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之三
先撇下內心的疑問,我走到大門嘗試扭開門把,卻未能成功。

「那扇門鎖著了的,能出去的話我們早離開了。」身後的人說道。

此時我才發現,大廳連一扇窗戶也沒有,所以既不知道所在的地方,也不知道時間。

恐怕因為這樣大家才各自靠著牆或四處查看廳內裝潢,看看能否有其他脫逃的方法。

而我則另有打算,藉著這個機會,正好可以觀察一下這七男五女,一共十二個人。 





我最先留意的便是那兩個被我認定是危險人物的人,他們分別靠在大廳的兩個角落,沒有與任何人交談。

女子雙手抱胸,眼也不眨地留意著其他人,不時咬咬下唇,像是思索著甚麼。

男子則翻弄著外套口袋,遲疑了一下卻沒掏出任何東西,接著便閉上眼睛自顧自地哼著歌。 

而在大廳中央的是一個穿著筆直的西裝,戴著無框眼鏡的男子,散發著一種上流人士特有的感覺,渾身上下都有一種難以接近的氣息。

他並未走動,只是偶而托一托眼鏡,跟我一樣謹慎地審視著身邊的人。 





在他旁邊有兩對男女,其中一方正圍繞著牆壁移動,嘗試尋找其他出路或破壞大門的方法。

看似是運動型的女生一邊滔滔不絕的向男子,可能是她的男朋友說話,一邊留意著大廳,但男子往往以點頭,或是「嗯」、「欸」等字句回應她。 

另一方的則在大門附近旁若無人地相擁著,單看他們的外表,恐怕就是所謂的「MK仔」、「MK女」吧。

他們打扮花俏,衣著光鮮,像炫耀似的項鍊,一邊無視著其他人盡情的依偎在一起,一邊挨在對方耳邊說話。 

看著他們,我不禁望向被我緊握著手的凌雪,注意到我視線的她,歪著頭看著我,以「怎麼了?」的表情注視著我。





我摸一下她的頭,對她說︰「放心吧,有我在。無論發生甚麼事我都會保護你的。」

接著她便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點了一下頭。 

正當我打算繼續觀察而抬起頭時,我與一名男子四目交投,對上了視線。

細心一看,這名男子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仍然保持著開朗的笑容,加上他體態略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樣子,假如化妝的話,怎麼看都像一個小丑。

接著看見他朝著我的方向前行,於是我迅速思考了一下,畢竟現時情況仍如墜五里迷霧之中,交個朋友也不壞。

於是我也主動走向前,伸出手表示友好。

「我叫苑雲,叫我全名便可以了。」





「我叫黃石丑……」

凌雪聽見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但又感到失禮,便立即低下頭。

「別人都叫我阿丑的,挺滑稽的名字對吧,可能因為這樣我在人群中總是扮演小丑的角色。」男子也不好意思了一下。

「那麼,阿丑,你知不知道現在到底是甚麼情況。」我不希望浪費時間,挑明了問他。

「我只記得自己上了公車,之後便在手機看小說,接下來便在那邊的房間與個男人一起醒來了。當時我可嚇了一跳了,還以為跟他發生甚麼事了。哈哈……」

他一邊指著不遠處正拍打著大門的男子,一邊笑著。

我沒有理會他的玩笑,專心地分析著眼下的情況。 

上了公車之後,記憶中斷,接著便與其他人來到了這裡。





毫無疑問,公車上肯定發生了甚麼事。是綁架嗎?

直覺告訴我不是,整架公車上的乘客不見了肯定會引起不少人注意的,也從沒有過這樣大規模的無差別綁架事件。

還是,在這裡的十四人都有著共通點?

我們是做了甚麼後才被帶來這裡的嗎?

如果是這樣,共通點是甚麼?

把我們帶到這裡的目的又是甚麼? 

不行,太多問題一次過浮上來了。





還是應該先找出離開這裡的方法,再去想其他事。 

這時,我才發現阿丑已從我眼前消失,嘗試去找其他人聊天去了。

「真是的,阿丑他一直喊你,你都不理會他,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呢!」凌雪指著我說道。

「抱歉,想事情太入神了。」我笑了笑便回復到剛才的思考模式。

既然費盡心思把整架公車的乘客帶來這裡,總不會是為了把我們鎖在這裡活活餓死吧,要是這樣我也沒辦法了,眼下要先想想我們可以做甚麼來打開那扇大門。

我嘗試重新回想一遍來這裡後發生過的事,看看是否遺漏了甚麼細節。

在空無一物的房間內醒來,之後來到這個空曠的大廳,但沒甚麼可以幫到我們。

吊燈如何?不,太高了沒有人可以碰得著。





難道真的只是要餓死我們嗎…… 

「苑雲……喂,我說,苑雲你理一下人家啦!」不知不覺間再度陷入沉思中,沒留意凌雪在喊我。

「抱歉,怎麼了?」

「我剛剛正納悶著,為什麼大家不去報警呢?於是我便打算拿電話出來,接著便發現手機不見了……」 

凌雪的一句無心的話敲醒了我,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之前沒有發現到呢?

