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勃然大怒道:「這算甚麼?都推卸給弟子身上,堂堂中原第一大幫的幫主也會用這種下三流手段?」
 
  歐白水心中大凜,知道事態嚴重,已是關乎丐幫內奸與聲譽,義正詞嚴的道:「師太女俠請聽我一言,敝幫弟子失行,實是遺憾。然而擔憂敝幫受奸人所害,請容在下查明是非,免傷兩派和氣。」
 
  蘇棠冷笑道:「雖然峨眉派聲勢不及丐幫,但也是名門正派,豈會被你三兩句蒙混過去……」曼麗師太喝道:「不得無禮!」蘇棠才閉嘴不語。
 
  曼麗師太清了清喉嚨,道:「歐幫主俠肝義膽,武林人人景仰,自然不會做出卑鄙手段,這也許有些誤會,就讓幫主查明真相。但幫主知道貴幫曾有負於峨眉,要是心圖不軌,我峨眉勢必奉還!」說到最後斬釘截鐵,意志決絕,把眾人懾得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歐白水只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仍未解決花解語和落花派的事情,還有查清一葉樓與刀聖的勾結,如今竟又節外生枝,實在煩悶。峨眉丐幫淵源極深,原來在二十多年前,前丐幫幫主王浩東跟前峨眉掌門秀媚師太曾是江湖上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然而王浩東風流成性,始亂終棄,害得秀媚師太走火入魔,武功盡失,秀媚師太便因愛成恨,為了向王浩東報仇,不惜遁入魔道,修煉武林人人唾棄的「天邪鬼錄」,變得容顏盡毀,心性暴戾。王浩東心中有愧,將幫主之位交給當時年輕有為的歐白水,便遠遁塞外,不知所蹤。因此算起上來,丐幫欠下峨眉一場孽債。
 




歐白水只得道:「在下當然明白,又豈敢開罪峨眉?但這次特意送信,卻是為了正事。」
 
曼麗師太道:「請說。」
 
歐白水正色道:「洛陽良家婦女接二連三被擄到各地青樓,都是一個叫落花派的邪魔外道暗中作梗,花解語便是他們的幌子,叫我們忙於對付花解語,他們便可肆無忌憚為非作歹。」頓了一頓,道:「在下早前會見成佳方丈,本欲商討對策,誰料當晚便有歹人來襲。」
 
曼麗師太訝道:「好大膽子,竟敢冒犯少林寶剎。」
 
歐白水點頭道:「更令人震驚的是,我們合力把歹人擊退,其中一人被成佳方丈劃破面具,竟是一葉樓主陳浚升!」
 




楊梓「啊」的一聲喊了出來,四秀其餘三人立時望了過去,楊梓只得低下頭去。
 
曼麗師太皺眉道:「幫主可有看錯?陳樓主閒雲野鶴,就連洛陽大會此等盛會也不聞不問,竟會去偷襲少林?」
 
「在下在數年前曾與陳浚升交手,清楚認得他的臉容,而那武功手法大同小異,也絕非他人可以模仿。」歐白水道。「而跟在下交手的,便是刀聖方皓雲!」
 
曼麗師太瞪目道:「怎麼可能……」
 
「那晚他特意隱藏武功,只以拳腳與我交手,但在下於洛陽大會領教過他的內力,根本一致無異。」歐白水道。「所以除了落花派,背後定有另一股勢力虎視眈眈,說不定是遼狗作鬼,把大宋江山鬧得翻天覆地,再來一舉殲滅。」說罷竟單膝跪了下來。
 




曼麗師太與四秀均是吃了一驚,曼麗師太連忙道:「幫主快起來,這是……」便想扶起歐白水,歐白水卻是紋風不動,道:「為了天下蒼生,在下有請峨眉助陣。」
 
曼麗師太想也不想,道:「幫主慷慨就義,只需明言,峨眉便是義不容辭,何必此舉?」
 
歐白水站了起來,躬身道:「師太深明大義,在下先替蒼生道謝。」
 
此時一人走進東廂,呵呵大笑道:「又多一位強援,實在可喜可賀。」原來是妙手神醫鄭賓灝。
 
曼麗師太先是愣了一愣,喜道:「鄭神醫?可是別來無恙?」
 
「老夫歸隱多年,過著遙舟輕颺,風飄吹衣的日子,本來想這樣去了,豈知歐幫主這等熱腔,教人不得不重出江湖。」原來鄭賓灝雖看是童顏白髮,臉色紅潤,卻已是古稀之年。年輕時一手高超醫術扶危濟困,深得江湖人士愛戴,曼麗師太曾身受重傷,也得他醫治才以保全性命。
 
鄭賓灝望了望蘇棠,道:「那位女俠臉色蒼白,呼吸粗重,毫無習武之人的神閒氣定,定是受了內傷。」蘇棠還在訝異,鄭賓灝便湊前把脈,沉吟道:「女俠可是除了胸口丹田,還有膝後的陰谷穴隱隱作痛?」
 
