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花解語一行人臨風傲雪,冒夜趕行,不消半個時晨便回到淨土洞前。守衛們見是花解語到來,竟是紛紛出來恭迎,只聽得一名守衛道:「掌門請姑娘駕臨廣場,參加敝派的四堂盛會。各位請隨小人進來。」說罷便領頭走進洞內。
 
花解語微笑道:「有勞。」眾人便跟隨守衛而去。踏進洞裡,只見簡陋的入口梯處,也略添粉飾,簾垂絲掛,連綿進內。來到淨土裡頭,迎眼便是繁榮光景,四處張燈結綵,奢華鋪張,一片軟紅香土,無邊風月,宛如歲末年初喜慶。沿途有人認得出花解語,見其花容月貌,光艷逼人,皆是為之一震。只是眾人都沒想到花解語會重返淨土,如此美人自投羅網,實不知下場如何,心中也不禁同情惻然起來。
 
唐冥和唐晴從未來過淨土,看得山洞裡居然有此排場,不禁目瞪口呆。唐晴咋舌道:「這裡比京城過之而無不及,怪不得誰都要臣服落花派之下。」
 
  花解語搖頭道:「沒辦法,人不外乎喜歡財色名利,落花派就是覷準這點,把所有人都收攏門下。」頓了一頓,笑道:「就如你師哥,不也是想成名麼?」
 
唐晴道:「對啊,不過他就只有想而已。」唐冥老臉一紅,沒有答話。
 




花解語道:「放心好了,你師哥若多加歷練,將來定非池中之物。」
 
女孩不懷好意的笑道:「那小師妹喜歡甚麼?喜歡你的師哥嗎?」
 
唐晴皺眉道:「怎麼你們都愛胡言亂語,無聊。」花解語道:「你跟這頑石遠居黃龍府,定是非常寂寞,反正這裡都是女生,不妨說點心事給我們聽嘛。」女孩也摟著唐晴的手,道:「對啊,我也想聽聽。」兩人全然不當唐冥在旁。唐晴瞄了眼唐冥,只見他別過頭去,裝作沒有聽見。
 
唐晴尷尬的道:「你們不是要對付落花派嗎?怎麼還有心情說笑?」
 
花解語道:「別提這些掃興的話,你瞧這裡風花雪月,氣氛多好,我們也放鬆一點罷。」女孩笑嘻嘻的道:「你怕你師哥不高興吧?別怕,姊姊會教訓他的。」
 




花解語道:「我們就愛這樣胡鬧說笑的,既然大家一場相識,又何必如此拘謹?」
 
唐晴猶豫半晌,看著身邊人潮湧湧,思緒卻是飄到遠處。過了良久,才緩緩道:「有人雄心壯志,卻不敢行動,不知那人腦袋在想甚麼的。」
 
花解語掩嘴笑道:「瞧來你也挺著緊那人嘛。」
 
唐晴搖頭道:「畢竟咱們同門同姓,我也希望他出人頭地。可是成事在人,他繼續這樣夜郎自大,終究不成氣候。」
 
女孩戲謔的道:「你雖然是他的師妹,現在看來似乎更像他的娘親呢。」
 




唐晴道:「無論如何,我也會繼續陪著他的,他不要教我失望就好了。」說罷瞟了眼後面的唐冥,眼神深邃幽怨。
 
唐冥一直在旁偷聽,聽到師妹在外人面前奚落自己,卻又一語中的,心中甚是羞愧。此時瞥見唐晴望向自己,連忙避開眼神,佯作無事,心底卻自知心浮氣盛,把師妹一番心意都付諸流水,實是無地自容。
 
花解語道:「那人真好,有你這個師妹照顧,我想要也沒有呢。」突然想起小靜,心裡一陣落寞。唐晴指著女孩,笑道:「她不是嗎?」
 
花解語拍了拍女孩的頭,道:「這丫頭古靈精怪,怎及得你一半?」女孩擺了個鬼臉,道:「還不是學你?」唐晴吃吃笑道:「是嘛,若論古靈精怪,怎比得上花姑娘你?」
 
如此路上打鬧,片晌便遠遠見到淨土的中央廣場。只見廣場白磚鋪面,四邊均有台階梯級,比之洛陽的廣場更是寬闊,好說也能容納上萬人眾。此時廣場大排筵席,人來人往,落花派眾招待巡視,將來賓分門別派,逐一賜座,幾乎江湖有名的都在席上,花天錦地,好不熱鬧。
 
這時花解語等人來到台階之前,眾人一見花解語,皆是停下手腳,發怔起來。廣場上本來喧囂吵雜,竟然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花解語見狀,嫣然一笑道:「你們怎麼啦?我可是受蕭掌門所邀才上門拜會呢。不用管我,各位自便吧。」但見花解語笑靨如花,有若霞光蕩漾,眾人又是看得呆著了。
 
花解語等人跟著那守衛繼續前行,穿過數張酒席,來到一席讓眾人坐下。此時席上早已坐了一人,花解語卻不看一眼,施施然坐在那人對面,女孩便也跟著坐下。
 
花解語見唐冥和唐晴不肯就坐,便道:「走了這麼久,你們腿不酸麼?快坐下吧。」唐冥卻是面色鐵青,敬畏地向著對面那人躬身,道:「唐冥拜見二師叔。」




 
花解語這才回頭望向席上,只見一個身穿寬袍的中年男子瞪著唐冥。那人面上掛著八字鬚,神態沉穩,顯是唐門的前輩高人。只聽得那人嚴肅的道:「冥兒晴兒,怎麼你們會跟著這妖女過來?」唐冥心下慌張,不知如何辯解,登時啞口無言。
 
