊傻笑著,一邊不斷嘟噥著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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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好痛好開心嘻嘻⋯⋯」說時嘴角好像還留有一些涎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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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我已經不想再見到這個畫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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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哈比人剛才口中所指的「女朋友」當然不是指現實的那種,而是她在劇中的角色設定而已。能夠跟哈比人做十秒鐘的情侶,我想也值得阿康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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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幕的內容很簡單,就是當阿康和哈比人在閒聊的同時,阿玲就從背後一刀捅死阿康。真是一場莎士比亞式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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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阿康的眼神閃閃縮縮,始終不敢正眼看著哈比人;相反哈比人卻是鎮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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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小藍都不知跑到哪裡偷懶了,Ivan 也沒有空,所以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和阿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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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意無意地湊近阿玲,再一次嗅到那濃神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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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裡住了一隻小鹿斑比,任由牠在裡面亂撞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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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待在她身邊,就教我全身,尤其腦袋,都發熱起來了。我開始不能思考,感性慢慢地佔據著理性,教我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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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阿玲並肩而站,忽爾有一個想法,宛如流星般劃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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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讓她知道,我真正的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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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身都顫抖了一下,內心似是被火燒一樣緊張。很緊張,但同時帶某種無以名狀的興奮和享受,也沒有在意拍攝又再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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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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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斜眼偷看了她一眼,又再轉回前方,生怕被她捕捉到我的眼神,但我又能做些甚麼?她美麗的輪廓一直吸引著我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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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有一刻,我想更清楚地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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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緩緩地轉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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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只想趁她沒有在意的時候,看她一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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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沒有想到,這麼一看,就迎來了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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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沒有事前的協定,沒有數一二三,沒有心靈感應,卻同時轉了頭望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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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為我們靜止了一秒。那是我這輩子,跟她有過的,最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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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與嘴唇之間,可能就只差一個筆頭的距離,就只差那麼一點點就碰上了;現在我甚至那聽得見,她那稍為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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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細看她的眸子,心裡油然生起甜絲絲的感覺。就感覺那是世界上,不,是在多元宇宙裡最迷人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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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這輩子只能許一個願,我希望是:一世都可以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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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又有沒有同樣的感覺、願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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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們很有默契地,各自把頭扭到另一邊。一時之間,大家都不敢再看著彼此,過了半晌才敢將頭轉回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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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覺得有一點奇怪,怎麼這兩天,我們之間好像發生了這麼多事?而每一次的經歷,都好像把我們拉近了一點、再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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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裝作甚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僵硬地站在她身旁,差不多要心臟病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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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阿玲甚麼表示都沒有,便說:「頭先⋯⋯唔⋯⋯唔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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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阿玲的俏臉沾上了一點嫣紅,張嘴欲言,一把嗓門大得沙啞的聲音卻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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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個係度講嘢啊啊啊!收哂音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Ivan 忽然在我們面前發作起來。他的頭頂冒煙,猶如怒目金剛般瞪視著我們,嚇了我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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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藝術家性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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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Sorry⋯⋯」我連番賠罪道。另一邊廂的阿康和哈比人似乎剛才進度良好,就是剛才被我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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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康對著我淺淺一笑,眼神中流露著一點感激之情,也許他也不想這場戲太快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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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多多少少都能明白。有人說,人生如戲,每個人都在其他人的生命裡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就好像你把她當成了戀人,她卻把你當成了過客;又或者你們深愛著彼此,但總會因各種原因而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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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戲碼似乎在不斷上映,我們卻是從來沒有選擇自己喜歡的一幕。這種緣與分,從來都不能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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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好戲來臨的時候,落足眼力、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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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Ivan 喊了一聲「Cut !」,這兩天漫長的拍攝終於也迎來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