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開台
 
天后地鐵站出口人頭湧湧,各個政黨的直幡掛滿路邊,幾個立法會議員站到高處叫喊,呼籲參與七一遊行的市民捐款。
 
「今年是我第三年參與七一遊行,梁振英做得太多壞事,我覺得一定要企出來!」我拿著麥克風訪問一個經過的青少年,攝影師傑仔在旁邊拍著。
 
「多謝你接受訪問!」我掛起笑容,道謝我今天第一位受訪者。
 
「可凌,還有一分鐘就開始直播了,緊張嗎?」親切的聲音問道。今天是香港電視開台的第一天,我們的老闆Ricky竟然親身來到新聞直播現場探我們,令新聞部的一班同事都受寵若驚。
 




「有王生看著,是有點緊張,但一定沒問題的!」只見Ricky報以一個微笑回應,他的電話就響起來了。Ricky神情馬上變成認真,走遠兩步接聽電話。
 
看來在這開台的日子,全台上下都非常忙碌呢!
 
我叫王可凌,是今年才加入港視新聞部的女記者。去年才在中大傳理系畢業的我,第一間應徵的公司就是香港電視網絡。自從去年我在新亞圓形廣場聽過王先生的講座後,我就下定決心要加入港視。沒想到,當日的夢想,在今日終於實現了。在港視開台的這一天,我更得到了做現場直播的機會,負責採訪七一遊行。老實說,我真的非常緊張,很擔心會出現甚麼差錯。
 
「十秒,九秒,八、七……」傑仔開始倒數著,意味著數到零的時候,直播就要開始。我緊張地調校著耳機的位置,聆聽著來自直播室的聲音。
 
「六、五……」數到五之後,傑仔改為用手勢表示時間倒數。隨著手勢的變化,我的心跳不斷加快。
 




「等等!」Ricky急步跑過來,神色凝重地截停攝影師。
 
「不做直播了,去禮賓府。」
 
「發生了甚麼事?」傑仔放低準備好的攝影機。
 
「我收到消息,特首出了事,我們要第一時間去現場報導。」
 
附近的其他工作人員聞聲都非常詫異,但又反應快速地收拾所有東西跑回採訪車。呆站了幾秒之後,我也終於反應過來,跟隨著大隊跑。
 




由準備直播到跑上採訪車,整個過程不消一分鐘。採訪車已經開盡馬力,沿著馬路開去。這一些都發生得太突然,卻又順暢地運作著。
 
「王生,到底特首出了甚麼事?」我定過神來,總算問出一條應該問的問題。
 
「我認識禮賓府的保安主管陳生,他剛才打電話給我,說發現CY躺在大堂地上,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已經即時派人進行急救和報警,然後他就馬上通知我。」王生冷靜地回答著,神情依舊嚴肅。
 
「是心臟病發了嗎?」傑仔的問題大概得不到答案。
 
Ricky沒有回應,只見他又拿起電話,大概是在聯絡直播室的同事了。說實話的,我一直不明白,一個這麼有錢的人,為甚麼要事事親力親為,現在連突發新聞都陪我們跑了。這樣的老闆莫說其他電視台,恐怕各行各業也找不到。
 
而我,就只能屏息靜氣地等待採訪車駛往禮賓府。
 
「OK!直播室的同事已經準備好,可凌,待會由你做扒,我們要做全港第一。」Ricky以託負重任的語氣跟我說。
 
「但是……」我無言以對。今天才是我第一天做直播,本來以為只是報導一下年年如是,行完之後就給點掌聲自己的七一大遊行。幾分鐘之間,卻變成了要報導一單全港最先報導的重大突發新聞。這種感覺非常刺激,卻由令人非常不安。




 
由維園到禮賓府,車程不需要十分鐘。尤其是緊張的氛圍下,這幾分鐘更顯得飛快。 

我們果然是第一家抵達的傳媒,不禁令人佩服王生的人脈關系。現場還有急救車和警車,幾個警察和保安人員站在禮賓府入口處戒備著。 

傑仔已經抬著攝錄機飛快地衝了下車,Ricky也從另一道車門下車,催促著我站到有利位置準備報導。 

我沒有時間思考,急步衝到Ricky指向的位置。還未站穩,就已經聽到熟悉的倒數聲。 

「十秒,九秒,八、七……」不到十分鐘前,我站在天后地鐵站出口,聽著這些倒數,心情非常緊張。 

「六秒,五秒……」現在,我站在禮賓府門口,看著傑仔倒數的手勢,比十分鐘前更不知所措一百倍。 

我應該要講甚麼呢?我所在的位置?我的名字?現場的環境?以往實習學過的,仿佛全部消失於我腦內。 





「我們的記者王可凌在禮賓府現場,王可凌呀,你那邊情況如何?」我聽到耳機中傳來女主播林彩瑩的聲音,我知道直播已經開始了。 

「是…是…林彩瑩,警方呢,現時是已經到達現場,急救車呢,都已經到達了……」我緊張非常,面前的王生向我豎起姆指,以示鼓勵。 

全港市民也在看著我,我一定要硬著頭皮說下去。 
「現在禮賓府的入口有幾名的警員和保安戒備著……特首方面呢,我們剛才收到可靠消息,指禮賓府的保安呢,剛才發現特首在大堂地下暈倒,消息說呢,特首當時是沒有心跳和呼吸。相信現時救護員正在為特首進行急救,稍後會送院治理。」 

「多謝你王可凌。有最新消息,我們會再為大家報導。」聽到林彩瑩的回話,我的心才平伏下來。傑仔也緩緩地放下攝錄機。 

就在這個時候,散亂的腳步聲在我們身後響起。幾名急救員正抬著擔架跑向救護車。傑仔以攝影師的本能抬著攝錄機跑向擔架,我也只好緊隨著跑。 

傑仔努力地在保安攔阻下拍攝著擔架床上的場面。而我也剛巧聽到救護員向傳呼機高呼的說話︰ 

「AED完全探測不到心跳,CPR都完全沒有用。」 





我在大學時為了準備迎新營,學過急救,我知道俗稱「救心機」的AED,全名叫「自動體外心臟去顫器」。一般而言,心臟病患者病發之後,心臟不是完全停止跳動,而是以一種輕微顫動的方式運動著,AED的作用,就是把心臟完全電停,去除顫動,讓它有機會重新跳動。 

AED機完全探測不到心跳,代表的是特首的心臟連顫動也沒有,是完完全全地停頓了。本來已經停頓了,也就沒有辦法再電停心臟來急救了。 

不是心臟病嗎?那麼光天化日之下,在保安在場的情況下,為甚麼特首的心跳會突然完全停頓? 

「還愣住幹甚麼,重案組出來了!」傑仔的聲音將我從沉思中喚醒。當我定過神來,才發現原來無綫電視記者已經到達現場,衝向重案組的發言人。 

所謂同行如敵國,哪怕明明是採訪同一目標,聽的是同一番說話,傳媒之間都總要競爭,仿佛要令人拍不到好角度才是最好一樣。其實我曾經想過,如果可以一家傳媒拍攝之後,將片段分發給其他傳媒,這樣攝影師就不需要那麼辛苦左擠右擁了吧。 

「大家好,我是港島總區重案組的劉子宇督察。」這個劉督察才剛三十出頭,就已經進入港島總區重案組,由於相貌出眾,最近幾個月重案組都派他擔當發言人。 
「警方將這宗案件列為屍體發現案處理。」劉督察徐徐道出。 

屍體發現案?即是,特首已經被宣布死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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