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最近我想追一個女仔⋯⋯: 邂逅（下）

【31. 邂逅（下）】

在星空之下，我倆擦肩而過，指尖與指尖之間只差一個指尖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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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情況穩定，不過要留院觀察一星期。」朦朧之中，我聽到了一把男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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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睜大眼睛，在床上挺起身來，卻覺頭內有甚麼正在攪拌，而且整個人疲倦不堪；鼻子裡還被人插上了管子之類的東西，感覺非常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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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點呀？」坐在床邊的媽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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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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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呢？我記得我剛才步行回家，只覺呼吸愈來愈急，周圍的空氣都像被吸走似的，最後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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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刻，我感覺自己要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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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話你有哮喘，以後要小心啲，唔好做劇烈運動喇，知唔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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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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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從此以後，我就不再被允許踏入籃球場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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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康你今日又唔嚟呀？我發現你次次都甩底㗎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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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啊⋯⋯你哋走啦，唔使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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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過往跟我一起打籃球的朋友都不再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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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透過鐵絲網，裡面盡是一張張布滿汗水的笑臉，每個人都非常地享受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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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我見到他們在場上奔馳的時候，我都會不期然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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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上天要剝奪了我打籃球的資格？這樣根本不公平！我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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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要打得太過激烈就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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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著這樣的想法，趁媽媽不在意的時候，偷偷溜到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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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連球都幾乎舉不起，雖然每一次投球都快要了我的命，但我還是堅持著，享受那偷來的愉快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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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這個世上總會有人想將你珍而重之的東西狠狠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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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𡃁仔，你個場我哋打開㗎喎，你過主啦！」一個像熊一樣壯的中學生囂張地說。身後還有四、五個同黨，每個都牛高馬大，最矮的也至少高我一個頭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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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雖然膽怯，但我依然相信自己站在正義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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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咁個場邊個嚟先咪邊個打囉⋯⋯你鍾意嘅都可以一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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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班中學生聞言頓了一頓，隨即爆出一陣訕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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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豈⋯⋯乜而家啲小學雞咁X串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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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講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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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啊！我而家要X 埋你老母㖭呀！」說罷那個熊人就一把抓起我的白衣領，毫不留情地將我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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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吃痛，但他們還未肯停手，一人一腳把我當成皮球一般踢來踢去。我一邊承受著痛苦，一邊想要還以顏色，但單憑我自己又能做到點甚麼，最後我還不是要狼狽逃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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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我每次落球場之前都要先確認那群惡霸不在，如果他們正在走過來，我就要馬上逃走。幸好這裡的鐵絲網有一個破洞充當我的逃生門，否則我身上又不知會多多少條傷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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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的忍耐，直到她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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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放學後，她都會在球場邊路過，我認得她是隔壁班的高材生，好像叫阿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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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我就想出了一個足以奪得諾貝爾獎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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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智商愈高，身高就愈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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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嬌滴滴的女孩並不漂亮，我卻不知為何被她吸引著，目光總是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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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希望她路過的時候，會不經意地看見我帥氣的進球，因此我才能獲得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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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中，能讓人讚嘆的時刻不多；但如果有一次，她能因為我的表現而露出笑容，我就於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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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更努力去打球，也不管自己的病，不管自己的學業，不管自己的體力，我只想盡全力去爭取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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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到一個地步，連籃球都被我打到破破爛爛了。於是我只好節衣縮食，用省掉的錢去買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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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有一天，她終於走進球場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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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也沒有幹些甚麼，只是單純地坐在長椅上看我打波；我卻已是被熱血沖昏了頭來，根本不能思考，也不知道自己在幹麼，只得機械式地投籃，命中率卻是強差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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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經過這段時間，我的投籃已經進步不少，但在她前面，我又被打回原形，變成了一個笨拙的籃球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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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服氣，於是一直投啊投，回過神來原來已經天黑了！我究竟打了多少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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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的肺部異常地收縮，呼吸的時候喉嚨嘶嘶作響，竟是痛苦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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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力地攤在地上，幾乎再次在生死邊緣徘徊。幸好上天保佑，稍作休息後我已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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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俾你吖。」她忽然跑過來給我一條紛藍色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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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該。」