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石門外腳步聲近,只見許晉熙帶著兩人到來,蔡斯見狀也忍不著道:「許兄,怎麼你跟張文君一樣糊塗?又帶兩個人來幹嗎?」趙玖豐瞧了眼那兩人,不禁一愕,竟是賀真和李猛熊。張文君道:「你兩個怎麼跟他混在一起?你們忘了是誰的人嗎?」趙玖豐心想:「落花派的主力都來到這裡,看來是攔不住歐叔叔他們,才有這般緊急會議。」登時心下稍寬。
 
  黎娜嘲弄道:「強搶他人勢力,不就是蘭花堂的拿手絕活?如今居然現眼報來。」張文君反唇相譏道:「我是光明正大的搶,你也是光明正大的偷漢子,大家不遑多讓。」黎娜道:「所以你說那小子是你的漢子麼?難為了高堂主對你情深款款,到頭來卻比不上一個掛名的皇帝哥哥。高堂主,你也可趁機看清這個女人,別要白費心機了。」
 
  果然高遠徽臉色大變,道:「文君,你當真與這小子搭上了?」張文君道:「有又怎樣,沒又怎樣?」趙玖豐連聲叫苦,心想:「你這樣模棱兩可,可不是更惹人懷疑麼?」卻苦在無法辯護。果然高遠徽身影一閃,手已搭在趙玖豐肩頭,運勁一抓,趙玖豐只覺一陣烈痛,肩頭感覺快要被捏碎,不禁大叫道:「屬下只是跟著堂主辦事,哪有甚麼其他想法?」
 
  許晉熙此時首次開口,冷冷道:「他們自然有事要辦,還要是驚人大事。」趙玖豐與張文君聽畢大凜,趙玖豐忍著痛楚,心中驚覺過來:「賀真他們職位還要比我次一等,任總管怎會放他們進來?」高遠徽以為許晉熙得知兩人男女私情,驚詫之下,放下手來,顫聲道:「那是甚麼大事?」
 
  許晉熙道:「待掌門出來,一切自有定奪。」便是不說話。張文君看他故弄玄虛,又見賀真和李猛熊神情古怪,便道:「你們兩個找死嗎?怎麼還不過來?」
 




  只聽得賀真不動聲色道:「屬下發現一些事情,卻不敢向張堂主報告,只好轉向許堂主報告了。」李猛熊也道:「我們沒做錯甚麼,照理相安無事,但若非我們做錯,而是他人呢?那人若要埋藏事實,就只好把聽見的人都殺了,我們為了保住性命,惟有先發制人。」
 
  張文君臉色一變,道:「你們說誰?」傅騏聽出些端倪,幸災樂禍道:「張堂主忽然糊塗起來,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嗎?」張文君罵道:「你便儘管說出來,別要縮頭縮腦,怪不得你長得像個女人一樣。」傅騏平生最討厭別人說他沒有男子氣概,但這時他立眉嗔目,白哲的皮膚因怒而紅,果似一個嬌艷如花的女生,只聽得他怒道:「你以為你很好嗎?胸前平平無奇,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張文君亦最忌別人嘲笑她的身材,立馬冒火三丈,盛怒之下,長鞭直捲往傅騏面門。傅騏本來就武功稍遜,此時沒料到她會出手,立時急身躲閃,只是猝不及防下,右耳臉頰始終被長鞭劃中,熱辣辣的在臉上留下一道鞭痕。他皮膚雪白,這道疤痕顯得份外突兀,堪有破相之虞。
 
  傅騏摸了摸傷口,只覺痛楚難當,也顧不得還擊,大叫道:「娜娜,快來替我看看傷勢。」黎娜上前查看,果然他臉上有道寸餘的疤痕,一副白俏臉孔便是多了瑕疵,不由得大是心疼,道:「那婆娘破你相貌,我也要替你毀她面容!」說罷拔出長劍,翩翩落落的攻向張文君去。
 
  張文君冷笑道:「你以為掌門讓你當上護法,武功便敵得過我?你倆一起加上來,才勉強抵得過一個堂主而已,怎麼這般不自量力?」長鞭倏地一轉,迅急迎上來劍,即如蔓藤纏繞,死附劍上。黎娜使勁拔劍,長劍卻是紋風不動,立時大吃一驚,只見長鞭緩緩繼續攀爬,快將要纏上手臂,然而棄劍脫身,則便等於投降無異,不由得一陣彷徨慌張。
 