本來蘇棠聽師傅稱這個無端闖來的老頭為神醫,都只是半信半疑,卻見他隨手一摸,便知道自己連日的痛處,特別是被偷襲以後,明明沒打中下身,膕窩內側的陰谷穴卻經常發痛,使得雙腿難以用力,行走趕路極是礙事,更遑論輕功。自受傷以後,蘇棠一直擔心苦練的腳底功夫與輕功從此白廢,當下冷汗猛涔,苦聲哀求:「神醫救我!」




 
「你的足少陰腎經脈常似被冰錐所刺,足少陽膽經脈則是如火灼熱,若你強行運功,將內息在經脈運行一周,丹田就像冰火交融,極是難受。」鄭賓灝說道。
 
蘇棠受傷還沒幾天,試過幾次運功調息,均是運行到一半就內息不順,停滯不前,便隨著師傅趕路過來,一路奔波下,倒也沒有發覺。現在立時運氣,果然身子半冷半熱,灼寒交熾,胸腹如若被狂牛衝撞,疼痛欲裂。忽然蘇棠身子後仰,三秀立刻伸手欲以扶持,此時黃敏卻閃到楊梓身前,把楊梓的手隔開,使得楊梓似是袖手旁觀一樣,木訥企在一旁。
 
曼麗師太甚是痛愛蘇棠,因此一路注視蘇棠運功,沒太留心旁人。直到蘇棠跌倒,兩秀攙扶,便冷眼對站在黃敏背後的楊梓說道:「師姊有事,你怎麼不扶?」
 
楊梓冤無處訴,支吾道:「我……」
 
伍倩冷笑道:「這人叵心可測,師門有難,還要計較私嫌。」
 
鄭賓灝見言語說僵,連忙說道:「蘇女俠身上所受的內勁一陰一陽,雖是奇特,也不是罕見,以江湖浮面的內功……」他停頓一會,緩緩道:「就只有武當派的『純陽無極功』和崑崙派的『雪融功』。」
 
  歐白水心裡詫異,卻也不說話,只聽得鄭賓灝道:「就說乃鴻子雖是崑崙派掌門,功力卻遠遠不及武當的程真人與慕容謙。程真人潛心修仙,絕跡江湖,就剩下慕容謙能使出如此純厚的太極內勁。」
 




  曼麗師太說道:「歐幫主好像跟重陽子有些過節?」
 
  歐白水頷首道:「就在洛陽大會,他無理取鬧,師太也有所聞。只是任他行為如何乖張,我總不相信武當派的長老會作出暗箭傷人的缺德手段。」
   鄭賓灝道:「老夫也是推斷而已,何況武林藏龍臥虎,說不定另有高手所為。」乾咳了一下,又道:「兇手容後再說,先讓我為女俠療傷。」
  
  自花解語脫險,便沿著小靜沿路留下的記號向東走去,直到翌晨在無量山的一座荒涼破廟會合小靜眾人。慕容謙腿上有傷,兼且中毒,只得軟躺在稻草上,別過頭去,完全不理會小靜與女孩扔給自己的冷饅頭。
 
  女孩對慕容謙做了個鬼臉,道:「不要就罷。」說罷過去拾起饅頭,逕自吃了起來。
 
  花解語換上了一套尋常素黃花裙,竹笠帽低低掩了半邊臉,卻仍遮蓋不著嫩唇尖頜的艷麗。她回來後便坐了下來,吃著小靜遞來的饅頭,嘆了口氣道:「好不容易才能脫身,我可是很喜歡那件素衣呢。」
 
  「明明這麼危險,你竟只記掛那件衣服。」小靜道。「也想不到那許晉熙可會這麼厲害。」
 
  花解語驀地想起那個天真徒弟,幽幽的道:「我只想穿得漂漂亮亮罷了,要不是師傅吩咐,我也不要在江湖闖蕩,裝成一臉正義去揭露落花派的陰謀,還要把冤屈吞進肚裡。」
 




  「這話要是被師傅聽到,肯定要被罰囉。」小靜說道。
 
  「最初跟師傅學武,只不過想用來偷偷衣服,釵簪,耳環。怎知道現在每天都要提心吊膽,一次比一次兇險,就像洛陽大會和今次都幾乎丟了性命。」花解語說罷,轉頭向慕容謙道:「我們還要趕路,你不吃就沒得吃啦。」搖了幾下手上的饅頭。
 
  慕容謙還是不瞅不睬,花解語走到慕容謙面前,道:「要是你不吃,我就不給你解藥。」只見慕容謙登時抬頭望著花解語,花解語笑道:「這樣大個道士,還要我像哄小孩子一般。」語畢把饅頭塞到慕容謙手裡。慕容謙哭笑不得,心道:「我好歹是個武當長老,竟被這個小妖女如斯羞辱。」正想要自斷經脈,握著手腕卻一點真氣也提不上來。
 
  花解語看穿他意念,道:「哎喲,你以為我在戲弄你嗎?我隨便說說而已,我又不是你的徒弟,何必跟你客氣?你可是個前輩,怎可以和我計較?」轉頭向小靜和女孩道:「要上路了。」
 
  慕容謙眼見她無意加害,心想順從也是權宜之計,報仇來日方長,便吃下饅頭。
 
  「咧!臭道士只吃花姊姊的饅頭,又是一個色鬼!」女孩向慕容謙伸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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