花解語微笑道:「前輩稱呼如此客氣,小女子當真受寵若驚。敢問閣下高姓大名?」那人哼了一聲,沒有回話,只對著唐冥怒聲喝道:「怎不答我?」
 
花解語學著那人的腔調,自言自語的道:「怎不答我?」又逗起女孩的手,指著那人道:「你可別學那叔叔的壞脾氣,動不動就發怒。」女孩佯作天真的點了點頭,道:「當然不會,我要學姊姊一樣溫柔呢。」
 
那人聽得她們冷嘲熱諷,也不發作,只是冷笑一聲,繼續盯著唐冥。唐冥卻是低著頭,不敢說話,唐晴便開聲道:「咱們來找姥姥。」
 
那人道:「你們不聽姥姥的話留在藥坊,過來幹嘛?」
 
唐晴道:「咱們有事情想不明白,想請教姥姥。」那人道:「有何請教?」唐晴卻是遲疑不語。花解語道:「他們不說,讓我來說吧。究竟唐門裡是姥姥最大,還是落花派的蕭掌門最大呢?」
 
那人面色一變,拍桌站身,怒道:「你說甚麼?」花解語招手道:「聽不到嗎?來我這裡說一遍給你聽。」那人登時嗔目切齒,大聲吆喝:「妖女,休得無禮!」
 




花解語不以為意的道:「你們這些武林長輩來去都是這兩三句話,真是無聊。」回頭對著唐冥和唐晴道:「如果你們想知道唐門是否淪為落花派的爪牙,就別要理他,不然就向他認錯,回去唐門受罰。」
 
唐冥本就不齒與落花派為伍,又是不服唐門上下對其俯首稱臣,只是忌於長輩在前,不敢出言不敬,便是陷入兩難之中。正當沉思躊躇之際,只見眼前白光一閃,竟是一發銀針打到面前。唐冥立時驚醒過來,千鈞一發間翻身避開,只是這裡酒席甚多,擁擠不堪,便是推倒了後方的席桌,與後桌的賓客碰撞一起,甚是狼狽。
 
唐晴慌忙過去扶穩唐冥,隨即對後桌的人道歉。突然這般騷亂,其他人聽聲隨即好奇靠近,立時擠得附近水洩不通。花解語嬌聲叱責道:「今晚難得盛會,你卻故意惹起事端,難道不給蕭掌門面子嗎?」那人聽畢一凜,心想要是蕭倚明知道此事,不知會如何怪罪,但見四圍的人都湊了過來,已是騎虎難下,不由得一陣驚惶。
 
混亂之間聽得有人嚷道:「這不是退隱多年的唐滅?」唐滅臉上一沉,道:「老夫正是唐滅,有何指教?」花解語道:「哦,原來你叫唐滅。落花派給了你甚麼好處?怎地勞煩你親臨淨土赴宴?」
 
唐滅板著臉道:「你再說下去,莫怪老夫出手。」女孩冷笑道:「明明是你對我姊姊有所顧忌,不然早就出手了。」唐滅聽得女孩戳破自己心思,不由得惱羞成怒,便是怒瞪女孩,卻不知該說何話。
 
花解語蹙眉道:「我最討厭你這種人,就只會欺負同門後輩。要不是唐冥對你還有三分敬重,恐怕你要跪在地上求饒哩。」
 
只聽得後方有人道:「唐門的事我不想管,可是你們無端打翻咱們席桌,又是如何計算?」花解語回首一看,只見後方站著三個兇神惡煞的大漢,正攔著唐冥和唐晴,教他們無法回去。
 
儘管唐冥絲毫不懼,但這三人的酒席無辜被砸,確是唐門理虧在先,只得道:「你們要不到咱們席來?」三人沒料到他如此直接,便是一呆,不能反應。




 
花解語噗哧笑道:「反正這裡還有位置,三位不妨過來就坐,不要讓唐滅師叔孤伶伶一個人嘛。」群眾見那三人兇形惡相,教人厭惡,卻得花解語主動邀席,登時嘩然起哄。
 
那三人覬覦花解語美色,本就想借機親近,三人相望半晌,心底互通,自是樂意奉陪。中間那人袒肩露膀,顯得份外雄壯,大聲笑道:「既然姑娘賞面,咱們『揚州三虎』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三人就在眾人羨慕的目光走了過去,大咧咧的坐到花解語身旁。
 
花解語道:「三位果然是藝高膽大,只不過小女子還是勸諭一句,待會桌上酒菜,還是少吃為妙。」
 
左方那人臉上劃著刀疤,面目甚是猙獰,道:「姑娘瞧見老子臉上的疤痕麼?難道我梁瑧會怕了這孬種不成?」唐滅勃然作色,二話不說,揚袖又是射出一發銀針,直直打向那人心臟。右方那人眼明手快,手中長刀隨即對空一砍,竟是硬生生把銀針劈斷一半,跌在桌上。
 
唐滅大吃一驚,唐門暗器手法獨步天下,加上銀針只有二吋之長,要避開已是不易,那人看上去粗魯蠻橫,卻能把銀針在空中截斷,手底功夫細膩高明之至,實是不容小覷。
 
梁瑧看著銀針燐光閃閃,顯然沾著劇毒,拍桌罵道:「你也忒陰險了吧?咱們才剛碰面,就要狠下殺手?」三人臉上忿忿不平,紛紛站了起來,宴席中瞬間劍拔弩張,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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