在這個情況下,集體誘拐,不明的地方醒來,照常理說第一時間會做的應該是報警或聯絡親人求救。

然而卻沒有人有這樣做。

大家所做的只是尋找離開的方法。

而且大家即使並不了解狀況,既沒恐慌,亦沒擔心,反而是在冷靜地觀察著對方。

即使是我也一樣。甚麼人會有這樣的習慣
呢?

在遭遇危險時卻不懂求援,對此我無法下定論。

但就自己而言,我只能認為自己是因為看過太多生存遊戲,以致「在這樣的情況下,報警又怎會有用呢?」這種想法已經植入了我的潛意識中。 

難道,這便是我們之間的共通點?生存遊戲? 

接著我下意識的把手伸進褲袋,摸到了手機。

「甚麼嘛,不是有……」話音未落,我便感到不對勁,因為我很肯定自己的手機不是這樣子的。

褲袋裡的「手機」呈長方形,十分小巧,以致活動了這麼久卻並未感到異常。

我把它拿出來,與其說是像手機,它的大小更像一張卡片。一張撲克牌的大小。

「都不留心人家的話,我不是說了我找不到手機卻找到這個了嗎?」凌雪也拿著這張「撲克牌」道。 

遺憾的是,我仍然無法專心她的說話。

因為我按下了「撲克牌」旁的電源鍵,啟動了它。

與我的智能手機一樣,出現的是解鎖的畫面。

不同的是,屏幕上方的是一個倒計時,下方則是用來輸入密碼的英文鍵盤,應該是密碼提示的地方則寫著︰「請輸入密碼」
密碼?

難道是以往手機的密碼嗎?

不對,假如其他人手機用的是圖形解鎖怎麼辦? 

更吸引我注意的是上方的計時器,上面寫著的時間正由「10:49」一直倒數。

就秒數是49秒而不是整數,我猜倒計時是由眾人進入這個大廳的一刻開始吧。

要是倒數結束還未能解鎖,會發生甚麼事?

從我的「生存遊戲經驗」看來,絕對不是甚麼好事。

要隨便試試看嗎?答案也是No。

會大費周張設計出這樣的一部機器,假如輸入一次失敗的話恐怕便沒有下一次了。

現在,只能先細心想想密碼會是甚麼了。
 
「你開機了嗎?」我望向凌雪。

「還沒……我不知道是甚麼嘛......」為了確認一些事情,我叫她打開了電源。

「一模一樣嗎……」我暫且放心了一點,大概在場的人要輸入的應該也是同一個密碼吧,不然要是人人不同的話,單是幫自己和凌雪解鎖也有難度了,更別提幫助其他人。

既然是這樣,那麼我便作個好心人提一提他們這「撲克牌」的存在吧。 

正當我打算開口高呼之際,我發現一直在大廳中迴盪的歌聲不知甚麼時候開始停止了。

我看著倚在角落的陰險男子,一直哼著歌的他不單沒再唱歌,甚至背對著其他人,偷偷幹著甚麼。

恐怕他也是在研究這張「撲克牌」。

回想起他最初的樣子,「翻弄著外套口袋,遲疑了一下卻沒掏出任何東西」,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想必他不是想報警,只是想聽音樂才想起手機的事,但手中找到的卻是不一樣的東西,大概是注意到我和西裝男的視線,他裝著沒事哼著歌,等待合適的時機研究口袋中的那樣事物。

在看到倒計時,他應該也跟我得到一樣的結論,然而他的決定是,「不會告訴其他人這件事,要看看時間歸零的後果」。
 
思考著的我把視線放回撲克牌上,接著旋即留意到鍵盤下還有一行細字。

「剩下發言字數:0個」我看見後連忙止住了快出口的說話,暗中責怪自己怎麼這樣大意,要是可以隨意跟他人討論的話,這場遊戲還成立嗎?

假如我隨便說多句話,恐怕已經……

凌雪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正想問我怎麼了的時候,我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巴,並以手勢告訴她安靜,等她明白我的意思點頭後,我才放開雙手,思考著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

仔細一算,這發言字數大概是開機後才開始計算的,不然那個叫阿丑的男人恐怕已經超過很久了吧。

關機後再說話這個方法行嗎?

不,為免關機後無法再開機的風險,現在只能用手語了。

開機,亦即參與解謎的那一刻便標誌著我們不能再作出無限的發言了。

凌雪沒開機,反而是通知我真是正確的決定,反觀自己,實在太魯莽了。 

於是我伸手示意凌雪給我她手中的撲克牌,看一看她解鎖的畫面,只見鍵盤下寫著︰
「剩下發言字數:10個」

我細心回想剛才說過的話,要是我不小心發出一些「嗯」、「喔」這樣的字恐怕死定了。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相信「違反解鎖規則的後果是死亡」了,這也是「經驗所致」吧,我不禁苦笑。

現在只要數算著字數,對身邊的人公佈這個消息就行了。

其實十個字內告知包括撲克的存在、別魯莽行事,以及字數限制的事是有方法的。

然而我就算構思了一句剛好十個字的話,也沒辦法對凌雪說,因此我在對她指著發言字數要注意的事後,便沒任何辦法了。

現在,一切只能靠凌雪了。 

凌雪在想句子的時候,我則專注在密瑪上。

唯一的提示便是那句如同廢話般的「請輸入密瑪」,鍵盤既不能輸入「密碼」這個中文字,經剛才嘗試後發現文字又不能重複輸入,也代表答案不是「Password」或「Mi Ma」這類的答案。

還有甚麼其他的可能呢?我腦海中翻著自己的字典,搜索著意思是密碼,又沒有重複文字的字。

難道,解題的方向根本錯了嗎?

