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歐白水自從逃出一葉樓,和眾人解散後,便是孤身一人回去丐幫。他從當起幫主這重擔,打狗棒一直不離於身,如今背後空空如也,只覺得特別寂寞。他心裡仍默默念道:「這番行動,雖則揭穿刀聖等人的面目,卻賠上了鄭老先生的性命,還有丐幫和峨眉派的名聲,不知道是否值得。」更有其他疑惑:「為何自洛陽大會後,除了少林峨眉外,其餘四派像是消聲匿跡一般?武當更是出了個亦敵亦友的慕容謙來,難道他們都想置身事外?」一路迷惘,一路向北。
 
  幾番激戰折騰後,只有在船上小歇一會,也沒有好好的休息過。此時正值日出晨曦,風和日暖,卻沒有任何精力,心底亦極是煩擾,身心皆疲。然而蘇州與丐幫總陀相距甚近,當中便只隔了一個太湖,如果陳浚升要報毀樓之仇,首當其衝便是鄰近的丐幫,而不是遠在四川的峨眉。此時丐幫群龍無首,要是刀聖與一葉樓主施以突襲,丐幫很可能會全軍覆沒,更添了歐白水一分擔憂。
 
  此下加快腳步,隨即趕到黃昏之前回到丐幫總陀。甫進大門,登覺氣氛怪異,門外知客弟子以前本來熱情無比,一見幫主該會熱烈招呼,現在卻只冷漠的道:「長老有請幫主進內廣場。」
 
  歐白水估計一葉樓一事已被揚外開去,當中不知多少誣陷謠言,煽風點火,但事到如今,只得鎮定應對。進到廣場,只見三位長老站在前邊,人人態具威嚴,均是幫中得高望重之輩。弟子們則在兩旁靜坐,一眼也沒有望向歐白水。
 
  歐白水在眾人面前孤立一方,心知肚明,作揖道:「歐白水拜見眾位長老。」
 




歐白水當初拜入丐幫時輩份低微,就連長老也見不得一臉,後來王浩東見歐白水天資敏悟,便收其為關門弟子,直至秀媚師太後來誤入魔道,四刮尋仇,又見歐白水學有所成,不管眾多長老一致反對,便將幫主之位交付歐白水,自己遠走高飛。事實上也證明他眼光獨到,在歐白水的帶領下,丐幫人人俠骨義肝,聲勢如日中天。然而幫務繁重,上任以來也沒與過長老們交流,關係更是惡化,歐白水甚至連眼前幾位長老的名字也不得以知。
 
  左首的藍衣長老道:「歐幫主好。」
 
  歐白水掃了一眼眾人,道:「我們都是男兒大丈夫,有甚麼就爽爽快快說出來好了。」
 
  中間的白衣長老卻搖搖頭道:「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最無恥的,莫過於賊喊捉賊。」
 
  歐白水淡然道:「如何說得?」
 




  右方的黑衣長老「嘿」的一聲冷笑道:「你以為無人知曉,消息卻早已通天!你口口聲聲討伐花解語,卻暗中私下勾結,欲加害一葉樓主。還好刀聖剛好趕到一葉樓,否則武林又多了一個人才無辜送了性命!我丐幫數百年威名,都要敗在你歐白水手上!」
 
  歐白水心知又是方皓雲招謠生事,卻心平氣和的道:「眾位請先聽我一言,花解語並非各位所想的那個殺人如麻的魔頭,她所殺的每一個人,都是與落花派有所勾結,他們為落花派辦事,到處擄掠良家婦女,逼良為娼,都是不可饒恕,死有餘辜之徒……」
 
  黑衣長老怒罵打斷道:「放屁!別人的話我可不信,刀聖卻會騙我們?他身份顯赫,會用自己的名聲作賭注?」
 
  白衣長老冷笑道:「這人早被那妖女迷得神魂顛倒,連是非也是顛倒了罷!早說了王老幫主看走了眼,這人歷練未夠,毫無定力,丐幫在他手中能走二十多年,還不是仗著王老幫主的名氣,他根本沒能耐當幫主。」
 
  歐白水明白眾人不知方皓雲所作所為,才會為他辯護,只是自己才能受到質疑,立時熱血上湧,道:「我當幫主這二十多年間,有哪件事對不起丐幫上下?丐幫近年人才濟濟,俠風盛行,受人尊敬,我縱然無功也有勞,豈能這樣說話?」
 




  藍衣長老卻道:「那敢問幫主,可有保護鎮幫寶物打狗棒不力?」
 
  歐白水登時心中一凜,只得道:「不錯,我一時懦弱,以打狗棒換了自己一條賤命,為此我甘願回來卸任,受執法刑罰。」
 
  白衣長老不屑道:「剛才還滿口偉大,原來只是個貪生怕死之徒。歷代丐幫幫主當仁不讓,慷慨就義,便是身為天下第一幫主之責。打狗棒是鎮幫寶物,同時代表丐幫的精神氣慨,裡頭經歷了多少榮辱,多少辛酸!你不但不能盡職,敗了丐幫數百年的聲譽,還毀了丐幫上下的信仰!這些豈是你卸個任,受個罰就能彌補的?」
 
  黑衣長老此時拿出斷為兩截的打狗棒出來,道:「眾位兄弟請看!我丐幫百年不衰,偏偏敗在這人手裡!」眾人一見一向視為尊貴莊重的打狗棒斷成兩截,無不動容,紛紛喧囂叫罵,矛頭都指到歐白水去。丐幫幫眾多是貧苦賤民,沒有教養,甚麼色迷心竅,軟弱無能,祖宗十八代等等難聽的說話,全數都罵了過來,毫不顧念舊日情誼。
 
  歐白水此時終於明白花解語被冤枉誣衊的苦況,只是身份有別,情況比之更為惡劣,責任更重。眼見眾多熟悉的臉孔個個咬牙切齒,欲除己而後快,果然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不由嘆了口氣,心道:「落花派人多勢眾,單憑花解語絕難抗衡,時間一長,只會害得國家覆亡。我這幫主定是丟了,名聲也是毀了,又失去這些幫眾協力,內憂外患,該如何是好?」躊躇半晌,只覺落花派歹事連連,日漸猖狂,終會顛覆國家,教外族有機可乘,實在不能不除。唯有先忍辱負重,平靜道:「終有一天,我會回來。」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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