我的大腦一片混亂，腦細胞全體罷工，拒絕替我想出一個比較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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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會與她說甚麼，但原來到真正見面的時候，我一句說話都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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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伸出了手想扶起我，於是我馬上推開了她的手：我怕我的汗會弄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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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解地看著我，但我已無力解釋，只想盡快吃點東西，否則我真的要命喪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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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便利店裡，我唯一買得起的東西便是兩塊曲奇，因為這個月的零用早就用來買新籃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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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阿儀無端端又跳了出來，說要請我吃麥噹噹。雖然我感動得快要哭了，但男人大丈夫，在女人面前哭成何體統，所以我還是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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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她出來的時候，我一定要好好表現⋯⋯直接「抄佢牌」好不好？抑或是先自我介絡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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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𡃁仔！好耐冇見啦喎！」一把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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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一看，竟然是上次的那幾個惡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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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哋想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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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見你今日識倒條女咁高興，咪過嚟賀下你囉！你條女都幾勁㗎喎，呆坐三粒鐘都睇你打波！」熊男身後數人發出難聽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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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他們會知道？怎麼我沒注意到他們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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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係樣衰啲囉！不過係咁㗎啦，孱仔配醜女，我X！真係絕配啊！哈哈哈⋯⋯」熊男大咧咧地笑道，果然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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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辱罵我，但你不可以詆毀阿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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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膽你就講多次！」我大聲地說，那窒息的感覺卻同時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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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你條女㭍頭啊！憨X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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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我再忍不住怒氣，決定使出廣東功夫最陰險毒辣的一招——撩陰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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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踢到你入IC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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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盡全身氣力、貫注真氣，然後斯巴達式的一腳重擊熊男的下陰！我要把他的靈魂、智商、五臟六府、丁過的女優都通通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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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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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熊男大喊一聲，瞬即跪了下來，掩著巨龍，後來甚至直接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哈哈！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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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街打人？我唔打到你變白痴我唔叫XX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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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攞彩之後，後面的四、五個中學生立即陷入暴走狀態，想把我揍成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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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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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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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就與那四人在屋邨的商場裡展開一場激烈的追逐戰，雖然我走得快好世界，但另一方面我漸感體力不支、呼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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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一口藥，終於紓緩到哮喘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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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要找個地方躲⋯⋯然後再去找阿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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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說哪個地方最安全的話，應該就是關上了燈的球場了，因為誰也不會發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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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最後阿儀還是找到我了。這是心有靈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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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嘢先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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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餓。」其實我怎可能不餓？只是裝酷而已，扭擰一下才吃，才顯得出我不是個隨便的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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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咁嘅樣⋯⋯由得你你遲早一日會橫屍街頭⋯⋯喂！你叫咩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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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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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阿儀啦！從今以後，你就要跟喺我身邊，做我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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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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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咩呀？唔滿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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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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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能一直待在她身邊，我簡直是受寵若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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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每一天，阿儀都會來看我打球。不知怎的，到了青春期，我整個人好像變魔術一般，一年下來竟高了近十cm；而且日子有功，連球技都變得精湛了，從前欺負我的惡霸也不敢再亂來。我的哮喘也奇蹟般不再復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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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熬過那段艱難的時間，最能支持我的，果然還是阿儀的陪伴吧⋯⋯那時候我已下定了決心，再過一陣子就跟她表白，讓她正式成為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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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種感覺，也許她也是喜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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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道哪時候開始，她漸漸地對我冷淡，漸漸對我不瞅不睬，甚至不聽我的電話。我根本搞不清發生了甚麼事，是我做錯了甚麼嗎？還是說她已對我厭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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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過想要放下她，但每晚一閉上眼，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她。你又叫我怎能騙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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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中之後，我和她升上了同一間中學，但情況依然沒有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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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灰心了，理性上覺得這段感情不會有結果，可是感性上卻永遠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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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必須找個方法去排解這種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