  張文君看穿她心中驚懼,冷笑一下,道:「枉你學劍,卻連劍也使不得,何等羞恥?」手裡勁力一鬆,長鞭從劍上脫纏,黎娜只道是張文君真氣已衰,立時拔劍迴身,重整旗鼓,沉腰借勢,長劍反擊斜削。
 
卻見張文君長鞭變幻莫測,適才鬆綁掙脫,原來只是誘敵之計,一旦黎娜拔劍脫身,攤在地上的長鞭立刻活了過來,有若雙蛇出洞捲湧而至。黎娜一驚,卻是為時已晚,雙腳已被長鞭牢牢綁住,行走不能。
 
  黎娜正想用劍切斷長鞭,只覺腳下一扯,「啊」的一聲,便已被長鞭拉倒,前仆在地。傅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扶起黎娜,道:「娜娜,沒礙事嘛?」黎娜怒道:「你站在那裡看戲,都不過來幫我!」傅騏呆了一呆,道:「你不是替我毀她面容嗎?那麼我就不便出手了。」黎娜沒好氣的推走傅騏,道:「別碰我!」
 
  趙玖豐卻沒注意打鬥,只一直在意賀真和李猛熊,暗忖:「這兩人一副有恃無恐模樣,只怕是有許晉熙在撐腰,莫非我們計劃洩漏出去了?那麼師太她們便有危險。」心裡焦躁,著急之情表露於色。賀真見狀,便道:「趙大哥如此緊張,莫非是戳中心事?」
 
  趙玖豐一凜,連忙收斂神色,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佯作悶悶不樂。賀真以為他心知大難臨頭,在此掙紮嘆息,心中竊笑,道:「我想趙大哥也知道甚麼一回事了,這叫作自作自受,惡有惡報。」
 




  趙玖豐又是嘆了口氣,卻不說話。李猛熊道:「趙大哥也不必慌張,待會兒你給掌門解釋清楚,就看她會不會放你一馬,只是這般滔天大罪,恐怕也不會放過你。」
 
  趙玖豐道:「我說你倆也太蠢了罷。」賀真愕了一愕,道:「你想說甚麼?」
 
  趙玖豐道:「我雖不知你們所言何物,但你們棄明投暗,豈不愚蠢?」指著許晉熙,道:「這人喜怒無常,冷酷無情,跟著這種人,你們不會有好日子過。」
 
  李猛熊冷笑道:「少來這套離間計了,我們去意已決,在蘭花堂也是被你壓在底下而已,從今開始,醉風樓再也不屬蘭花堂下。」趙玖豐道:「上次鞭打你們,就當是一怨還一怨,報了賭坊的仇,但我好歹也不會把醉風樓私吞。不過那人心狠手辣,那就說不準了,你們這般跟著他,便是送羊入虎口,將醉風樓拱手送給別人,我替你們可惜罷了。」又道:「想想你們除了醉風樓,還有甚麼資本?只要他拿到醉風樓,留著你們又有何用,難道貪你們武功高強,機智過人?」
 
  兩人相視,均是一怔,他們倒沒想過許晉熙的為人,只是湊巧遇上,加上梅花堂近來得勢,便打算轉投勢力。如今被趙玖豐一語道破,認真細想,只覺也有道理。但現在騎虎難下,賀真惟有硬著頭皮道:「我們相信許堂主才會拜投旗下,為表誠意,莫說一間醉風樓,就算十間醉風樓,我們也願意讓給許堂主。」然而說畢心裡也是惴惴難安,疑慮重重,不禁偷偷瞟了眼許晉熙。
 
  許晉熙點了點頭,卻不說話,兩人根本無法猜度許晉熙心思,對趙玖豐的說話又信了幾分。此時蔡斯開聲道:「許兄,明晚大事要緊,若是甚麼誤會,大家大事化小,不要搞出甚麼意外。」
 
  許晉熙道:「事關重大,恕命難從。」蔡斯道:「倘若一個不好,在外人面前出醜,我派地位動搖,這般對誰也沒有好處。」許晉熙凝視蔡斯半晌,眼神如電,只看得蔡斯心生一陣寒意,卻聽得他道:「蘭花堂所犯之事,很像你以前跟我談判的事,若不想蹚這渾水,最好別要說話。」
 
