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世界上有「神」的存在。
  但是,我深信衪並沒有信徒說的那麼偉大;衪不會每次都為遇到難關的人類伸出溫暖的手,而那些僥倖存活的人卻總以為神永遠在他們的身邊、守護著他們。

  對啊,神一直默默地看著愚蠢的人類。
  但衪絲毫沒有打救他們的打算,一刻也沒有。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以空洞的眼神凝視著純白的天花。啊不,那天花早已被年華侵蝕得殘破不堪了,漸漸剝落的油漆若隱若現地透出石屎牆原本的灰。

  我叫若靈,也許性格內向而且總是靜悄悄、一聲不吭的模樣,身邊的人都叫我做「幽靈」。不過我對這個別稱並沒有任何不爽的感覺,甚至連自己也習慣了。





  別人對我的譏笑,我一早已經不在乎了。
  厭倦了。
  才沒有羨慕那些每天可以跟朋友談笑風生的人。一刻也沒有⋯⋯吧?

  我只是不想花任何精力在這些複雜的人際關係上而已。因此,我平日閒時便喜歡做白日夢,又或者凝視著某個地方思考,就像剛剛一樣。

  我慢條斯理的離開床鋪,腳板觸碰了冰冷的地板。

  目光被面前一個異常地鮮豔奪目的紅色小箱子吸引了。奇怪了,它是從甚麼時候突然出現在我的書桌呢?我記得明明自己沒有把它拿出來。







  這個箱子滿載著我的過去。
  無論是悲傷的還是快樂的,我都把它們一一放了進去,因此我把它命名為「回憶箱子」。我心中充滿矛盾,既想回眸過去,又恐怕裏面的東西會令我勾起傷痛的記憶。

  人生總是充滿傷痛的。那既然早已習慣了,為何還要懼怕?

  我在淅瀝淅瀝的雨聲鼓勵下打開了回憶箱子。
  凌亂不堪的箱子裏面裝滿了大大小小的皺紙。我隨便打開了一張淡黃色的格仔紙,上面畫滿了一堆意味不明的符號和小學生的字跡。





  只是一張無關痛癢的小學生書信而已。
  此時,箱子裏突然發出了微弱的白光。是我想太多了嗎?

  好奇心促使我尋找光的來源。仔細一看,原來是由一條淺藍手繩發出的光。真的很奇異,手繩又何故自己發出光芒?正當我把手上的奇怪手繩作打量時,那道光忽然變得很刺眼。

  大概半分鐘之後,光終於減弱了。
  我睜大眼睛,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籃球場,前方有一幢約七層的建築物ーー是小學的操場。難道我真的像別人所說的一樣患有妄想症?明明在半分鐘前,我還在自己的房間裏回憶過去⋯⋯抑或是,我真的瞬間轉移了?

  零碎的腳步聲從不遠的後方傳來,中間還夾雜住微弱、急促的喘息聲音。我轉過頭,看見一個綁雙馬尾、背著印有草莓圖案的粉色書包的小女孩。她用一種絕望的眼睛望著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正當我還在猶豫時,有數名與她年紀相若的男女追了上來。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們居然開始對小女孩破口大罵。


  「醜八怪!」「死姣婆!」「無自知之明!」




  「你只不過係一個人見人怕嘅犯眾憎,憑乜野學人識朋友?」
  「你無資格!你無資格!魔鬼⋯⋯」

   猜不到區區一群小學生能說出如此惡毒的言論。此刻的我,看著小女孩就彷彿看著自己一樣。

  我很想立即撲上去為她解圍,但我竟然懼怕了。
  她那被嘲諷的命運與我一樣,就連天生的淺粉紅眼睛都跟我一樣,也許這就是引人笑柄的起源。小女孩淺粉紅的雙瞳再次悲傷地與我對上了視線,彷彿在向我求救。但我居然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很無助,被人拋棄的感覺很無助。
  而我,很懦弱。為什麼?


  我明明了解小女孩的痛楚,但我就連一句話也不敢說,連一點微弱的聲音也不敢發出,哪怕是一點點細小的肌肉也不敢動。

  小學生繼續對女孩冷嘲熱諷。





  「一點也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
  
雖然口中一直重複住這句話,但我知道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了,我明明著緊到要死。

  千萬種悲傷的情緒一早衝破了堤壩,一下子湧上心頭。

  眼前的事物變得模糊不清,我已經弄不清是因為我的淚水太多還是它們真的一點一點變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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