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鋼筆,我把信紙逐一放進信封,貼上郵票。

然後慢慢的爬到床上,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我終於流出了眼淚。

死亡,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不敢想象死亡,所以我不知道該以那種死法死去。

但此刻我只知道,我已經不想活了。

以死亡作無聲的控告,讓王偉明痛苦一生,後悔一生。



跳樓,燒炭,吊頸?

我累了,不想再想了。

聽說跳樓是無痛楚的死法,但屍體的樣子會很難看,這結束方法正適合我這種怪物。

那就跳樓吧。

國金好嗎?還是這大樓的天台?要多高才保證死得了?



我累了,睡醒了再選跳樓的地方吧。
 
在向現實低頭,決定變性以後,我很久沒再看過遼闊的夜空了。

想不到再次凝望天際的契機,是無法進行變性手術。

我彎腰鬆掉鞋帶,脫下灰色的襪子,地板旋即傳來一陣冰冷。

我再往前踏一步,赤祼的腳尖剛好碰到天台的邊緣,以這個角度俯瞰人類這種弱小如螻蟻的生物實在再好不過。



牠們緩慢地爬行著,醜陋地苛求著,認真地生存著。但無論如何,牠們還是敵不過命運。

現在其中一隻螻蟻鼓起勇氣,來到了高處,至少值得些掌聲吧?

我不帶任何留戀地一躍而下。

風好像響起來了,剎車聲與驚呼混在一起在耳邊彌留,我彷彿聽到來自厭惡的嘴臉的冷嘲熱諷不可能再聽到的父母溫柔的叫喚,還有海欣笑著跟我道別。

你是在為我終於解脫而快樂嗎?

還是為我不再纏著你而高興?

我開始再聽不到任何聲音,我開始害怕,我開始發現其實我不想死。

我還想要生活下去,我還想要享受海欣以外帶給我的快樂。



我不應該只為一人而活著,我的世界其實很大。

但,好像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片刻間,時間靜止了,朦朧的灰霧籠罩著定格的都市,然後隨著我的意識逐漸消散……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