蔡斯心中大凜,記得之前向梅花堂商討合併,便是為了對抗蘭花堂,甚至謀反蕭夫人,事情一直毫無進展,卻無端宣告四堂合併,事情只好告一段落。如今在掌門室前,若是重提此事,隨時惹上殺身之禍,思量半刻,蔡斯自然是明哲保身,閉嘴不語。




 
  突然聽得轟聲大響,趙玖豐嚇了一跳,除了賀真和李猛熊,眾人皆是毫無表情,彷彿早已見慣不怪。環顧四周,卻見遠方一處大石慢慢移開,一人從對面石室走了出來。
 
  那人身披暗紅繡花長袍,烏黑秀髮,步姿雍容高貴,竟是一個中年女子。但見她肌膚細緻白滑,華容婀娜,羅步生姿,目光銳神,神態極是高傲,莊嚴不可侵犯,一如不食煙火的世外高人。雖則從眼角看出徐娘半老,但仍想像到年輕時必定是個絕色美人。趙玖豐心想:「這人定是蕭夫人了,原來她這麼年輕,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而已,還以為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婆。」
 
  眾人見她出來,絲毫不敢怠慢,立刻跪在地上,恭敬低頭,齊聲道:「恭迎掌門。」便是垂頭不動,場面比之當初參見皇帝還要嚴肅。趙玖豐跪慢了半晌,被蕭倚明瞄著,趙玖豐只覺一陣極不舒服的涼意湧上腦門,彷彿心事全被看穿,在她面前形同赤裸,渾身如坐針氈般難安。
 
  過了片刻,蕭倚明玉手輕輕一擺,示意平身,眾人便道:「謝掌門。」站了起來。只聽得她平淡的道:「聽聞有人闖進淨土生事,各位可有頭緒?」聲音溫嫻雅淑,絕不像江湖傳聞那個呼風喚雨的魔頭,反像一個居在深宮的貴氣婦人,只是一副漠然臉孔底下,卻將所有人隔諸門外,永無人知她心中所想。
 
  張文君微微彎身,臉上擺出從未見過的敬重神情,道:「掌門,在此之前,屬下想稟告一件事。」蕭倚明道:「說。」
 
  張文君道:「我把趙僩帶回來了。」蕭倚明望向趙玖豐,打量半晌,趙玖豐不敢直視她眼神,一直低頭,暗地不住打著寒顫。蕭倚明彷彿若有所思,此時眾人不敢喘一聲大氣,過得良久,她才道:「可惜。」竟是露出惋惜憐憫的眼神。
 
  趙玖豐不解,卻不敢問話,本來想說些甚麼,卻被其氣場震懾。張文君繼道:「這人轉輾之間,又拜到我堂之下,雖則身份有異,但他對來敵有所暸解,屬下才將他帶到這裡向掌門報告。」
 




  蕭倚明道:「來敵是誰?」趙玖豐本只為進來與蕭倚明見面,卻從沒想過要向她通告情報,臨急之下,吸了口氣,只好如實說道:「據屬下所知,在塔樓下生事的,便是前丐幫幫主和一名姓南宮的人,此外還有峨眉派的曼麗師太作後援,他們目標是我派大敵花解語……咳……」除了南宮雨外,其餘二人均是落花派敵人,故此這跟沒說一樣,只是氣息竟因緊張而混濁,最後幾字說得不清不楚,像是被吞下肚去,極是尷尬。
 
  蕭倚明道:「那是南宮世家的南宮雨?」趙玖豐一凜,只得道:「他確叫作南宮雨,卻不知是否南宮世家的人。」他不知南宮世家是何方神聖,卻聽得蕭倚明喚出他的名字,不由得訝然大驚。
 
  蕭倚明道:「這人內力極高,但身體力弱,亦擅長音律,以一枝竹笛為武器。」頓了一頓,道:「連南宮世家的二少爺都過來了。」
 
  許晉熙突然插嘴道:「稟掌門,趙僩知道來敵身份,卻另有實情。」蕭倚明道:「為何?」許晉熙望向賀真和李猛熊,道:「這兩人可作證。」
 
只聽得賀真清了清喉嚨,肅然道:「我們親眼看著來敵與蘭花堂曾一同前行塔樓,其後便鬧出敵人入侵之事,實有謀反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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