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些人在看到了棺木的時候才懂得落淚。起初以為那不過是句諺語,沒想到你把這句話演活了。」筆者對男孩說。

「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嗎?」

「讓故事倉猝結束的人可不是我。」筆者冷他一眼:「嫌這個故事短的話你該去找普魯斯特來為你執筆。」

男孩答不上話。

「對了,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筆者根據他對男孩的理解作出這樣的臆測:「總覺得筆下的你仍不夠立體。」



他點點頭。

「這遭寫實派也成了捏造故事的混蛋。」筆者吁了口氣:「雖說加上這個原因便有合理動機讓角色作出那種決定,但是......我有點討厭寫實派。」

「準確而言,」筆者看著他:「我有點討厭你。」

「那時候的我覺得受夠了她的脾氣和那些不合邏輯的話,後來才明白那跟年齡沒有絲毫關係,那是女人與生俱來的特質。」

筆者不置可否,最終還是略點一下頭。



經歷,大概就像遇見文句不通的翻譯作品後才會明白譯者的重要性。

可惜太晚了。

遺憾和後悔從男孩的眼眶溢出。

「還有甚麼需要我為你作的?」

男孩擺擺手,說:「不用了,你替我寫了這個故事已經很足夠,讓後人可以引以為鑑。」



「相信我,這樣的故事沒有任何教育意義,因為這是一種體會而非說教。我為你執筆不過是念及要對你作出一點補償。」

筆者告訴男孩要待女孩好一些的時候他沒聽進去,筆者著他把女孩放走後他卻後悔不已。

真是個令人費解的男孩。

男孩以為他能完美地將女孩放棄,卻忽略了自己對女孩的情愫。

電影《三五成群》教會我們一個道理,那就是任何事情也需要付出代價。

三年以來女孩對男孩無微不至的照料已在男孩還未察覺時悄然滲進男孩的血液裡。

每當男孩遇見一些漂亮的女生時,他仍會感到怦然心動,可是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

這酸楚並不是那種錐心刺骨的痛,卻像檸檬汁───一滴一滴落在心上。



愈是刻意去按捺著這感覺,這感覺反倒會擴散至整個胸口。

揮之不去縈繞不斷的痛覺把他折騰得情願心臟病發直接死去算了。

回憶更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如夢魘那般撲向他的心頭。

在街上碰見踽踽獨行的老人會想像著數十年後的自己,看見牽著媽媽的小孩會勾起那些他與女孩一起為未來孩子所起的名字。

然後眼睛不覺一陣潮潤。

他很想把這些儘都忘掉。

可是這些回憶和痛楚卻像一道不解的咒烙在他心上。



「倘若那時我讓她懷了我的孩子,也許現在用不著這樣了。」淚流滿面的男孩失笑著。

「你這一頭失去理智的禽獸。」筆者嘆息著搖搖頭。

「你這一隻沒有感情的怪物!」男孩衝上前執住筆者的衣領。

「現在說些甚麼也無補於事了。」被揪得仰著頭的筆者吐出這句話。

男孩如同洩了氣般跌坐在地上。

從遇見的一剎他就該把女孩緊緊地抓住,握在手中。

即使他捏著筆者的衣領,筆者亦無法為他攫來一個回到過去的機會。

分開簡單,抹去往事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現在男孩只能選擇將這份充滿皺摺的回憶埋藏在心底───直至火化那天在焚化爐中燃燒殆盡。

電影《喜劇之王》告訴我們初戀是彌足珍貴的,多少人散盡千金亦無法找回初戀那種單純真摯的感覺。

雖說沒有了初戀跟沒有過初戀同樣教人難過,可是要選的話筆者該會選沒有過初戀,至少沒有開始的話那就不會有遺憾。

筆者想叫男孩清醒一下。

隨他罷,對一個醒著做夢的人來說醒著跟做夢經已沒有分別了。

反正醒著與做夢也是痛苦。

女孩不會再出現在他的世界裡,在女孩世界裡的他亦銷聲匿跡。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

如今男孩每每看到那個放在書桌上寫著「珍惜」二字的擺設,總會感到被搧了一記耳光。

真的很諷刺。

女孩為男孩放棄了自己;男孩卻為了自己而放棄她。

他倆的感情著實比李碧華筆下的袁永定和凌楚娟還要脆弱。

筆者想告訴男孩,女孩一直以來將自己的性格藏了起來迎合他,放走她可以讓她找回自己。

把籠中的小鳥放走讓牠重獲自由,對她而言這樣才是最好的。

可是像男孩那樣固執的人不會聽得進去。

「聽說有一個人在拍攝《西遊記》的時候遇到他的一生所愛,卻錯過了對方。十八年後他再拍了一部《西遊記》,世人譏笑他說他江郎才盡,卻沒有人明白他的執著是由於他放不下那個女孩。」筆者頓了一下,才說:「他至今仍未婚呢。」

「也許要孤獨終老了。」雙眼通紅的男孩彷彿眼睛失去了焦點。

「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負面,要樂觀積極一些,說不定你還未來得及變老就與世長辭了。」

「要是沒能放下她的話算是跟別的女生在一起亦只會傷害了那些女生。」男孩一邊說一邊晃著腦袋。

筆者跪下來,雙手搭著男孩的肩膀,定睛對他說:「我對你有信心,當我看見你的樣子便充滿信心,我知道你不會傷害其他女生。」

「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筆者望著男孩,徐徐地嘆了口氣,然後一把擁著他。

「至少你還有我。」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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