看著上方的倒計時已經到七分鐘了,我的心情更為著急。 

就在我想密碼想破了頭的時候,凌雪拍了我一下。看到她充滿自信的笑容,便知道她已經想到一句剛好十個字又可以告知所有事情的句子了。

我沒有問她句子的內容,只向她點了點頭,因為我相信憑著她的才智,必定可以成功的。 

「Check Pocket!Open! Don’t try! Look below keyboard!」柔弱的凌雪用盡力氣,希望得到全場人的注意。 

敏銳的凌雪果然注意到了,用英語可以減少很多不自覺說出的字眼如︰「的」、「欸」等,但單單標準英語還不夠,字數還是會過多的。

於是她用了這裡人人都應該熟悉的港式英語。

本應是受盡各人恥笑的港式英語此刻卻救了我們,真是諷刺。

如果沒算錯,凌雪她應該還最多可以說兩個字的,這也是她的考量吧。 

港式英語?
對了!

那是用英語來表達中文的一個方法,而當中的自然不只這個。

鍵盤是英語,提示卻是中文,能滿足這兩個條件,只有一個答案了。

我迅速在屏幕上鍵入︰
「JPHU MRSQF」

心中祈禱著千萬不要出錯,接著閉上眼睛按下「Enter」甚麼事也沒有發生,沒有爆炸,或是利刃飛來。成功了嗎?

我勉強睜開眼睛,看到寫著︰「成功解鎖」的畫面,終於鬆一口氣。

答案就是密碼這個兩個字的倉頡碼了。 

正當我打算高呼成功之際,卻想起那個「十字禁言令」。

那個還在生效中嗎?要是這樣,還是別隨便說話了。 

我環顧四周,看來大家都明白了凌雪的意思,都在抱頭苦思那個密碼,除了那個男子。

他聽到凌雪的話後只皺了一下眉,便繼續靠在牆上閉目養神。

雖然看來自己並非第一個解鎖令我有一點沮喪,但我還有凌雪,以及其他人要解救,來不及失落了。

倒計時還有不到三分鐘便完結了,要快點替其他人解鎖才行。 

接著,我走向大廳中間,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我首先高舉自己顯示著「成功解鎖」的畫面,接著走近凌雪,伸手向她示意給我她那張撲克牌。

雖然開不了口,直接替他們輸入就行了。

替凌雪輸入密碼後,我發現一個問題。時間夠我替在場的其餘十個人解鎖嗎?

計時器顯示著還剩一分半鍾。 

此時,一直在角落隔岸觀火的那名男子走出來,也舉起手中的撲克牌,以示自己知道正確答案。

接著直接從西裝男的手中拿過它,迅速替他輸入密碼。

有幫手後,我立即放鬆了不少。

照這樣下去,絕對可以為所有人解鎖的。

這時我才不禁始質疑自己一直以來的看法,為什麼我會憑直覺認定他是陰險的人呢?

從他注意到時間的不足,並為其他人解鎖已經可以得知,他也是想大家一起離開這裡的。 

在我替第五個人解鎖後,全場只剩下阿丑未解鎖。

因為話語的限制,大家都沒有作聲,男子繼續保持著悠閒的走向他幫他解鎖。 

然而在為他輸入密碼,男子一貫從容的神情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恐的表情,他雙眼瞪著阿丑,面容扭曲,呆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說話。

「你這傢伙......在幹甚......」

我急忙走過去看看發生了甚麼事,只見畫面上顯示著「密碼錯誤,處決執行」的字眼。

就在還沒弄清楚發生了甚麼事時,只見阿丑失去了一直以來的嬉皮笑臉,張大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痛苦的用雙手亂抓著胸口,在地上痙攣著。

包括我和男子在內的所有人注視著阿丑奇異我舉動,甚麼也幹不了。

接著阿丑乾咳一下,鮮紅色、黏稠的液體從他的口中湧出,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沾滿自己鮮血的雙手,接著再吐出更多的鮮血。

倒在自己血泊中的阿丑在抽動了幾下後,便沒有再動了。

眼前的屍體在我們眼中是多麼的不實。 

時間彷如靜止了一樣,不知道是因為禁言令,還是驚恐,沒有人說話。

即使是凌雪,在這一刻也只能跪倒在地上,掩住自己的口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接著眾人的視線從屍體上移開,注視著那個男子,阿丑死前最後一次接觸的男子。 

男子沉默地盯著屍體,唯有他旁邊的我看到他無聲的話語。

「為什麼?」

然而,阿丑的死,只是這場悲劇的開端罷了,真正的地獄,尚未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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